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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夫人跳城门了!”
杜锦航正在大殿中查看布防图,突然听见手下兵将一声疾呼。
他心一惊,整张脸瞬时被气成了惨白。大敌压境,主将被擒,原本只是副将的他临危受命,如此紧张惊险的局面都不曾让他惊惧半分,但此时他却整个人都颤栗起来,就连手中的令旗都被紧握着簌簌发抖。
“将军?!”
大殿中正在议事的将领们齐齐站起了身。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夫人这一出所为何来。
“报——将军,夫人她……”杜锦航目光冷峻,面色铁青,直看得这传信官浑身发冷。
城门高达数丈,又是数九寒天土地硬的像铁疙瘩一样,别说是一个娇弱女子,就是堂堂男儿这一跳也断无生还可能。
“哎呀,你倒是说呀!”旁边的将领已是急不可耐,就差一脚踹在那传信官身上。
“夫人跳下时,对方阵营忽然冲出一员小将,将夫人——将夫人救了下来,哦,不,是将夫人虏了去!”
杜锦航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长长的出了口气,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怒。
“将军……莫不是和夫人想出了什么退敌良策?”
杜锦航摆摆手,迅速收敛了心神,对传信官说了声再探之后,将思绪收拢在了当前的军情上。
“将军,我等先去查看粮草储备,稍后再向将军回禀。”
几个将领互相递了个眼色就要退出大殿,却被杜锦航制止。
“杜某家事不要影响了军情,各位将军继续便是!”杜锦航脸上的冷峻让在座之人无不心惊。
“此事怕已不是将军家事而是影响到我军士气的大事了!先有主帅被擒,将军夫人此时又落入敌手,在如此围困之际只怕众将士军心不稳啊,还望将军早作决断!”
“紧闭城门,擅自出城者,斩!”杜锦航一拍桌子狠狠地说。
“将军!求将军让我去找夫人,求将军了!”大殿外一声凄厉的哭喊声传来,竟是夫人的随身侍婢小茹在外苦苦恳求。
门卫无奈的向内观望,不知该不该将这丫头放进去。正待这时,听得门内一声怒吼似是让她进来,门卫这才缓缓的舒了口气。
小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行至杜锦航面前,她一下扑在将军脚边哭诉到:“求将军让我去找夫人吧!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夫人不能没人照顾啊!夫人今日做出这般糊涂事,但将军知道,夫人都是因为爱重将军之故啊!求将军了,求将军了!”
小茹哭得是声泪俱下,在场的军旅男儿都忍不住侧目连连。
“军中重地不是你女儿闺房,如此任性胡闹!拖下去丈责二十军棍,将她扔出城门!有没有命去找你家小姐,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将军!”杜锦航一挥手,打断了众人的话语:“你等且去吧,容我稍作思量。”
众人还想劝阻,但终究是无法开口,只得眼睁睁看着小茹被拖出大殿之外。
此时的杜锦航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忽然跌坐在台阶上,他摩挲着手中的一枚药丸,略一思量轻轻将这药丸捏碎,只见一张小小的纸条静待其中。
这是刚才小茹扑倒在他脚边时顺手塞进他手里的,他几乎是同时就敏锐地捕捉到此中大有文章,因此当时并不显露。
“此去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必为夫君搬回援兵,万望夫君越是在艰难之时越能保重自身!”
娟娟小字,盈盈情深。杜锦航的视线模糊起来。
他的夫人是永定侯府的六千金,据说是老夫人梦中遇荷花仙子点化,将一朵莲子送入腹中而受孕,因此小姐取名为莲欣,自出生起就被全家上下捧在手心中呵护备至,人人称作宝小姐。
这宝小姐心性淡泊,气度闲适。据说年少时聪颖过人、诗书满腹,但在十岁那年忽得急病,几经波折才救治过来。自此之后,她便性情大改,对诗书礼乐再不提兴味,对刺绣女红也了无兴趣,仿佛看淡了人生一般。
府里的人更传言说这是莲花仙子本性使然,恬淡超脱、不争不妒,这般品性断断不是凡俗人可享。因此,侯爷和夫人待宝小姐更是如若珍宝。
经年而过,宝小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媒人们踏破了门槛就是得不到一个准信儿。对那些高官贵胄、富商巨贾家的公子哥儿们,宝小姐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再是神仙般的人物也是有“保鲜期”的,宝小姐对自己的婚事不当紧,可侯爷和夫人却是愈发焦急。眼瞧着就要过了十六之期,夫人差点就要急出心病。
可巧有一日,时为王怀恩将军身边一个小侍卫的杜锦航随将军到侯爷府拜会,说起前方战事,王将军和侯爷相谈甚欢,便被留下来用饭。
宝小姐正待向侯爷问安,听得屋中有人朗声而谈,言谈之间颇是自信慷慨,不觉在门口多听了几句。听到兴起处,她竟不觉笑出声来。
侯爷闻声,将宝小姐唤进屋内,这才见一位中年男子端坐在中堂,而一位英俊小将在其身后凛然而立。
宝小姐自小见的都是闺阁女儿,要么就是带着七分慵懒三分脂粉的翩翩公子,如此刚毅飒爽的英姿她还是头一次见。
尤其是这员小将,身如松柏,面如朗月,目如星光,仿佛初春那吹开冰层的凌冽之风,让人顿觉神清气爽。
“愈发骄纵的不懂规矩了,见了王将军还不行礼。”侯爷嗔怪的看着宝小姐说,可目光里全是宠溺。
“见过将军,小女失礼,还望将军勿怪。”宝小姐欠身行礼,却目光热切的看着将军,全然没有害羞回避的意思。
“刚才在门外听将军说起行军中的事,觉得有趣的紧,不过小女觉得粮草之事也不全然是后备补给,有时一粥一饭之威力不亚于一枪一箭。”
宝小姐忽然这样一说,将在场之人惊得面面相觑。侯爷更是朗声大笑起来,说到:“你个小女儿家,家门都未出过半步,对这行军打仗之事又如何知晓?”
“侯爷将门风范,自然虎父无犬女,末将愿闻小姐高见。”王将军当然是为了缓解侯爷尴尬,出于礼数打圆场说。可宝小姐却真的来了兴味,竟然侃侃而谈起来。
“两军对垒,一旦进入僵持,那粮草储备的作用便会无限放大。储备充盈者胜算为大,却也不尽其然,这时的粮草便是一把双刃剑。”
“哦?姑娘说来,反而是储备越多胜算越低了?”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王将军身后的侍卫杜锦航。宝小姐突然的兴起把这位小将的兴趣也全然激发了出来,竟忘了自己不过是个随侍的小跟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