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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涡水东岸,见西岸已经开始交锋,桓宣也下令进攻滞留东岸的支雄先锋。
“这是劲旅,何况以骑兵为主,放弃营寨主动进攻,会不会太冒险了?”
桓宣按剑而立,不动声色地说:
“我方主动进攻,不是为了击溃敌军,而是为了牵制敌军。渡河的都是精锐先锋,如果把这些人放去西岸,哥哥就危险了。”
他又将目光移向涡水西面,露出了笑容:
“何况,现在河西局势大好,滞留在东岸的敌军已经夺气,我们两千人,也未必不能战胜对方的一千精锐。”
桓宣说得没错,此时西岸支雄军本来依托营帐结阵,但新军勇猛非常,精力充沛,支雄部厌战高涨,疲惫不堪。两相比较之下,战局居然呈现出了一边倒的局势。
桓景骑着马,站在一个小土坡上,望着战局,不住地感叹这个时代的农民为了保卫自己的田地可以爆发出多么惊人的战斗力。
在千里镜中,面对敌方营帐的鹿角,有士卒身中数箭,也要拼死把鹿角搬开。面对敌人落单的骑兵,从前通常会转身回避的新军步兵,现在却持长矛一拥而上,戳得骑兵进退不得。
桓景倒是觉得新军士兵们有些太拼命了——这些士卒都是未来军队的骨干,现在这么不顾伤亡地进攻,有些可惜。他和士兵们朝夕相处,感情深厚,伤亡过大是他不愿看到的。
而且现在战场之上还有两朵乌云:
首先是敌人骑兵的动向。支雄的本阵看似即将崩溃,但除了少数落单骑兵被挑下马来,其余的骑兵都撤退到了后方。
桓景算是看明白了,支雄是打算弃卒保帅,以步兵本阵为代价,为后方骑兵的集结拖延时间。支雄军队的精华全在于骑兵,所以即使击破步兵本阵,胜负依旧尚未可知。
其次是对岸的情况。率先渡河的一般都是军队中最精锐的部分。现在看来支雄显然是把除亲卫之外的大部分老营渡过了涡水,而把步兵还有王弥旧部留在了南岸。桓宣那一两千人,真的可以和石勒军的精锐抗衡么?
如果邓岳的水师能到就好了。桓景想起来几日前在城父和邓岳的约定,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也算自己考虑不周,当时仓促之下,只是约定邓岳准备完毕,便带船南下,却忘了限定具体日期。
“敌人往南面逃了!”
“我军胜了!我军胜了!”
突然新军营中爆发了欢呼,桓景拿起千里镜一看,支雄后方的骑兵正向南疾驰,看上去像是想要逃跑。
不对!桓景多疑的本能再度被激发:骑兵虽然是在后撤,但是队形有序,并且快速朝西方移动,似乎只是想要绕到视野之外,从新军侧面再度进攻。
幸亏有千里镜,己方视野比对方远那么一点点,不然支雄的计划或许真的能成功。
“没有投入战斗的后备还有多少人?”
“大约一千人左右。”一旁陈昭之答道。
“后备军听好了,拿好长矛!随我去军队西侧,”
桓景军中一向有约五分之一的军队留作后备,正是为了应付这种不时之需。后备全数来到西侧弩兵为主的薄弱处。
新军的后备采用轮值制度,今天刚好轮到他们作为后备。前方厮杀得正紧,自己却是整日滞留在后方,没有加入战斗,这些士兵不禁感到憋得慌。现在见自己有用武之地,不禁一个个摩拳擦掌。
在桓景的命令下,弩兵佯装依旧正常射箭,而只要敌军以来就主动溃散。而后备皆持长矛,只是静静等待对方送上门来。
果然不过一刻钟时间,西面扬起了沙尘,约千余骑兵,绕道西侧,在支雄的指挥下展开了最后的冲锋。
“大家稳住,敌军还有半里!”桓景军前,测距员高声喊道,这些人都是桓景精心挑选的眼尖的士兵,之前用来判定弓弩射程,也是靠的他们。
“还有一百丈!”
“八十丈!”
“六十丈!”
弩手们按捺住心中的恐惧,佯装自己还没发现敌骑的冲锋,而矛兵们也屏息凝神,希望能在敌军到来的那一刹那,立刻挺身而出。
“四十丈!弩手后撤!”
弩手闻言,送下一口气,佯装见到敌骑来袭,纷纷向后败逃。此时在支雄的骑兵看来,或许这些孱弱的弩手已经丧胆了。
“二十丈!矛兵出列!”
此时图穷匕现,支雄骑兵眼中突然出现一片由长矛组成的荆棘丛,新军的后备从地上捡起了早就准备好的长矛,刹那间组成了一道死亡之线。
面对如此情景,少数反应快的骑兵试图回马,但后队正在冲锋,哪儿能立马停下来?这些人大多被后队掀翻落马,随后
而大多敌骑只能硬着头皮向矛林冲锋,结果不言而喻,
骑兵好像海潮拍在礁石上,撞了个粉碎,然后溃散了。支雄本人也在骑兵后队,见势不妙,只得下令后撤,然而他却听见了身后一声高叫。
“骑兵队,出击!”
桓景的骑兵本来由从前在王浚手下任职的高肃,采用幽州骑兵的严苛法规,训练出的冲击骑兵,可以进行墙式冲锋,一直被当做总预备队。在苦县分兵之时,高肃领一百骑兵被派去护送苦县残兵回谯城,桓景军中正是其余的两百骑兵。
此时,陈昭之领头,新军骑兵们奋勇向前。支雄的骑兵们皆披重甲,试图逃脱,却发现新军在身后紧追不舍,甚至越来越近。他们向后望去,新军骑兵也如一道由长枪组成的墙,向自己快速接近,并不断碾碎落后的同僚。
原来,桓景对于新军骑兵做了一个微调。新军的对手主要是以骑兵为主,而由于马匹紧缺,新军骑兵的规模始终不大,所以新军骑兵的目标,反而是以追击和反骑兵为主。
桓景舍弃了骑兵厚重的铠甲,只留下一副胸甲,所以速度更快。新军骑兵以长枪为主武器,舍弃了马刀,只配有能破甲的战锤,就是为了能击碎重骑兵的铠甲。
在新军骑兵的不断追击下,支雄只能在几个亲卫的拼死护卫中下马,他刚刚脱去铠甲,新军骑兵就已经追及,支雄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就赶紧又骑上马向西逃窜。
“你方主帅已经放弃你们了,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放下武器,举起双手,就可免死!”
劝降的声音响彻战场,西岸的军队大多是王弥旧部,本来战斗意志不高,既然主帅已降,他们纷纷放下了武器。降军都颤颤巍巍地举起了双手,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姿势在后世意味着什么——这是这个姿势第一次出现在中原大地。
桓景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将目光投向东岸,此时东岸的敌军却并没有像桓宣预料的那样溃散,依然在做困兽之斗。
桓宣的两千人,在敌军的反复冲击下,反而出现了溃散之势。
“放下武器”的口号,对于这些敌军,似乎并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