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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谈话,惠施跟公孙衍究竟能听懂多少不知道。
可太子申自己说的却是尽兴。
从午时一直到了黄昏,天色变暗,气温降低,太子申才在惠施的提醒下止住了交谈。
而第二日一早,太子申又急急忙忙的来到相国府,为公孙衍送来了他所写的部分新法内容。
“军俸、变法,二者都需大量的财物,本太子今日便前往河西取财。其余诸事,只能劳烦相国和公孙先生多多费心了。”躬身拱手交代完最后一句话,太子申利落转身。
“有没有感觉,太子从马陵归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惠施捋着胡须,那双凝视着背影的双眼,转而看向了公孙衍。
“吾与太子虽相见如故,却是了解不多。不知相国指的是?”
“先前的太子,做事优柔寡断,左右不定。虽不曾出过大的差池,却也没有什么为国为民的大功。可现在的太子,有些让人看不透喽。”
一边说着,惠施已是侧身,笑呵呵的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现在的太子,虽说有心让魏国变强。可这做事的风格,未免有些激进。”穿过花香萦绕的青石路,惠施背负双手,看似随意的说着。
身后,公孙衍蹙眉道:“还请相国明示。”
“想要变法强国,可知这其中会有多少牵扯?又需要多少的财力物力?有些事,可不仅仅是一腔热血就能做到的。”
“太子……这不是去河东筹集金钱了吗。”
“国库空虚,眼下的魏国百业凋敝。”惠施不屑的哼笑道:“想想看,河东还剩下什么?盐池、盐湖?仅凭渔盐之利,难不成就能解决魏国所有的问题不成吗?”
“本相眼中,太子还是年轻了一些。以为说服了大王,就万事大吉矣。”摇了摇头,惠施轻叹着加快了脚步。
这番话说的公孙衍更加迷茫。
低头想了想,他小跑两步追了上去,“河东多商贾,也许太子此去根本就不是冲着那里的渔盐之利,而是有别的想法呢。”
“那些商贾的金子,是太子说拿就拿的吗?”惠施回首,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好好想想吧。在变法成功之前,便是大王,也不能无缘无故的让商贾交出自家的财物。若是那般,魏国岂不要乱了。”
看到公孙衍那一副深沉样,惠施知道以公孙衍的悟性,肯定明白了其中道理,故而笑的更欢了一些。
接下来的路,惠施悠然的走在前面。公孙衍则满脸沉思的走在后面,二人没有什么交谈。
“当心。”步上凉亭的台阶前,惠施好心的提醒,顺便将公孙衍惊醒。
石质几案上,府中家老将准备好的茶水摆放好。
惠施亲手斟茶,一股清香的雾气瞬间将二人包围。
“想清楚否?”热气腾腾的茶盏,被惠施推到公孙衍的面前。
“吾想知道,相国既不看好变法一事,又为何要应了太子?”
“呵呵。”轻抿了一口茶水,惠施转头看了眼花草,这才转看向公孙衍道:“还不都是阴晋的事闹的。太子想说服大王,可说辞却是先君托梦。本相可不信此说。”
跟惠施对视着,公孙衍突然明悟道:“如此说来,相国同意变法。是因为当日太子前来,您答应过太子,只要大王心有所动,必定帮助太子对吗?”
微笑着点了点头,下一刻,惠施自顾自的品起了茶,没有任何言语。
只感觉天旋地转的公孙衍,抬头看着凉亭顶部的中心。他深深的吸一口气,复又一声长长的叹息。
“呵呵……”
自嘲的笑,从公孙衍口中传出,他将茶水一饮而尽,茶盏被重放在了几案上。
愠怒的目光直视惠施,他一字一顿道:“不知在相国眼中,吾算得什么呢?您故意将《兴魏五则》放在了太子的眼前,回过头,又在此说是公孙衍的机会。相国此举,该也是因为不看好太子变法吧。”
“公孙先生不愧是凭借一面之缘,就让太子中意之人。”
略顿了顿,惠施正色道:“魏国几番征伐,国库不支,百姓更是疾苦。国内本就一片凋敝,在外,又是诸侯环伺。大王性多疑,变法便不可能顺畅,若遇困阻,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劳民伤财。诸侯国若趁机讨伐,魏国内虚外疲,很容易陷入死地。当务之急,应该是同齐国盟好,稳定邦交。”
“所以,这就是相国将吾推出在前的理由吗?”公孙衍红着眼,任由风沙无情的吹。
始终死死的盯着惠施,握紧了双拳。
……
军营。
严缓深知太子申的处境,故而只取五百金中的百金,加上自己从府中取来的百金,为全军将士开了庆功宴。
一番鼓舞动士气的说辞之后,严缓跟张幕对坐在高台的几案上。
“又是军俸,又是新法变革。太子却去了河东。”喝了口闷酒,张幕眯眼问道:“此行,真就能将所需取来吗?”
“不知道。”严缓将口中咀嚼了半天的菜吞咽下去,随口答道:“但本将相信太子。也许太子又梦到了什么呢。”
“先君托梦?”张幕笑着摇了摇头,“将军真就相信有此等事?若为真,打仗之前卜上一卦,能胜就打,不能胜便直接割让城池不得了。”
“信不信重要吗?”严缓将酒嚼放下,脸色突然变的严谨起来:“太子说,庞将军会中伏击、秦人会趁机进攻河西、百年齐聚、火烧连营。太子说这些是做梦知晓的,既然都应验了,为何不能信?”
“张将军若是上过朝堂,定然会明白一个道理,有些色,可以是白,也可以是黑。重要的不是如何知道,而是太子用结果,给了所有人一个相信托梦的理由。”
张幕一口吃的挂在嘴边,看着严缓呆愣了许久。
……
“相国不想亲力亲为,就不怕吾将变法之事搞砸了?毕竟主责的,可是相国您。”凉亭中,公孙衍突然笑了笑,“以吾的身份,即便五马分尸,怕也不能抵消相国肩上的重责吧。”
这一说,惠施也笑了:“公孙先生,本相收回先前的话。现在看来,尔非但不聪明,还很蠢呢。”
惠施伸出一指冲着公孙衍指指点点。
一番嘲讽之后,他顾自转身,伸手抓来一把谷物扔出。
枝头处,鸟雀来回穿梭,叽叽喳喳的鸣叫。
那声音传入此刻的公孙衍耳中,早已不是悦耳的鸟鸣,更像是无数张嘴,在冲他嘲笑。
看着惠施风轻云淡的自信样子,公孙衍的内心一瞬间变的不安。
“公孙先生想要去秦国,欲将魏国的国情输秦。可先生是否想过,秦公会重用一个出卖自己家国之人?”
“当年,公叔痤放走了公孙鞅,终是成了祸害。今日惠施,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于责,都不会让公孙衍活着离开魏国。”
“依本相之见,先生只能留在魏国。若不抓住变法的机会,这满腹的壮志,可就要无处施展喽。”
一声砰响,公孙衍毫无征兆的一拳砸在了几案上。
柔弱书生一样的拳头砸在石质的几案面上,可他根本没有疼痛。满脑子里,都是惠施那张嘲讽的笑脸,一句句讽刺的话。
家老将打翻的茶水擦净,换了新的茶盏。
“先生莫要动怒。”惠施依旧沉稳的笑着,“只当做今日的交谈,是一门课罢了。往后若是入朝为官,万事都得考虑周全。在魏国栽了跟头无碍,日后若是待不下去前往他国,先生当感谢本相才是。否则犯了众怒,碰了不该碰的,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在魏国尔大可放心,变法一事,本相不会阻拦。先生需要车马,需要下人,尽管说于家老便是。”
“呵呵。”公孙衍起身拱手,一脸的冷笑:“今日便谢过相国了。然,公孙衍希望相国明白,衍今日留下,为的是太子的器重。魏国的变法,一定会成。”
甩开衣袖,公孙衍憋着气劲,大步离去。
寒风习习。天际,一横大雁啼鸣着南飞,似在诉说凛冬将至。
……
“相国今日提点那公孙衍,若这变法有成,其岂不是要入朝为官?”夜里,家老为惠施在书房外的路上掌灯:“日后怕会有麻烦。”
惠施理了理衣袍,悠悠道:“可知那公孙鞅,至今出入都前呼后拥?其开罪的人,太多了些。”
“莫说变法难成,即便成了,大王是令本相主责,功劳自然本相最大。这公孙衍乃本相举荐给太子,便已经说明了本相对太子的交代也很上心。”
“若是不成,那便是此人以《兴魏五则》蛊惑太子,太子又担负监察要职,听了那公孙衍的,未曾听从本相的意见。”
“可是,太子若是将这背后之事告诉大王,大王若是追查下来……”家老的话适可而止。
惠施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变法必然会开罪他人,届时朝中上下众口一词,以大王的秉性,断然不会听信太子的一面之词,更不会信一个无名无份的公孙衍。”
“无论变法结果如何,成则吾,败则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