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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声自侯府大门方向传来,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官威,街上的百姓刚刚听了苍苍的一番说辞,此时骤然听到这官腔,纷纷皱起眉头,别说,还真的让人反感。
人们最讨厌什么?最讨厌有人在自己面前摆谱拿乔装老大,哪怕你真的是老大,有权有势,但只要不能让人发自内心的尊敬,那身架子总是让人不爽。而恰恰,大央子民其实对当官的不大感冒,究其缘由,当官的是北方游牧民族后代,而绝大多数子民是原中原汉人,谁想给异族统治?还是从边境苦寒之地过来、文化落后的异族。
这也是为什么墨松能得到敬戴的原因——墨氏可是地地道道的汉族人民。
不过不满归不满,谁也不会傻乎乎一头顶撞上去,人家毕竟有真枪实刀,眼下现场人多势众,百姓没有怯场畏缩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苍苍显然也明白这点,她并不需要别人为她出头,而是要创造一个能将她的身价暂时拔高,高到可以与人对等谈话的势。
她站在车顶,不慌不忙地转头看去,只见一群人阔步走出侯府大门,当先一个一身端正朝服,不消说便是今日大张旗鼓的领头人,京兆府尹胡进之。他正怒气汹汹地瞪过来,袍袖一挥便有官兵立即来要抓她。
她冷眼瞧着,朗声道:“若我刚才的话都是子虚乌有,又何必惧怕我多说两句?胡大人,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派了这么多人来,是准备把我抓到哪里去。若只是一般提拿嫌疑犯,根本无需你本人亲自来,也无需派上如此多人。可事实恰恰相反,你这番阵势到底是想震慑谁。提防谁,压制谁,又是要做出态度来讨好谁?”
四个“谁”并列着从苍苍的薄唇里蹦出来,如同四支箭矢四道强音,响得是恢宏大气直指人心。
官兵们停住了,百姓们恍然了,胡进之变色了,他身后的几个人惊异了。苍苍这才觑到空隙看一眼胡进之身后一同走出侯府的几个人。那是墨松三兄弟外带一个墨珩,看来刚才是他们在与胡进之周旋,而墨鼎臣一定借口推脱不曾露面。
几个人的表情也各有不同。墨柏是茫然无知的,墨松是担心忧虑的,受伤未愈的墨杨在凝眉思索。至于墨珩……
苍苍闪电般收回目光,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那么复杂深沉的眼神,他一定知道自己既是墨松私生女又狠毒欲毒杀墨松的事了。
胡进之气得喘两口气,抬手指着她斥道:“休得妄言。你预谋杀害朝廷命官,可见心狠手辣又有同伙,本官多派人手有何不妥?倒是你小小年纪心思如此阴暗,在此扮弱装可怜。”他抬高声音警告所有人,“你们别被她欺哄住了,速速让开。再妨碍本官公务,小心拿你们问罪!”
说到要被问罪,一部分人退缩了。苍苍眯了眯眼,正待开口,那边墨珩向墨松说了句什么,站出来对胡进之道:“胡大人,此事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去年岁末家父确实被人下毒了,但那人绝不是慕苍苍。”
他声音不响。但也能被许多人听到,苍苍诧异地睁大眼,胡进之脸色一下子铁青,这墨家人刚才还模棱两可,没直接否认下毒的是慕苍苍,现在却变了说辞,是根本不顾及陛下的意思,根本没把他这个府尹放在眼里吗?
墨珩不理会他是怎么想的,快步走过来,对着围观人群拱了拱手:“各位对不住了,今日此事是闹了些误会,惊扰到大家了。苍苍快下来,跟我回去,没人能伤害你的。”
后一句话他抬头对苍苍道,苍苍居高临下,眼眸由疑惑渐渐染上一分悲哀:“你何必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也对我好。”墨珩毫不犹豫地说,表情温柔,“下来吧,你那里太危险,我现已知道你要做什么,往后我会帮你。”
“这闹得是哪出?有谁能告诉俺?”“孟大块头”纠结地想捶胸,这,这事情他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他问身边先前取笑他的人,后者摇摇头:“先看下去。”
不光是他们有疑惑,其他人也一头雾水。
“就是啊,到底怎么回事。”
“京兆府尹还真不办人事,人家墨大人自己都不指证的人,他居然大老远赶来喊打喊抓……”
人们纷纷议论起来,胡进之青着一张脸,转头皮笑肉不笑地对墨松道:“墨大人,嫌犯有罪没罪还是押回去审一审再作定论吧。您可是命官重臣,一点差错都出不得,任何对于您的威胁都应一概剔除才是。”
说着剔除威胁,可他阴沉的眼里却写满威胁,盯着墨松仿佛在说,长安侯府眼下一点差错都出不得,你自己掂量掂量轻重。
陛下亲自下的指令,务必捉拿到慕苍苍,所以他兴师动众而来,防的是侯府阻挠,压的也是侯府的气焰,若侯府执意保下慕苍苍,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墨松正欣慰而复杂地看着墨珩与苍苍两人,闻言反唇而笑:“胡大人,本官还没好好问问,你是从何得知本官中了毒,又是如何认定凶手就是苍苍,无凭无据便想带走侯府的人,是否真当我墨氏好欺负?”
胡进之眼角一夹,再靠近一步压低声音:“慕苍苍的身世抖露出来对她对您都没有好处,何苦鱼死网破呢?陛下兴许只是想见见她,转眼就会把她送回来的。”
墨松病态的脸孔绷紧,恨恨地盯视他,又转看向苍苍那边。
苍苍望着墨珩许久,然后缓缓摇头:“不,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纤瘦的身子似乎涨大了一圈:“各位请安静,听我说一句。”
“我方才说了那么多,大伙可能都还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她自嘲一笑,“其实一直以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后来我无意间得知了,我的整个思维、心境、态度乃至于处境,都完全改变了。我不是说我身上背负的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命吗?这不是在欺骗大家,是真的,我还背负着家族的冤屈与耻辱。各位——”她挺直身体微微抬起下巴,一身淡橙色衣裙,高高立于风中是那般地闪耀夺目,“各位可还记得一个姓氏,那个给大央带来数百年安定强盛的姓氏,那个胜于战场败于战场的姓氏,那个从国家英雄沦为阶下囚刑场鬼的姓氏。”
“苍苍!”墨松急叫起来,苍苍却充耳不闻,一双眼线微挑的漂亮眸子沉着地扫过一张张面孔,凡是被她扫过的人,无不沉静下来,继续聆听:“不错,那便是曾经的慕容氏,而我正是慕容氏后人。我母亲慕容雅被充作官伎,她改艺名为慕雅,凭着高超的技艺成为了盛京第一琴师,活得自尊自强自爱,我以我的母亲为荣,因此随了她姓慕。可就在不久前,我发现我的家族是无辜的,害得先皇战死沙场的另有其人,慕容氏不过是顶了黑锅。”
“有人设计陷害我族,这是不可饶恕的,所以我发誓,必要复兴这个姓氏,为死去的人们申冤雪恨。可是,”她话语一折,言辞慷慨,又将听众的心神高高吊起,“可是能害慕容氏的人何其强大?我手上并与证据,而敌人已经发现我,如果这么冒冒然去宣扬,去调查,去告御状,可能马上地我便会成为一具死尸。迫于无奈,我只好借此机会,求大家给做个见证,哪怕来日我死了,大家也能知道,有这么一个家族,可能是被冤枉的;有这么一个人,她倒在必须前进的正确的道路上。”
“说得好!”
“说得好!”
好几声“说得好”同时响起,有两声是发自“孟大块头”和之前取笑他的那个人,其余来自苍苍身后。她转身一看,不知何时,一群儒衣高冠的士子书生打扮的人出现在街头,也不知听了多久,那张张年轻正气的脸上激动赞叹,一边走近来其中一人一边道:“姑娘小小年纪便能说出如此义气凛然之言,实在叫人佩服。”
又一人道:“慕容氏真是蒙冤的么?姑娘真是慕容氏之后?慕容氏之勇毅忠诚闻名百代,可叹却一步踏错万劫不复,若姑娘所说属实,实在好极。”
苍苍眯眼看着这些人,余光看到街角角落里小乞丐朝这边咧了个大笑脸,她脸上也露出由衷的喜悦,这来的,太及时了。
她于车上欠了欠身,感动而不急不躁地道:“多谢各位士子的信任,现今虽无证据,但苍苍相信先辈是何等的爱国爱君尽职谨慎,绝不会犯下使得九五至尊丧命的大错,只要能发起调查,就一定会有收获。”
她说着对墨珩伸出手,墨珩会意,一跃而起将她从车顶上带下,她一踏到地面就向胡进之走了一步:“如今之计,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求胡大人上疏,苍苍愿以慕容氏后人的身份请求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