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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石勒安排郭氏嫁与石虎,就是为了稳住石虎残暴的秉性。现在石虎犯了事,他的正妻郭氏却不见人影。石勒抓住郭荣的肩膀,急切地问:
“你妹呢?他丈夫犯了事,怎么也不赶过来?”
郭荣一个壮汉,此时竟如山崩一样,趴倒在石勒身上,抹泪号啕道:
“我妹被这禽兽害死了!”
“我自为叔父除去一个叛徒,我军之所以失败,就是叛徒太多!”石虎满不在乎地说:“晋人都是潜在的叛徒”
石勒怒喝一声,两人才停止了争吵。待他细细审问来,他愈发被自己这个侄儿惊到了。
时间倒退回昨日夜晚。
石虎经过长途跋涉,待他满怀疲惫地回到家中,迎面却望见郭氏正满面怒容,而一旁的郑樱桃则泪水涟涟,显得楚楚可怜。
原来当初石勒将石虎强行许配郭氏为妻后,石虎也偷偷摸摸地将在许昌花柳街鬼混时的相好郑樱桃接到家中。
石虎很清楚石勒万不肯同意自己迎娶身份低微的郑樱桃,就先让郑樱桃做了郭氏的婢女,实则私下里继续与樱桃鬼混。郭氏早就洞察到这些,所以自石虎出征之后,便变着法儿使唤樱桃来撒气,她倒也一一忍受下来。
只是这天,在樱桃为郭氏梳妆时,郭氏照常挑毛病,郑樱桃却一反常态,撂挑子不干了。郭氏小姐出身,哪儿见过这样骄横的奴婢,便斥责樱桃。樱桃不甘示弱,也反骂回去。
那郭氏本是将门之女,又想起之前樱桃是如何和丈夫暧昧的,气急之下,拿起竹条就拷打起樱桃来。
如是过了一个时辰,石虎却突然回来了。
“夫君,你不是应该还在谯地么?”郭氏手握竹条,有些吃惊。因为是战败,石虎此次回来,并没有大张旗鼓,所以连郭氏也并不知情。
“打败仗了,就回来了”,石虎漫声应着,目光却落在了房屋一角的樱桃身上。
他瞪圆了眼睛,质问道:“樱桃犯了什么事?你把她怎么了?”
“这贱婢今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故意无理取闹,我正在教训她呢!”
樱桃眼珠一转,故作哀怨状:
“少将军,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夫人...夫人她......”
话说一半,她就扑进石虎怀里哭起来。
原来郑樱桃从前就和与石虎一同在花街柳巷游荡的亲卫过从甚密,于是轻易地在石虎的斥候中布下耳目。于是她反而成了整个石勒大营中,最先知道石虎要从谯地回军的人之一。
之前之所以顺从郭氏的无理要求,也不过是故意让郭氏志得意满,待石虎回来的这天故意发难,必然能引不通世事的郭氏来打骂她,好留下证据。
郭氏还在历数樱桃今日的情状,石虎打断了她,脸色阴沉下来,质问道:
“你说樱桃今天无理取闹,我看不是今天,而是天天吧?这些伤是怎么一回事?”
他揭开樱桃的上衣,抚摸着一道道竹条留下的伤痕,心中不禁痛惜。自己只是离开一个月,郭氏就敢如此欺负自己的相好,将来那还得了?
“主人教训奴婢又如何?”郭氏自以为占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和这贱婢有着私情!行啊,干脆你纳这贱婢做妾啊!这样大家都知道,大将军的侄儿纳了个妓女做妾。”
石虎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却不得已撤围谯城,本来就心烦意乱,此时竟被这种家常里短困扰,一股鬼火渐渐燃起来。
“我是大将军的侄儿,想纳妾就纳妾”,他切齿道,“用不着你管!”
“行吧,你眼里就没我这个正妻。噢,我说错了,你就一只眼睛,能看得清什么东西!”,郭氏反唇相讥道。
这话戳到了石虎痛处,他曾经得意于自己俊朗的外貌,但当年陈县一战,自己竟被桓景毁了容,还丢掉了右眼。每当他抚摸右脸颊时,都会回想起陈县失败的耻辱。
“这是我征战时留下的疤痕,却被你视为耻辱。”石虎勃然大怒,一把将郭氏按在墙上。
郭氏不以为然:“战场上打不赢,却跑到家里来撒气。”
“我没有战败”,石虎怒吼道:“全是叛徒让我打败的。王赞、樊雅、还有军中那帮河南人,你们这些晋人,全都是叛徒!”
作为在河北时就加入石勒军的晋人,郭氏皱起了眉头:“得,现在你老婆也是晋人,她是不是叛徒?也好,听说那桓景身长八尺,容貌也俊朗。你去娶那贱婢,我自去嫁给桓景。”
郭氏本意是气一气石虎,却正中石虎逆鳞。石虎两次皆败给桓景,早已将桓景视为最大的仇敌,此番又被自家妻子用桓景来羞辱,心中的野兽迸发出来。乱拳如雨点一样砸在郭氏身上:
“叛徒!叛徒!全都是叛徒!”
等石虎回过神来,郭氏已经倒在墙角气绝,他失神跌坐在地上,反复念叨着“叛徒”。
郑樱桃见此情景,赶紧从后门溜了,只是在出门前露出一丝微笑。
第二天清晨,郭荣听说石虎回来,本来想去探望大战归来的妹夫,却发现了这悲惨的一幕,
现在石虎被擒住,押到石勒身边。石勒望望一旁号哭着的郭荣,又望望兽性不改的石虎,开始犯了难。
虽说一边是他侄子,纵横天下多年的石勒,心肠早已如铁石一般,并不会轻易徇私情。但即使是完全从利害来考虑,这也是一桩难事。
“你说晋人都是叛徒,我军中多为晋人,难道他们都是叛徒?”他斥责石虎道。
石勒在河北起兵之际,本是晋人汲桑帐下的小头目,后来汲桑兵败被杀,石勒兼并了他的部众,势力这才开始壮大。
正因如此,他一开始的队伍中,主要是穷苦出身的晋人和杂胡流民,甚至晋人还占多数。石勒使出浑身解数,又是设君子营,又是设匠器营,将晋人分营而治,各行赏罚,这才勉强维持住队伍内部晋胡之间的平衡。
现在这平衡的局面,因为石虎的乱来,又要面临挑战。
石虎挣着绳子,厉声回应:
“当初在陈县就是王赞和桓景叛逃,致使失败;此番又是留守后方的新附河南军坏我的好事。我帅羯胡铁卫以来,攻战无敌,却屡屡被自己人背叛......”
啪!
石勒眼见四周的晋人部下眼神中已经开始冒火,赶紧扇了石虎一耳光,打断了他的自辩。
他仔细观察四周的局势:除了郭荣以外,无论君子营的张宾、程遐,还是同为燕云十八骑的郭敖、刘徵,还有匠器营的工匠们都露出愤慨的神情。这些都是晋人,如果激怒他们,自己的队伍离分崩离析也不远了。
和阳夏时屠杀平民不一样,这一次石虎杀的是自己部下的亲属,如果不能公允处理,那么就无法稳住占军中大部的晋人。想来自己部下的一个亲属,竟比数万平民的性命还要贵重。
“杀人偿命,这是天理。杀了这畜牲吧!”石勒咬咬牙,忍住心中对石虎残留的一丝亲情,下令道。
四面石勒的亲卫围拢,传令兵呈上斧钺,石勒转授给郭荣,要他亲自为妹报仇。待将石虎带往高台,按在地面,正要行刑之际——
忽然一个声音从石勒身后传来,他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逆子,你大哥昔日将你拉扯大,竟然因为一点小事就要杀你的侄子,昔日恩情都忘了吗?。”
石勒回头一望,他的母亲王氏,正颤颤巍巍地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