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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官迷的过去

作者:豆豉炒辣椒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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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处?在这乱世还想着要好处?桓景又好气又好笑。

    虽说他早就预料到赵染这人并不老实,但万没有想到此人翻脸如此之快,而且谈的条件如此之直白。这家伙只是想着以洛阳为基础,占据司州自立,也就这点出息了。

    虽说赵染的目光短浅,但这次要挟也算恰到好处——桓景急于北上追击刘粲,不想在此地过多纠缠。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北上尽可能地在匈奴占据的地盘搞出大动静,最好能够一举攻入并州,这样刘聪必然会让刘曜的精兵从洛阳撤离。如果现在贸然强攻洛阳,就算能够一举拿下,也无力继续北上了。

    “如果将军以洛阳投诚,我方自然会向朝廷表奏司州刺史之职。可是现在朝廷自身危在旦夕,足下如果耽误了我军北上,倒时候长安城破,谁来授予将军司州刺史呢?”

    赵染知道自己理亏,也不强辩,只是拿过一旁的铁锤,狠狠地敲在城垛上:“少给我废话,我才不管长安朝廷如何!一句话,给官还是不给官?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城墙固若金汤,几十斤的大铁锤也砸不烂。你是也想拿自己脑袋试试城墙的硬度吗?”

    看来如果不给点好处,赵染断无可能让出一条路来了。桓景憋了一肚子气,回到本阵之中。

    “这个赵染,到底是什么来历,如此骄横?他就是得了司州刺史,又有何用?”他翻身下马,吩咐冉良将马拴在营帐后的马厩中。

    “赵染本是晋将,桓司马你是知道的”,李矩将桓景迎入帐篷:“只是桓司马大概还不知道,这人当初是如何叛晋降贼的。”

    “噢?说来听听。”桓景起了兴趣,赶紧拉住李矩到坐榻上详谈。李矩在司州已经坚持两年,想必知道赵染的底细。

    李矩叹了口气,开始叙述赵染的过去。

    原来当初刘曜、王弥围攻洛阳之时,南阳王司马模派赵染去支援洛阳,所以现在盘踞洛阳废墟的这支流氓部队本是派去勤王的劲旅。

    “赵染本来是去勤王的,怎么到头来加入了胡虏呢?”

    “还是因为此人官迷心窍,且听我慢慢说。当初赵染率部从关中出发,刚刚渡过黄河,与刘曜的后卫部队初次交锋,似乎还不落下风……”

    当年赵染进军洛阳,先是渡过黄河,进攻驻守蒲坂的守将刘畅,一度和刘畅相持,不落下风。刘畅战事不利,忽然听说赵染虽然也算能征善战,但位不过牙门将,于是就想到了一个损招。

    刘畅先是故意装作被击败,退避数十里扎营。然后让手下细作向司马模写信,说赵染想要割据蒲坂自立。

    “但这封信有什么用呢?”

    “司马模是个外宽内忌的人,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原来赵染攻下了蒲坂,照例向南阳王请功,请求归来之后做冯翊太守。但南阳王看到刘畅细作的信,又见赵染不断在前线立功,终究忌惮起来。于是几次请功,都被驳回了,就说他不是士族出身,只配做一个牙门将。

    赵染本来是个重视身份地位的人,哪儿受得了这种气,当时刚好刘曜攻陷洛阳回军,刘畅趁热打铁,不光许诺赵染为冯翊太守,于是这家伙带着手下反了,带着刘曜一路攻进长安,俘虏司马模之后,数落一番就杀了。

    “不过后来长安被收复,此贼又被赶出了关中,所以才随刘粲到此地来和我军对抗。依老夫之见,不应该姑息这种反复无常之徒,可以先将洛阳围上一阵……”

    桓景赶忙打断了李矩:

    “不可。兵贵神速,如果洛阳久攻不下,那么长安那边就要坚持不住。我们的目的不是进攻并州来吸引刘曜回援么?”

    两人都清楚这一点,默契地同时低下头。桓景斜眼打量李矩,发现他面露忧愁的神色:看来对于长安能否坚持到刘曜收兵,李矩现在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了。

    也是,自从半个月前,北地郡沦陷的消息传来,荥阳已经很久没有收到长安方面的消息。北地郡是长安的东北大门,现在刘曜估计已经兵临长安城下了。李矩既然说要将洛阳围上一阵,想必是存了放弃长安的打算。

    但是决不能坐视长安沦陷——至少不应该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桓景明白,虽说历史上长安在前几次进攻中被成功守住,但是似乎是次次都是惊险获胜。如果自己不出全力,也很难保长安不失。而一旦长安沦陷,源源不断的匈奴军队就会回师东进,司州和豫州作为最前线,就岌岌可危。

    何况,自己和祖逖本来就是打着北伐的旗号,如果不能援救长安,还算什么北伐军呢?

    “李太守”,桓景不打算用什么道义、家国的角度来说服李矩,毕竟如果李矩没有这些信念,也不可能在司州支撑这么久:“请相信我,长安城尚且坚固,而且关中还有司马保,凉州还有张轨,即使失利于一时,也能像去年那样把长安收回来。我们并不是为了救长安一座城,而是为了救整个关中。

    “而救关中,也是救我们自己。只要关中尚在,关中、河南两地互为犄角之势,胡虏两面受敌,只能疲于奔命,这样在河南之地的我们才能有喘息之机以收纳流民,将荒废的田地重新种上粮食。”

    现在盟友缺乏的,正是对胜利的信念,那么就得告诉他,此战无论如何,都必须达到目的,也必然能达到目的。

    果然,李矩听完这番话,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开来,粗糙的大手猛地一拍膝盖:“是是,关中得保住,得保住!”

    他将手指指到几案上地图中的一个小点,那正是洛阳城:“只是如果不围城,我们有什么办法让洛阳快速归降呢?”

    要怎么办呢?

    桓景盯着眼前几案上的地图,又想起了赵染在洛阳城楼上漫天要价的样子。看来这家伙对官位是有执念的,倒不如就坡下驴,好好利用这一点……

    “对了,胡虏最终给了赵染什么官职?”

    “先前是冯翊太守,后来关中收复之后。胡虏又让他做伪洛阳尹。”李矩左顾右盼,心中焦躁,担心桓景会答应赵染的条件:“现在此人竟妄图直接成为司州刺史,实在是目无君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桓景轻轻咳一声,打断了李矩激动的发言:“如果就让他做个司州刺史又如何呢?”

    李矩一愣:“那自然是万万不可,且不论司州刺史是我们顶头上司,这种墙头草,如果又投靠胡虏可怎么办?”

    桓景微微一笑:“胡虏围攻长安,司州到长安路途断绝,表奏司州刺史的使节怕是要走上很久吧!何况,我们只说了表奏,又没保证他赵染的安全。”

    李矩恍然大悟:“你是说,趁着使节去长安的路上,把还没有成为司州刺史的赵染给……”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桓景微笑着点点头。

    有假意投降,那么也就有假意接受投降。

    按照先前李矩的描述,赵染强行要求做司州刺史,并非是想独霸司州,毕竟凭他那些兵也不能服众。这么看来,漫天要价的原因其实很单纯,就是为了要个官当当。那么只要自己奉上表奏的信件,再辅以谦卑的言语,赵染一定会上当。

    其实就算直接假意杀掉已经成为司州刺史的赵染,完全没有君父观念的桓景也没有啥心理负担。但李矩毕竟是史书上有记载的忠臣,犯上作乱恐怕不是他能接受的。所以才要绕个圈子,选择在这个表奏的空档期干掉赵染。

    商议已定,当晚就桓景和李矩就分别以豫州司马和荥阳太守的身份,像模像样地拟好了一份送给长安的表奏书。

    第二天由郭诵发给赵染过目之后,郭诵被赵染以隆重的礼节送往长安。洛阳城门大开,赵染遣使前来,说是已经准备好迎接荥阳来的军队入城补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