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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告沣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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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灿青上了马车离开,竹鹤烟转身走进,就见潇宛站在里面,目光温柔的看着他。

    他喝了不少,看着她,仿佛见到了是吉梨站在那里,巧笑嫣然。

    他知道是自己看错了,他喝多了,可是不糊涂,于是大步跨过,没有在她面前停留。

    潇宛不恼不怒,转身跟了上去。

    卿姨在远处看的清清楚楚,她有义务拦着,跟了竹鹤烟几年了,她知道他的脾气和要求。

    可她没有,她转身忽略这样的场景,独自走向了别处。

    竹鹤烟需要空间独自捋捋,于是走去了二楼他的独间。

    潇宛轻声跟着,在他进门之前,手指勾住了他的袖口。

    竹鹤烟转身,望着那有些相似的脸,“放手。”

    “少主。”

    竹鹤烟不想多言,伸出受伤的左臂,忍着痛扯开她的手。

    一伸一放,他咬牙,感受到后面又渗出血来。

    潇宛知道一味坚持只会让竹鹤烟厌恶,于是便垂下眼睛,轻轻的松开一些衣衫袖领,而后一动不动,任由竹鹤烟独自进屋,重重的合上那门。

    人影徒留门外,竹鹤烟走进坐下,开始思考灿青的事。

    可酒意仍浓,他脑中乱麻,由着灿青,就想到了夜前,他闯进她屋内,夺去的那一个吻。

    唇柔人软,令他心绪难平。

    再回头,门外身影仍未动,安安静静的就那么站着。

    剪影如丝,潇宛,吉梨。

    他走过去,拉开房门,一把就把她扯了进来。

    发丝轻垂,肩头半漏。

    他伸出手合上门,猛地把她勾入怀中。

    那后肩的疼痛作祟,他却越箍越深。

    潇宛被他抱的紧,闭眼皱眉,也轻轻的伸出玉臂,环扣腰中。

    竹鹤烟失落。

    失落他已说出的娶字,好像被她置若罔闻。

    她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的少主名头,一点儿都不在乎。

    她想要的是什么?为什么与其他女子想的完全不同?

    见今日她同灿青决断,也是那样的直接果断,竹鹤烟欣喜之余,同样深深的困惑着。

    钱,他们约定她不能拿钱为她自己赎身,她拿钱又有什么用?

    或许他是理解不了她,但他起码把她紧紧的扣在了红场中。

    潇宛不知竹鹤烟所思所想,却被少主怀抱心中满足。

    她是家中老大,因土地被恶人所占,家中无活路,于是主动的敲开红场之门,用自己为全家换了五十奎,为弟妹换了活下来的机会。

    入红场一年,她低眉顺眼,从不与人交恶,那赚得的赏钱更是主动的交给卿姨三分,她不禁想,一切都是因为如此,所以今夜卿姨才主动的把她送到了少主身边。

    红场虽没太为难她,可是游曳于赏主之中的日子,仍然是她这样出身普通的女子所不能接受的生活状态。

    倘若她能一步跨得竹家去,哪怕是赎身当妾,也好过这里夜夜主动投怀送抱,梦中也要谨算计。

    少主多年名声在外,从不近红场女子的身,只要她能破了例,这么在意这事的竹鹤烟,一定会迫于压力给她一个由头。

    最差若能落得自由之身,带着这些年攒下的钱,买一土地独自终老,也好过无依无靠,不知何时被抛弃,送入其他小青楼中。

    她这样想着,不由得就仰起头。

    少主冷峻的侧脸就在眼前。

    竹鹤烟很清楚她是谁,也很清楚她想要干什么,而这不是他想要的,没有人能给得了吉梨带给他的感受,情不知所起,可真的一往而深,他推开她,摇摇头,对她说:“回去吧。”

    “少主。”

    “潇宛,我的意思很清楚。”

    她垂下眼,知道做什么也无济于事,便真不哭不闹,慢慢的走了出去。

    竹鹤烟落座,叫人唤来卿姨,“给那女子些好物件儿,还有……”

    卿姨答应他的嘱咐,却暗暗着急,这竹鹤烟对孔梨真是铁了心,居然如此情真,丝毫不为潇宛所乱。

    潇宛落寞的走回房刚坐下,自己的丫头希希就引着人抬回好几箱东西回了屋,连她自己都得到五奎的赏钱,更别说她家主子能得到的东西。

    潇宛兴趣寡淡的坐在床边,而希希主动打开那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被那珠光宝气迷坏了眼。

    丫鬟把她拉到箱子边,潇宛蹲下,到那首饰箱边看了看,举起几个簪子看一眼放下,再拉开抽屉,却看到了一张银钱。

    五千奎。

    希希在一旁瞪大了眼。

    少主出手果然阔绰,就连混迹一年的潇宛,募得看到这么多钱,都傻傻的呆在一边。

    她好像,可以为自己赎身了!

    红粉场都会为不同的人分不同的赎身档,为红粉场赚的越少,自然赎身钱也就越少,赚的越多,赎身之钱也就越多。

    潇宛一年能为红场直接带来三千奎的收入,包括酒水饭菜钱赏,自然是比较低的水平,那么她只要花三千奎,就能让自己重获自由了?

    再把这些首饰当掉换了钱,她此生便可择一良居,慢慢度过了。

    她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节省着花,再养一片地,这一辈子是足够的。

    想到这里,本来失落的心情变得好了不少。

    虽然不明说,但她内心居然默默的感激起这个新人吉梨来。

    正此时,希希突然跪倒在她身后。

    “小姐,您带我一起走吧。”

    “希希,你这是?”

    “小姐对我好,知道我也是苦命人出身。若您离开,我便又得发配给别人,找不到像您一样的良主,便只能挨打受累,衣食不安,最后被扔去最差的青楼中去。我不想这样。求求小姐带我走吧!”

    “希希,我赎了自己后,便也只能精打细算吃糠咽菜,才算能过完这一生。你……”

    “我可以帮您把这些首饰当掉。您出不去,我每月有几次出去的机会,把这些首饰当了,您就又多了一笔钱。您带我走,我可以干活,可以伺候您,不会拖您后腿的!”

    潇宛心下犹豫,这些首饰如何当掉的确是个问题,她来一年,跟希希的感情也并不十分亲密,看到她这样声泪俱下,她一时不知如何办。

    “小姐您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去办。您会发现带着我的好处的。”希希抹泪,站起身来。

    潇宛不知如何回,便只好点点头。

    仍是夜,天色还未明,竹鹤烟清醒不少,站在了沣家的门前。

    拿着玉牌也要先行通禀,他静静的等待,沣府是一个极大的复院,上百间房屋,七八座花园,后面连着大片竹林,从入口到三爷睡厅通禀,再折回来,怎么也得等些时间。

    入秋,天已经发冷,尤其是这样的边塞地区,竹鹤烟穿的单薄,后肩又受了伤,风一吹,浑身竟然咄咄发麻起来。

    听得脚步声,他抬眼,刘保便通知他:“去吧。”

    沿着长廊走去,拐数个弯,下暗道,再上楼,穿过花园桥,听到几声狐鸟叫声,走进主厅,又是一顿长饶,而后烛光微颤,门帘掩映,一人立于长桌之后,挥笔洒墨,行云流水。

    “鹤烟啊,你今日喝酒了?”

    他还未进门,酒气已经被沣三爷察觉。

    “是的,三爷。”

    “进来吧。”

    竹鹤烟慢步走入,就见沣三爷在灯下为那墨笔题名。

    “你深夜来,想必是有事吧!”除了半年一次的交账,还有偶尔的送来红粉佳人,竹鹤烟是极少动用玉牌,擅自来访的。

    “三爷,今日我带余酒之气前来打扰,是因为灿家独子灿青,到了红场。”

    沣三爷手下继续,“哦,灿青这孩子愿意出府了?”

    “他是走着来的。”

    笔下一顿,一个小小的墨迹成了败笔。

    沣三爷叹口气,放下毛笔,坐至黄木椅上,“腿好了?”

    “是很蹊跷,他本人不愿说明。我与他对坐饮食酒菜,谈了很多,偏偏这事他嘴极紧。”

    “那孩子好吗?”沣三爷又叹,当年可是苦了他了,要达成一致嘛,总要有人流血,他来流,代价是最小的。

    “他神色无异,只是多年初露面,便选择来到红场,点了女子,自是引起满座关注,众人惊异。”

    “想引起孤云城大小人物关注,选到你们红场,也是很自然的嘛,很聪明。”

    沣三爷倒是不惊讶,“你继续说。”

    “我本想,他应是为显示腿疾已好,身体无恙才来高调来红场,再点一女子,不由得让人想到他也正值适婚年龄,这样做,方得使城中大小户有女儿的人家,在考虑此等事时,不至于始终都忽略了他,但……”竹鹤烟一字一句斟酌发言,唯恐说错什么。

    “他二十有几了?似乎是比你要大?”

    “灿青二十六,我二十五。”

    “都长大啦,你们小时是玩伴吧!”沣桂喝一口茶,随口提起。

    “自他居不出户,便不再见过了。”

    “嗯,适婚年龄嘛,他有此等之意之举也是自然,体若有残,灿家的金字招牌也是无用的。”

    “饭中我问及灿勒将军近况,他回未见不知,我再问道,腿疾全消可告知伯父?他很沉静的回,无需告知,他是他,灿勒是灿勒。”

    这倒是蛮有意思,沣三爷拍着自己的腿,要听细些。

    问道:“原话怎么说?”

    话到此头,我倒是想起,不知伯父身体如何?他人不在孤云城,也是久时未拜会了!——我这样问。

    不知。——他这样回。

    “就两个字?”

    “只两个字。”

    看来伯父练兵辛苦,不常回家。灿兄既然病好,不去告知老人家这个好消息吗?——我问。

    不必,我是我,他是他。——原话是如此。

    “向你说这些,他还是很信任你的。”沣桂起身道。

    竹鹤烟忙言,“我怕城中大小户听闻他出府,闻风而动与他往来,便今日主动邀他再来红场,探底向您禀告。”

    沣桂回到桌前,把那写坏的纸扔开,重开一张,“嗯,他可相中了什么女子?”

    竹鹤烟肩膀瞬间发疼,低声回:“看上一新人女子,不过只喝酒闲谈。”

    “那女子信得过吗?”

    “才来数日,不甚机敏。”

    “鹤烟啊,你总是往方向反的那面去想,太机敏的,那孩子也能感受到的,自然防备。”

    竹鹤烟知道自己已经明白三爷的意思,但他不愿接受,他不能接受。

    “如今他话锋尖锐,像是有意接手灿家兵权,一个女子似乎拦不住他。”他铁了心要为自己谋利。

    “他要喜欢就给他,孤云城里,他想要什么,我都同意。”他又下笔,继续行云流水。

    “可我……”

    “你担忧是好事,不过遇事还是要再稳重一些,当初我选你,就是因为你沉稳,事情嘛,任何事情,都会解决的。所以从来都过分的不必担心,他还未动,你倒迷乱了心。。”

    竹鹤烟压根没想到沣三爷的态度竟是如此云淡风轻,跟他的排斥敌对不同,对待灿青和灿家,沣三爷包容又随意,随意到似乎听这件事,比听一本粮店的报账还要无趣。

    “既然你来一趟,跟我说说最近红场里挈空如何?”再不言灿青,三爷主动问起别的。

    “前月赎走两人,现在红场里有二十九位女子跟着挈空赏主,都是小心翼翼。前日城中有人用粮换挈空马匹,价格有差,我带着协商一二,发现是金白街粮店周掌柜要换,数量不少,要换六十多匹。帮着双方又谈了一天一夜,才算把生意做完。”

    “与挈空的谁?”

    “是挈空新部群的小公子十十三一。”

    “新部的人就是爱较真啊,这么多年,还是不明白糊涂是福的道理。”

    “那小公子刚十八九,看样子是第一次学着做生意。”

    “他不懂你就教教他,一份协议换长久和平,文书之下,显贵如何,争吵又如何,什么也都是小事。”

    “是。我应是更沉稳些。”

    “嗯。”

    沣桂看着他,“临啸近日回来过吗?”

    “次主未曾回来,不过天宇回来的勤,次次拿几万奎。”

    “嗯,你记好账便是了,他要用多少,让他去拿,在挈空不是去玩,花费大也是应该的。”

    “是。”

    “好了,天也将明,你早些回去吧。”

    “灿青之事……”

    “好了,我会考虑,你不必担忧他来分你碗里的东西,孤云城的基调我早前都已基本定下,该是你的,什么时候都不会少,明白吗?”

    沣三爷这话严劲直白,直指竹鹤烟最没底的部分。

    可这世间只有一个吉梨,灿青喜欢就给他,那该是他的,不就已经少了吗?

    他自然无法这样说。

    退出沣三爷睡厅,又绕,又经过花园桥,下楼,过暗道,转弯,转弯,转弯,转弯,见到长廊,竹鹤烟憋闷的心情松缓了些。

    刘保给他开门,待他跨出,又重重的合上,沣府的看门之人,也带着不小的脾气。

    一切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行进,他的心突然后悔起来,后悔自己真的自乱阵脚,忙不迭的就来传灿青的事情。

    他不应当如此。

    是的,他在孤云城拥有的,比灿青用双眼能看到的还要多得多,既然如此,他又何须如此担心。

    与吉梨的约定也正常行进,她呆在红场,与灿青不再见,都是好事。

    他是应当更沉稳些。

    至于那三爷吩咐把吉梨送给灿青的事,既然要他沉稳一些,他便先来个冷处理。

    事情都会解决的,这话倒是如同一针明心剂。

    心下明快几许,他跨下台阶,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