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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天青踏上走廊,跪坐在邹老爷子身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把邹老爷子盯的直发毛。
“邹家伯父,我知你大病一场现如今无力气说话。只是此话我不得不说,我想请邹家伯父写下和离书,放还我妹子大归。……”
邹正业跪在父亲身边正在伤心,猛听到二舅兄这样说,抬起眼激动的看着黄天青,“二舅兄!?……”
黄天青摆摆手阻止他再说话,“邹正业,你家今日出了如此无德无脸之事,岂能再在庄中立足?其他的不说,我只问你,将来晨儿如何出嫁?何人敢要她?若是和离了,我将丽娘和晨儿带走,将来好生教导于她,远远的将她嫁了。也好过在你家日日夜夜受人指点!”
“不说晨儿,只怕你这两个儿子,将来也难娶妇吧。”
“如此无德之祖母,如此无德之大伯娘,何人敢将女儿送与你家任你家糟蹋?”
一字一句,字字敲打在邹正业和邹正达的心口上。
“黄……黄二侄子……”邹老爷子突然气息微弱的开口。
“不敢当,邹家伯父称呼我黄二郎既可,这侄子二字不敢当!”黄天青冷冷地说道。
邹老爷子紧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将马氏的手从自己身边拨开,有气无力地说道:“二郎!三娘子无错,我,我家断不会让她和离。千错万错皆是我老邹的错,我不该宠着那没长进的,活活害了我两个儿子和孙子孙女们啊……”
他喘了一口气,摆摆手,“……马氏,我与你几十年夫妇。今日起,便了断吧。日后。你随着老大过,我随着老二老三过。要是,老二老三觉得我不配受他们奉养,便,在村中,村中随便找一处废地,给我搭个窝棚。我,我一个人住……”
马氏一听邹老爷子要和自己分家,张大嘴就嚎了起来,吵得邹老爷子眼冒金星。
“家中一切。我都不要。田地给你,房子也给你。你只需要将我日常换洗衣物拿来既可……”邹老爷子说完紧闭双眼流下两行眼泪,“……娶妻当娶贤啊!”
众人听完这几句话。都陷入了沉默中,整个院子里只回荡着马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第二日,从宛丘城来了一辆马车来接黄天青,黄天青和妹妹密谈了半日,最终一个人走了。马氏每天都会哭哭啼啼的来看邹老爷子。可是在前院不是被邹正达拦着便是被邹正业拦着,始终见不到人。
邹家兄弟又一起去了老宅,把老爷子的换洗衣裳给抱了回来。然后关起门,两家过起了日子。
朱氏状告兄弟的后果,终于在邹家庄蔓延开了。一连七八日,没有任何人来看邹老爷子。也没有人前来安慰邹家兄弟。他们出门的时候,背后总是跟着一群人,指指点点。站在稻田边。邹正安兄弟几个看着东家欲言又止,可是却又强忍着不说一句话。
平时和美娘邹晨玩得好的几个小娘子,再也不登门了。除了李医士来看过一次邹老爷子的病情,村东邹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不仅如此,豆腐坊也没有生意。邹老爷子病倒后第五天。豆腐坊重新开业,从天明到中午。一块豆腐也没有卖出。中午家里人坐在院子里,看着案几上的豆腐和凉粉,呆呆地不发一言。
邹正达实在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这和咱家啥关系?咱家才是受害人啊?怎么有气都冲着咱家撒了?不行,我忍不住了,我要去找里正。凭啥这样对我们?”
说完便冲了出去,柳氏在后面拼命的拉他,可是没拉住被他甩开了。邹正业看了这情况连忙也跟着一起跑了出去。柳氏和黄丽娘看到事情不妙,也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美娘愣了一下也跟着去追,转眼间院子里空无一人。
邹老爷子躺在二郎的屋子里,睁开眼睛,无神的看着屋顶,“太昊爷爷,我真做错了吗?以往我只知道宠着老大,忽视了老二和老三。可是老大是承重儿啊,我不宠着他我能咋办?我错了吗?……”
他吃力地抬起头,喊了一句:“谁在外面?”
邹晨正在伙房里给祖父煎药,听到声音连忙走出伙房,“祖父,您哪不舒服了?我去请李医士去吧?”
邹老爷子欣慰的看着小孙女,以往没看出这个丫头的好来,住在新宅这几天,日日夜夜两个儿妇认真侍候,孙子孙女虽然受了委屈却从不给自己脸子看。这么小的小孙女,当初自己怎么糊了心瞎了眼不知道爱护呢?
“给我找根棍子,再搀扶我起来!”
邹晨急道:“祖父,您要去哪里,您和我说,我替您去。”
邹老爷子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傻孩子,你替不了。扶我起来吧……”
邹晨吃力的扶着邹老爷子起床,又给他找了一根棍子做拐杖。邹老爷子扶着小孙女的肩膀,吃力的往院子外走去。村子里有那正在闲聊的大娘和老丈看到邹老爷子出门均是转过脸过不和他目光接触,等到邹老爷子走过又紧盯着这爷孙俩个的身影,有那好事的便远远的跟着他们。
邹晨扶着祖父走了有两盏茶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宗祠,邹老爷子推开邹晨扑通一声跪倒在宗祠大门口,五体投地,大声哭泣:“祖宗们开开眼,不孝子孙邹瑞来了。祖宗们,要是有气就往我身上撒吧,和孩子们无关啊。我给祖宗们磕头了,磕头了……”
“千错万错,均是我邹瑞一个人的错。和孩子们无关啊,无关啊……”邹老爷子一边说一边磕头,转眼前宗祠前的地砖上便溅上了鲜血。
“祖父?”邹晨随着祖父跪在宗祠前也学着他的样子一起磕头,一老一少两个人跪在宗祠前嘭嘭嘭磕着响头。这时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几个年纪大的抹了把眼泪,上前去把邹老爷子扶起,几个大婶则是去扶邹晨。
邹老爷子扶着身边老哥哥们的手,流泪道:“错不在正达和正业,只在我一人身上,何故让孩子们替我受这份罪?不如我死了算了,孩子们也能在庄子里抬起头啊!”
一个老者抹了把眼泪,“老弟,没人给正达正业脸子看,只是村子里的人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啊?”
“是啊,”旁边一个老者也说道,“咱们大伙都知道那两个孩子受了委屈,可是,知州来的那天闹了这么大的阵仗,唉,庄子里的也是怕知州怪罪啊。”
一个扶着邹晨的大婶接话道:“二十一叔,不是我做晚辈的说您老,您家那大儿妇实在不象样子。现如今因为她,咱庄子北王庄来的儿妇们都抬不起头了。您说,这气不顺谁还管您家的事啊!……”
“是啊,确实如此。”
“里正下了命令,不许咱庄子里和北王庄结亲呢!”
“是呢,我家孩子本来聘了北王庄的一个小娘子,那小娘子人挺好的,又聪明又能干,可是里正非逼着我去退亲不可。”
“那北王庄的人把马大娘和朱嫂子给恨了个通透,要不是因为她们,北王庄的小娘子们怎么会被退亲的这么多啊?”
“人家小娘子做错了啥事?”
“这事还不是你家惹出来的?”
“你委屈啥?人家北王庄的才委屈呢!”
邹老爷子听到庄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说话,才知道自己养病这些日子几个里和庄子都纷纷跑到北王庄去退亲,弄得北王庄的小娘子们上吊的上吊投井的投井。不仅如此,邹家庄的几个小娘子也被人退了亲,来退亲的人啥都没讲,只是派媒人来送了一匹锦缎表示压惊。有那强悍的想拉着媒婆理论一番,媒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把庄子里的人说得哑口无言。
是啊,自家族里出了一个状告亲兄弟的疯妇,自己还有何脸面去挑剔别人?那媒婆说的也对啊,万一你邹家嫁出的女郎也如那疯妇一般告婆家兄弟怎么办?有那心里不平衡的,便白天黑夜的跑到村北邹家去骂,将马氏和邹正义羞的头都抬不起来。
到出事的第三日朱氏趁着黑夜偷偷溜回来的时候,被守在院外的村民发现,几个人驾着她将她锁在了宗祠边的一个小屋里。天明之后去报了里正,由里正亲自主持,打了她二十大板。
现如今,村北邹家一下子多了两个才,马氏忙完这个还得侍候另一个,忙得头不沾地,便没空去村东邹家闹了。
邹老爷子听完这些话之后,深觉得羞愧。他勉强站起来,支撑着拐杖,“各位老哥哥,老姊姊,我二十一对不起你们啊。……”
说完之后,扭过身子,冲着宗祠的墙壁撞了过去。
围观的人惊叫起来,幸好有人身手敏捷将邹老爷子拦住,就算如此他的头上也是满头的鲜血,看起来恁地吓人。
邹里正带着邹正达和邹正业到宗祠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模场景,邹老爷子满头鲜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邹晨额头上红肿一片,渗出一层鲜血。
“小晨儿?”邹正业冲进人群往女儿那里扑过去,一把抱住女儿呜呜地哭了起来。
邹正达笔直地跪在邹老爷子的身边,沉默了许久,一会发出一声惨嘷声,几乎震破了围观者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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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12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