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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五斤道:“章三疯,你疯了?”
章飍当然没有疯。
如今形势骑虎难下,要全身而退,唯有放手一搏。赌,有一线生机,不赌,满盘皆输。
对李少爷、杜管事而言,这个赌局,若是输了,他们没什么损失,若赢了,可以教训下二人,还可以立威。
正是抓住他们这个心理,章飍认定以赌场之人的秉性,必然不会拒绝这个赌局。
李少爷道,“有趣,我跟你赌!赌骰子,牌九,还是简单粗暴压大小?我们赌坊应有尽有,任你选择。”
章飍笑道,“偌大一个赌场,除了这个,就没别的赌局吗?你们是赌中老手,若是赌这些,在下必败无疑,你们胜之不武,也没什么可吹嘘的。二来,也显得咱们格局太低。”
“那你想赌什么?”
章飍淡淡道,“赌徒的最高境界,乃是万物皆可赌,上至京城龙椅的归属,下至花草虫鱼,皆可为赌。”
他这么说,也是有苦衷。
这是他头一次来赌场,根本不会玩牌九、骰子,若真让他们来定,此赌必败,所以故意示敌以弱,抓住先机。
李少爷笑着道,“不会又玩什么投机取巧的小心机吧,李管事,告诉他,当初本少爷玩手指局之事。”
笑面虎杜管事呵呵一笑,“耍心机,你们怕是嫩了点。当初有个小子输了赖账,跟少爷玩手指局,让少爷猜他手指是单数,还是双数。我们少爷说是双数,那小子一咬牙,切了一根手指下来,要少爷认输。你猜怎着?”
朱五斤头次听说这种江湖斗狠之事,问,“那小子赢了?”
“怎么会!”杜管事道,“少爷又让人切了他一根手指,依旧是双数。问他还敢不敢继续赌,那小子吓得尿了一裤子!所以,你们若想玩这种无聊把戏,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
章飍一脸平静道,“当然不是。在下想跟李少爷赌喝酒。”
众人闻言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杜管事更是笑得肚子乱颤,“我们少爷有个外号,叫做千杯不醉,你跟少爷比喝酒,岂不是班门弄斧?”
“千杯不醉算什么本事?千杯不尿,才是能耐。”
章飍略一停顿,大声道:”李少爷,你敢不敢接受我挑战赌喝酒,谁先憋不住,算是输?”
声音透过后院,传入大堂之中。
赌喝酒不尿?
这个倒是挺有新意。
李少爷心说在太极镇,老子喝酒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寻常喝个十斤二十斤不成问题,你小子是自讨苦吃。
他存心要戏弄章飍,决计让他当众出丑,“好,去大堂,摆酒,开赌!”
没多久,一楼清场。
正中央,摆着十张长桌,每桌上摆着二十大碗酒,共计二百碗,且不说能不能喝掉,光看气势,也足够震撼人心。
那些赌徒们当然也不会走,众人在旁边看热闹。
章飍和李少爷在开赌局,其他人也不闲着。
荷官喊道,“赌李少爷,五赔三,赌章小子赢,一赔五。快来下注,买定离手!”
赌场为这一场二人斗酒,也开出了几场赌,有赌输赢的,也有赌喝多少碗的,等等,赔率不一,可谓五花八门。
大部分人都押李少爷赢。
安乐堂少主李青山,太极镇第一酒鬼、色鬼,可不是浪得虚名,此人嗜赌成性,好色如命,而且性子暴烈,睚眦必报。姓章的小子招惹了他,还要比喝酒,真是王八拉皮筋,嫌命长了。
不过,也有不少人压章飍赢。
毕竟他们赌的不是谁先醉倒,而是谁先憋不住撒尿,酒量大,不代表尿泡大,有些人酒量好,正是因为代谢快,能及时通过撒尿排出体外。
寻常人喝酒,喝个十碗八碗,酒量大的,可以喝二十碗,每人一百碗,那可是五六十斤酒,就算能喝到肚子里,那也没地儿盛不是?
所以,赌局为了招徕客人,在两人喝完一百碗之的赌注上各设了一赔一千的重注。
只是一个噱头而已,谁也不会傻乎乎去把银子放在一个不可能赢的赌注上,大部分都会押注二十、三十、四十碗,当然,这里赔率也最低。
“还有没有下注的?买定离手啦!”
正当庄家准备停止下注之时,忽然一只手伸了出来,在一赔一千的赌注上押了一锭银元宝。
一个柔弱女子声音传来,“我押十两银子。”
众人望去,女子一身红妆,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双秀眸清澈明亮,顾盼生姿,薄施淡妆,如人间谪仙一般,登时将赌场内那些女荷官比了下去。
有人认出女子,喊道:“这位是京城李秀璇,李大家!”
众人都听过,被晓生江湖评为四大名妓之首李秀璇最近正在百花楼巡驻,献艺七日,能够见到者,非是达官,便是显贵,此刻李秀璇出现在银钩赌坊,登时引起了一阵骚乱。
“李大家!”
“我喜欢你!我想跟你睡觉!哎呀,你打我干嘛?”
“不愧是京城来的,咱们太极镇那些女人与人家比起来,真是货比货该扔!”
若非李秀璇身后跟着两名带兵器的随身侍卫,说不定有人上去骚扰了。
李秀璇淡淡一笑,登时迷倒一片。
她柔声对庄家道,“请帮忙给开单子吧。”
庄家问,“你确定?”
李秀璇蹙眉道,“怎么,你们银钩赌坊开局设赌,还有不让客人下注的道理?”
庄家连道,“那倒不是,只是看到姑娘银子打了水漂,所以好心提醒一下。”
说罢,连帮忙开了单子。
李秀璇一押注,旋即又有许多人纷纷在一赔一千上下注,从几十文到几两不等,不为输赢,只为博得美人注意。
“买定离手!”
李秀璇来到赌局正中,“李公子好。”
李青山看到李秀璇,眼神之中闪过一种恨色,百花楼是他李家产业,以他好色本性,本想着近水楼台,一亲芳泽,却被他爹严厉警告,绝对不能碰李秀璇一下,否则断绝父子关系,逐出家门,为此李青山窝了一肚子火,才到赌坊来找乐子,遇到了赵家之事。
如今她主动送上门来,这个机会自然不会错过,笑着道,“早就听闻李大家在百花楼献艺,未能亲去捧场,实在有难言之隐,青山先行告罪。他日有空,必前去,与姑娘讨教‘吹箫’之道!”
吹箫二字,他故意说得很重,令人浮想联翩。
李秀璇久经红尘,又岂能听不出她话中之意,心中不由一阵鄙夷,脸上却面带笑意,“秀璇恭候李公子大驾光临!”
说罢,她来到章飍身旁,凑到他耳边道,“章少侠,你可要争气,奴家在你身上押了重注哩!”
章飍头一次见李秀璇,只觉她呵气如兰,令人心中荡漾,不由心头一动,他笑着道,“只怕让姑娘失望了。”
李秀璇微笑不语,她向朱五斤微一欠身,像是打招呼,又像是施礼,旋即向后退了几步。
杜管事上前,对众人解释赌酒规则。
两排桌子,每桌二十碗酒,每人百碗,限时两个时辰,不论醉酒与否,期间不得出恭,先憋不住者落败,若都憋住,先饮完者为胜。
一声锣响。
赌局,正式开始。
章飍快步来到桌前,端起一碗酒,一仰脖子,尽数倒入腹中,旋即又抓起第二碗,一饮而尽,才不过一盏茶功夫,章飍已喝完了第五碗酒。
众人看得心惊。
这哪里是喝酒,这分明是饮驴啊。
世间哪里有这样喝酒的?
反观李青山,只见他不急不徐,刚放下第一只碗,正准备喝第二碗,看到章飍牛饮,他倒也不着急,依旧保持平稳的节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心中冷笑,喝酒太急,此乃饮酒之大忌,未等肠胃适应,大量白酒涌入,最伤身体,照这样下去,喝到后面,怕是喝不动了,头脑还没有醉意,身体已经承受不住。
酒场如战场,既要讲究技巧,也要讲究策略。
李青山是喝酒行家,不是浪得虚名。
章飍喝得越快,李青山认为他是在虚张声势,想要带乱他节奏,从而乱中取胜。
他当然不会让章飍的计划得逞。
反正有两个时辰,只要他保持节奏,四十碗酒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若是状态好的话,喝上五十碗也不是不可能。至于一百碗嘛,将近五十斤酒,打他从娘胎出来,就没见过有人能喝完过。喝得越多,越容易产生尿意,他自信已立于不败之地。
李青山并不着急,有的是时间,跟他来耗着。
喝完第五碗酒,李青山听到众人不断的发出欢呼声,这才看了一眼章飍那边。
只见他身后排了一长排空碗,才半炷香功夫,章飍已喝了二十多碗!
章飍面不改色心不跳,每放下一碗,也不停留,接着端起下一碗,若照这个速度喝下去,恐怕不用两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便已经决出胜负。
“二十一!”
“二十二!”
李青山心中慌地一批。
这特么是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