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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祭司长大人,原来您在这里啊……”神官们焦急的声音在我背后突然响起,我险些没摔进池子里。
稳了稳身体,我转过身来问道:“有什么事吗?”
神官们一个个跑得气喘吁吁,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这才上前说话:“王……”
“王?王怎么了?”
“王他又不见了!”
“……”
“这一次,我们绝对没有戏弄您。”神官们郑重地说道,“今年还有那么多法令需要颁布,边境那边的谈判也需要王的嘱令……接下来我们要说什么,您也知道了吧?”
“……说得正是。我现在就去找王,你们先回去吧。”
“那就劳烦祭司长了。”
微笑着送走了神官,又看了看他们走远后,我这才叹口气:“他们已经走了,您不用躲在水里了。”
这时,池子里原本有的几朵莲花忽然抖动了几下,然后这位本该坐在屋子当中处理政务的天人之王一身湿漉漉地从水中走出来。
“得救了。”他有些愉悦,然后转头对我笑笑。
无奈之下,我将随身带着的帕子递给他:“您多少也收敛一点……”
“铛!”
远处的神殿善见塔传来了钟声。
“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听到钟声了。”这位天人之王若有所思,“是什么事要请到我们善见城最聪明温柔的祭司长呢?”
“王。”
他叹了口气,恢复了温和的神色:“好的好的,我会去处理那些事。在那之前,我先去你的书屋里待一会。”
看着他离开,我也动身去到神殿。
神殿上摆着长桌,长桌上堆满了各种政书文案,神官们来来回回地在其中奔走,各类讨论声或大或小,时间一长难免觉得脑袋疼。
既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我打算转头就走。
“啊,祭司长大人,您来了!”
不知有谁喊了一句,神殿上立刻安静下来。
“祭司长大人!您找到了王没有?”
“祭司长大人,今年神殿收支也难以平衡,支出完全超出预期……”
“祭司长大人……”
虽说这已经是我的日常了,但……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我是听到钟声才过来的,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关于那个……”神官们递上一封信,外表精致素洁,说明了来者身份不同凡响。
“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找王有重大事情商讨。”
“现在吗?”
“正是现在。”
既然是重要的事,那即便是有些怀疑,也得……
“那么,我们是不是要……”神官们面面相觑,最后统一看向了我。
“没错!”我将信件放在了以为神官手捧的托盘上,“现在开始,去安排那些贵客们的住宿,务必让他们住的地方离神殿近一些。召集城中烹饪技巧娴熟之人前来,补贴费用从我那里扣除。剩下的人立刻将这里的文书收拾干净。今天晚上,王就要宴请这些贵客。”
“可是……祭司长大人……”神官们有些面露难色,“现在离晚上,只有五个时辰了……”
“做不到的话,就去找自己能做的事,将不能做的让给有能力做的人。这是我唯一的要求。”见他们还是在原地,我拍了拍那位神官端着的托盘,“你们还在等什么?快点去做!”
神官们这才手忙脚乱地四散开,神殿又变得吵吵嚷嚷了。
我从神殿出来,直接去找帝释天。
书屋里依旧安静,我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一旁的桌子边,看着桌上那个陶器。
“你回来了啊。”他看了我一眼,“这个陶器你好像一直都放在这里,你很喜欢吗?”
……现在才注意到吗?
“那可是很珍贵的哦。”我也坐到了桌子一旁说道。
他伸手敲了敲陶器:“可是这里面为什么又装满了石子?那可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您认为我是以价值衡量一切的人吗?”我半开玩笑地问道。
“当然了。天域能够恢复到现在这的样子,你的辅佐可少不了,娑罗。”他从陶器中拿出一颗石子,仔细观摩,“所以我认为,在你眼中,没有什么是可以被抛弃的。”
……
“已经有客人来拜访了,我已经去安排了宴会,就在今天晚上,您觉得如何?”
“客人?”他稍稍有些惊讶。
“正是。”我停顿了一些,笑了说,“现在天域已经强大起来,无论远近,来者都是客,这也是您的必修课之一呢。”
“可是天气如此好,坐在神殿处理政务,岂不是太浪费了?更何况,那些政务对于你来说,也不算难事,为何非要我亲自去处理?”
“王,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我知道了。”他颇为不情愿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回去。”
“对了,神殿我已经让人腾出来了,您还是留在这里处理吧,我会让人将文书送过来的。”
“……”
“王。”
“……”
“王,今天晚上是宴请贵客的时候,请您务必表现得体,不要想着敷衍了事。”
“……唉,我知道了。”
“……帝释天。”
“我知道了,祭司长大人。”
……事到如今,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一开始自己太勤勉,然后让他尝到了甜头?
……不,绝不会是这样。
不过……
“话说回来,娑罗。”
老实地坐到书桌边的帝释天一脸认真地喊住了我。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记得是有个人向我推荐了你,然后我才发现了你的才能。”他似乎在回忆什么,“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
“诶?我是收到了王写的信才前往神殿的……至于有没有人向您举荐我……抱歉……”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样啊。”
“那么,若是您没什么事,我先告退了。”
他点了点头,我也转身离开了书屋。
……
那个人……
……我还记得。那个最后目送了我离开的人,曾温柔地袒露内心。
所以,第三次见到忉利天神的时候——
“又见面了呢,娑罗。”
忉利天神依旧站在那些废墟前面,他转头看着离他稍微有些远我。
“……您要带我离开了吗?现在的我,已经死了。”
他温柔地笑了起来:“留下来也可以。”
“诶?可是您之前……”
“原谅我那时的自私想法。”忉利天神眼眸中流露出悲伤,“事实证明我并没有选错人,你确实做到了。心灵之子和黑暗之子的争斗,会波及到许多天人。千百年后,他们终究再有一决战。黑暗之子被封印在深渊,他该如何出来,你是唯一的见证者。为此,只需稍加引导他人之力,助黑暗之子挣脱束缚即可。”
“……”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所以我会化作保护天人的结界,普通人本就不该被卷入这场争斗。”
“可是您早就消失了……现在和我对话的您……”
“虽然这份思念容易消散,但那种小事,我还是做得到的。回到忉利天曾是我的想法,但看到了你……还有那些天人们,我突然觉得,或许在这片土地,纵然有纷争,但也在互相理解,互相支撑着对方。天人一族,并非鸟兽,并非无情无义。当我明白了这一点的时候,也是时候告别了。”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待在那个人的身边吗?接下来,你有很多时间陪在他身边,即便是他不再记得你,不再记得你们,那也会是无比幸福的日子。”
……
无比……幸福吗?
就如同忉利天神所说的那样,那场决战,波及到了天域所有人,甚至是那些鬼族。而那些外来者……今天的那些贵客,都在我的引导下,来到深渊,为那个人/阿修罗破除了结界。
从遥远星空降下来的忉利天,被那个人/阿修罗击破。
那是天人最初的梦想。那是我遥不可及的梦想,也是忉利天神留给天人的梦。
可是,只会做梦的天人,不会成长。他们仍然会争斗,仍然会出现十天众那样的无知之人。在第三次见到了忉利天神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醒来的时候,自己完好无损。
我立在远处的山顶上看着那个人/阿修罗义无反顾地朝着忉利天而去,随后看着忉利天被粉碎,那些碎片落在了善见城内。
“娑罗。”
耳边又响起了那个温柔的声音。
“忉利天神?”我四处张望,期待着他能够回应我一句。
告别么……
不再祈求忉利天神,天人……只是天人。
“……天人告别神明之时,亦是成长之时。再见了,忉利天神。再见了,曾经的故土忉利天。”
……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分外不舍。
可是……
“祭司长大人……”
可是啊……
“祭司长大人!”小小的呼唤声打断了我继续回忆。
我回过神来,朝着呼唤声看去。一位神官正站在不远处,指了指我手上。我低头一看,自己手上端着莲子银耳羹。
下意识往王座上那边看,那位天人之王,帝释天已经有醉醺醺的模样了。
现在还在宴会上,至少客人们还没走。我大致看了一眼那些坐在神殿上的客人,也记起来了他们的名字。话说他们此行的目的,似乎是为了来净化一块镜子。
……净化这种事对于这位王来说,是非常轻松的事情了。
……
好像有些微妙的地方。
不……应该是我多心了。
端着银耳莲子羹,我向那些客人们鞠了鞠躬,这才慢慢地走向王座边。
……那面镜子,是叫作云外镜对吧?为什么我会觉得很耳熟?就好像忘记了什么。可是,会是什么呢?
离王座很近了,王座前面就摆着桌子,我只需要把这碗银耳莲子羹放在他面前就可以了。
……脑袋却在这个时候疼起来了。
“娑罗?”
王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停在他身边,却没有要把银耳莲子羹放在他面前的意思。歉意地对上他的关心的眼神,我将银耳莲子羹端起放在他手边。
再回想起自己头痛的事,好像也不是那么清晰。
收起托盘,我离开了神殿。
走在出去神殿的路上,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
从前,现在和将来,自己见证了他的所有。那个人/阿修罗,总有一天,也会在将来和他再次重逢吧?再次拥有命运般的重逢。
天人一族……还会像从前那样吗?纷争不断,互不理解,自相残杀……
“祭司长大人,您还在等什么呀?再不走好吃的可全部被分掉了!”
神官们在我后面叫着。
我不知道。
忉利天神已然离去。
所以我更没有办法。
只不过……
那位王似乎是听见了这边的声音,若有所思地望了过来。
就好像那些在翼之团的日子里。那个人/阿修罗在前方战斗跑得太快了,会回头看看我们。那个人/阿修罗和他交谈时,他也会时不时地望向我。
我向那位王微微低了低头,然后转身离开。
只不过,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去做自己能做的到的事。
夜晚的善见城十分安静。回到书屋,走到门口时发现王已经回来处理政务了。再稍晚点回来时,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为他轻轻披上衣,再轻声离开。
即便是这样,即便是无法诉说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样也就好了。
晚安,王。
晚安,天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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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做。”八俣远坐在黑晴明的庭院中,看着将门关上的黑发青年,颇有嘲讽意味地说道。
“我什么都没有做,所有的都是她的选择。”青年略微思考了一下,“辗转了千百年,如此睡上一觉,难道不好吗?”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里面躺着的不过就是一个躯体,她的灵魂早已不在了,就算是睡着了,那具身体也只会腐烂。”八俣远语气阴沉。
“原来如此。”青年平静地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也自由了。”
“……”
“难道你并不感到快乐吗?她对于你来说,就像是笼子,想走也走不了。见证她的故事么?那本身就是谎言吧?”青年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八俣远,“你的本身就是嫉妒,完全没有自我,怎么会有见证这样的想法?所谓的见证,恐怕也是她告诉你,她给你的意义吧。”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你比我的本尊还可怕。”八俣远闭上了眼睛。
青年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上扬:“是吗?但我不过只是个从虚空中诞生的妖怪,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会找到她的,你再怎么藏也藏不住。”八俣远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的表情。
“尽管去找吧。”青年保持着微笑。
那个时候,她恐怕早已经不是当时的她了。这次沉浸在梦中,和那次沉浸在轮回中,他当然会选择让她沉浸在这场梦中。前提是她愿意。既然她已经选择留在那里了,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去打扰了。
说一点都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在天域,在那个天人之王的身边,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他本就是从虚无中诞生的妖怪,生来一无所有,他至今存在的意义也只有阿夜和她。说八俣远没有自我,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了意义的存在,他这从虚空中诞生的妖怪也会消失。到时候,也就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