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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酒稀里糊涂的人大多毫无意识,而这些汉子们也大多只会一些拳脚功夫,虽有凶名,也大多只是凭借过人的胆量,以及心狠手辣的性子。
类似以无上内力迫出酒劲这种神通手段,还真不会,更何况纵然能逼迫出酒劲,兄弟们聚在一起喝酒,原本就是只为图个开心,纵使有人能有这般手段,也不会拿在这种场合上使用。
那汉子本是个憋不住尿的人,酒喝多了,酒劲留在体内,其他的则变成了水累积了一肚子。
半夜迷迷糊糊起来撒尿,便感觉到地上湿漉漉,还有些黏脚,他便以为是兄弟王莽在搞些什么小动作。
便骂骂咧咧道:“狗日的王莽,你他娘的这是憋了多久?纵然瞧见十三娘那货,也不至于一泄如注成这样子吧?瞧瞧地上都成什么样子了,莫不是把你祖宗十八代的子子孙孙都弄出来了?”
按照平常情况,以王莽的性子早就开始骂了回来,不说骂个旗鼓相当,最起码也要骂个不遑多让,可半夜里就有些奇怪了,居然半点动静都没有。
瞧见这种情况,汉子以为是自己说中了。
到底男人对于这种端桩的事情,始终还是不好意思承认,那就索性装睡。
汉子又怒骂道:“日你个先人板板,少给老子装睡,要装也要装的像点儿不是。”
黑暗中,床上的王莽身子还盖着被子,可脑袋却不见了踪影。
汉子便以为是王莽将脑袋盖到了被窝里,伸手去摸,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地上全是子子孙孙也就罢了,毕竟也不是没听过江湖上一些天赋异禀之人,一次性的子子孙孙能装满一个酒杯,可枕头上也有算怎么回事?
汉子一把揭开被子,慌乱中踢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下意识提起来一看。
“日你大爷的王莽,你他娘的还睡地上……”
嗯?
本就醉的天昏地暗的汉子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瞬间,酒意迅速惊醒。
将这事情原原本本跟十三娘说了一番之后,众汉子纷纷七嘴八舌。
生死对他们来说早就不是什么事情。
出来闯江湖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指不定哪天就会交代,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在之前犯下那么多事情。
杀人这种活儿。杀一个是杀,十个八个是杀,百八十也是杀,早就赚够了本儿,也就不在乎哪天真的会被人一刀砍了。
可同一个院子里,相隔不过几十步,朝夕相处的伙伴就如此被人一刀砍了脑袋,岂非太过骇人听闻?
“他娘的,一定是王莽的哪个仇家来寻仇了,也都怪咱们他娘的喝多了,否则岂会发生这种事情,”
众汉子们细思极恐。
如果换成来寻仇的不是王莽,而是他们其中某一个,那此刻脑袋瓜子滚落在地上的可就不是王莽了。
“我看倒不太像是仇人寻仇。”又一汉子说道。“咱们这些兄弟藏身的地方基本没人知道,就算知道也基本都是自己兄弟,再说了,兄弟们纵有一些伤人害命的事情,那也只是在以前,来了京城之后谁他娘的不是规规矩矩做人,不给大哥们惹麻烦,要真是仇家寻仇能寻到京城来,还能准确无误找到咱们的藏身地方,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老子是打死都不信。”
之前说是仇家寻仇的那汉子又道:“难道就没可能是王莽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几乎就有人下意识说道:“天天跟我们在一起,能得罪什么人?要说得罪,也就之前欺负了老鼠脸一下而已……”
老鼠脸。
一提到这三个字,众人先是一阵沉默,随即哈哈大笑。
“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做这件事情。”
十三娘看着手下一群弟兄们的七嘴八舌,无动于衷。
虽然自己手下,可还真没多少感情。
尤其她十三娘因为早年间经历的那些事情,对于手下这群人,还真没什么好感。
不只是她,就连手下这帮人相互之间也是如此。
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故此,他们才会这么快就互相开起玩笑。
不过死归死,作为这群人的老大,总是要做做面子功夫的。
十三娘淡然道:“不管是谁杀了王莽,只要能有人将凶手找出来,赏百两金,到时候只管找童大哥要就是。”
百两金对于童大宝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
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儿,能坐拥数家酒楼,并且不包括酒楼之外的其他产业,使得童大宝明面上也是京城的一大富豪。
可百两金对于这些汉子们而言,无疑拥有极大的诱惑力。
从前也做过一些劫财害命的事情,不过因为手段摆在那里,注定只能对付一些口袋里总共也没几个钱的穷人,这年头哪个有钱人会傻乎乎的揣着几百几千两银子在江湖上乱窜?谁不会请几个会点武功,招子又两的保镖?
保镖都是明码标价,干的都是有付出有回报的力气活儿。
江湖几乎没听说过有保镖敢打雇主的主意,倒是也曾经有过某个山头的寨主见雇主腰包肥的流油,便起了杀人越货的心思。
后来也轻而易举得了手。
不过换来的却是整个山寨的覆灭,至于后来那位寨主,听说是跑了,也听说是被有钱人请的绝顶杀手给吓疯了,江湖上再没有听说过关于那人的消息。
这年头,宁得罪恶人,也千万不能得罪有钱人。
听到了这百两金的彩头,汉子们纷纷瞪大眼睛满脸兴奋。
只说是找到凶手即可,并没说其他。
这可不是说随便找个人出来顶罪就行?
百两金唾手可得,这笔不菲财富可足够弟兄们挥霍好一段日子了。
当下便有人心中合计该找谁来顶替这凶手的名头。
这些人的心思岂能不被十三娘洞悉?
但她毫不在乎。
只要走过了这个过场就行,也免得被其他几个堂口的兄弟笑话不是?
……
老歪把子这些日子过得可不容易。
几个月来见不到太阳,使得他的肤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又因为年事已高,体力早就比不得青壮年时候,每日烧火拉坯对他来说可是个要命的力气活儿。
稀里糊涂莫名其妙被抓到这座苦窑来的老歪把子倒是听说过这苦窑做的一些勾当。
也只是从看守人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一二。
只隐约知道是跟兵器有关。
再联想到这么多苦力,这么多座火窑,老歪把子不笨,一把年纪早就活成人精。
又不是王朝专门的兵器窑,需要这么多兵器做什么?而且是偷偷摸摸进行,除了造反,又还有其他可能?
最近不知怎的回事,每日里的工作量再度加大,按照原本的进度,每天还能休息几个时辰,可这工作量一加大,连休息的时间都没多少。
这几日就有好几个进来时候傻乎乎挣表现,累的要死要活的男人彻底累死在了窑前。
至于尸体去了哪里,老歪把子压根儿不关心。
这几个月见到的累死的人还少了去?
便是打铁的铁匠都累倒了不少。
老歪把子本是个生意人,最会算账,根据每日进度,估摸着这批兵器很快就会打造完成,到时候自己这批人的下场,多半也会如同给皇帝修建陵墓的工人一般,给皇帝殉葬,多半是活不了,也撑不到头了,左右是个死,还不如干脆撂挑子不干了,爱咋的咋的去吧。
这才有了老歪把子在火窑前浪费了一大锅铁水的事情。
被关在黑屋子里面的日子前两天还挺舒坦,不用到点上工,只管躺着睡大觉就行。
可饿了那么一两天之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自问也算是从没饿过肚子的老歪把子真真切切体验了一回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感觉。
人在饿到极致的时候,真是树皮树叶都想上去啃两口,这让老歪把子不禁又想起前段时间那个被关进这里的愣头青,可浪费了好一些吃的,也让他想起那个馒头。
至于那个不知名的小子后来去了哪里,老歪把子无从得知,只是每每想起那小子的时候,总想着如果那家伙命大能活着出去,千万不要忘记给自己家里捎个口信,看看有没有法子能救自己出去。
当然,若是没有逃出去更好。
因为这样说不定下次碰头的时候,王初一还能十分大方的交给自己他手中的白面馒头。
原来人在最饿的时候,想的并不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从来都只是一个简单的白面馍馍而已。
老歪把子已经饿的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冰冷又湿漉漉的地上,嘴唇发干,能剥下一层皮来。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臭小子手里拿着一个馒头朝自己走过来,那馒头还呼呼的往外冒着热气儿。
“我这是快要死了才会看花眼吗?居然又看到了你这小王八蛋……”
昏暗中有一布衣年轻公子左手捏着三个馒头,右手提着一壶水,顿住脚步没好气道:“说谁呢?老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