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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宣一行人大概有二十个左右,除了桓宣以外,基本上是夏侯家精选的剑客。夏侯家领头的是夏侯焘的弟弟夏侯烈。
相比桓家寒酸的三人饯行队伍,夏侯家搞了个浩浩荡荡的排场:夏侯家的大部分宾客,和一整支吹奏班子来到涡水河边送行。
一路鼓瑟吹笙,使人顿生慷慨之情。
夏侯焘身着白衣长袍,袖口在风中飘摇。他端起一杯酒,来到桓宣和夏侯烈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身后的侍从递给两人一人一个酒杯。
夏侯焘向前一步,从侍从手中接过铜酒壶。
“我夏侯焘没有能力,没有办法守住这份家业。只能拜托你们此行能带来琅琊王的救兵。弟弟,你一定要向琅琊王表奏桓家的功劳,如果不是他们,我在谯城那一趟就回不来了。”
两人鞠躬。夏侯焘向他们的酒杯里一一斟满酒。
“我临行没有别的可以送的,就送给二位一首自己写的诗吧。
“酾酒临涡水,水流何汤汤。
二士怀忠义,胆气自纵横。
一去三千里,复信琅琊王。
莫效庸夫子,戚戚独哀伤。”
待吟完这首诗,三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东风吹过,酒香在涡水上飘荡。
桓景在一旁,感到有些精神错乱:就是去个江东而已,一路上有剑客保护,还算安全。现在搞得像“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一样。到底是世家大族,派头就是不一样。
他不能完全听懂夏侯焘在吟些什么,但是大概知道是称赞两位信使的勇气。于是他心中暗喜,这个弟弟有些东西,看来真把夏侯焘忽悠瘸了。
夏侯焘的父亲是大儒夏侯湛,所以他自小也是受儒生的那一套教育,从来没有见识过像樊雅那样的霸道手段。所以,自从在谯城被樊雅劫持过之后,一直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那首诗里的“庸夫子”,就是在自哀。
桓景之前就一直和桓宣强调,要利用夏侯焘这种胆怯的心理。于是在和夏侯家打交道的这些天,桓宣将周围的局势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使得夏侯焘彻底相信,如果不靠桓家和其他附近的坞堡主,夏侯家就要灭亡了。
现在夏侯家已经完全倒向了桓家。
加上西南边马歆的飞马坞,他们这个小小的坞堡主联盟已经现出了雏形。由于夏侯家的影响力,许多附近的小坞主之后肯定也会加入这个同盟。无论他们之后会对白云坞的田亩改革持什么态度,至少现在这些心思各异的坞堡主是团结起来了。
桓景也来到二人身边,他拿起酒杯,简单地作了个揖。
“你们二人去了江东之后,不要被那些世家大族吓唬住了。夏侯烈,你是夏侯家的自不必说。”
他转身向桓宣,“至于宣弟你,我们母亲也是太原王氏这种名门,去了江东之后,这一层关系一定要好好利用起来。”
“那是当然,我在朝廷任职多年,知道怎么和他们打交道。”
“那就好,我本来也没有必要多说一句,看来宣弟你比我还要清楚。”桓景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坚持一定要桓宣去江东的原因,就在于这里。整个桓家上下,只有桓宣和王雍容知道怎么和士族打交道。但是母亲一个妇道人家去,显然会被江东的士族所笑话。桓宣知道朝堂上的那一套,自然是唯一的人选。
他又贴近桓宣耳边,悄悄道,“其实琅琊王大概不会发兵来谯郡,但是他赐给我们两家的名分很重要。最好就是郡一级的职官,长史,司马什么的,再大了的官都是虚的。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们有了名分,之后才能更好地征召流民,乃至讨伐樊雅。”
桓宣点点头,“哥和我想得一样。”
“另外,我最后说一句。现在江东相比我们可是花花世界”,桓景半严肃半调侃地向两人说,“可不要被乱花迷得回不来了。”
“这是哪里的话,我桓宣一定不辱使命。”
三人大笑,笑声在天空中回荡。
此刻,他们头顶上,几只苍鹰振翅飞过,叫声没入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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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送走桓宣后,桓景又全身心投入了工作中,直到天黑才回房休息。
他翻看起之前记录的手稿——要怎么做,才能利用起这些知识呢?
他感觉坐在一个金矿上,但是没有带铲子。有时他又觉得,自己这么急切地想用上未来世界的知识,其实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锤子,满世界找钉子,其实是不太值当的。
正当桓景陷入沉思的时候,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燕燕捧着一只油灯来看望他。
这姑娘忙了一天大概也累了,桓景心里想着。燕燕对于他的神秘感已经渐渐淡去,接触多了,桓景发现这也就是一个爱读书的文静姑娘,性子敏感而外表娴静冷漠。
至于预测日食什么的事情,多半是个巧合。而和乱兵作战时使用的地中海拉弦法,那多半也是自己看错了。
除此之外,燕燕鼻梁挺直,眉如柳叶,眼睛却英气逼人,可以说她正巧长在桓景的审美点上。如果在原时空,自己或许会开始想办法追求她吧。但是现在初来乍到,连自己的安危都确保不了,搞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
何况这可是母亲的婢女,他想到红楼梦里,贾宝玉和金钏的调情招致了惨烈的后果。虽说现在白云坞所有的奴婢已经恢复了自由身,但自己没摸清情况前,还是要注意分寸才是。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坞堡的耕战事务,可不想再抽心思和母亲在感情问题上拉扯。
只见燕燕进来房间之后,首先也只是寒暄客套了几句。
大概这姑娘也是找不到人说话了,桓景想。毕竟白云坞识字的本就不多。不知道之前呆霸王是怎么对待她的,但是自己这几天表现还算可以,至少是个可以交流的人了。
寒暄之后,燕燕一转秋波,迟疑了片刻,身子前倾,有些突兀地问桓景:
“坞主,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