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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淀黄庄站C口。”
七点半了,没有进食长达十小时。从身体到精神,都枯竭了。
走出地铁站,看到了早上路过的“一辆小货车”。其实正确来说,它应该叫“地铁便利”。但,我更喜欢把它称作“地铁小货车”。
我看到有几个人在小货车前排队买食物。
“一份煎饼果子,加鸡柳。”一个青年在档口前对“小货车”叔叔说的话。
煎饼果子,这名字听着特别。于是,队伍又多了一个人,是我。
“一份煎饼果子。”
“要加什么吗?”
“不了。”
“来,七块钱。”老板把煎饼果子放进纸袋里,交给我。
“谢谢。”
我坐在一旁的石墩子,吃着这份热腾腾的煎饼果子。第一口,觉得这是马来西亚“roticanai”(印度煎饼)的进阶版;第二口开始,开始感受到它与“roticanai”的差别。
Roticanai的味道比较单一,很多时候都是靠着与它相辅相成的dhal/currydhal(印式豆泥糊)来增添味道。煎饼果子则相反,也许是加了很多食材的原因,它的味道很复杂,像是多种食物融合的成品。
在地铁站的进出口处吃着煎饼果子,北京的风也来凑这场热闹,煎饼果子的热与北京的冷风,相互交织,给坐在石墩子的我带来了凉爽的感觉。
是马来西亚的感觉。凉爽而不刺骨的感觉。
地铁站人来人往,注意力渐渐地转移到“他者”身上。
将每一个被我看见的人,用“摄像机”记录下来。
【一】
先“出场”的是一对婆孙。他们让我想起了今天上午在地铁见到的那对婆孙。奶奶牵着孙子,慢慢地越过台阶。
北京的妖风作祟,孙子躲到奶奶身后,一口奶音说:“奶奶,我冷!”
奶奶帮孙子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好,解下自己的围巾,在孙子的脖子缠上围巾。奶奶的围巾更长、更大,足以遮挡孙子的鼻子和嘴巴。
奶奶抱着孙子,继续向北走。
路旁的灯柱将光芒打在地上,为他们指引回家的路。
【二】
三五成群的大学生。
背着电脑包的他们正在讨论作业和评价学校的课程。其中一个人踏出地铁站时候说:“这风也太大了。”
又有人说:“我们还要走一公里。”
再有人说:“打车吧。”
大家一致说道:“好!”
“我们这儿刚好四个人一辆车。另外三个人一辆车吧。我这里叫了一辆车。”
“那我这里再叫一辆。”
两分钟后,车来了。他们匆匆上车,走了。
【三】
一个穿着西服,手里捧着几份文件的年轻人。看上去像是在实习的大学生。
一脸倦容的他,懒洋洋地走到“小货车”。
“老板,一份烤冷面。”
“支付宝七元到账。”
年轻人将手上的文件往电脑包塞。接过烤冷面后,他边吃边往南走。一阵阵妖风也没能阻扰他前进的道路。
是在为生活奋斗的年轻人。
【四】
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女孩打了个冷颤。男孩松开围巾,把围巾的另一端绕过女孩的颈项。两人在大风中共用一条围巾。
男孩牵起女孩的手,塞进羽绒服的口袋。女孩给男孩报以甜蜜的眼神。
这是冬天最美的爱情。
月光透过树叶,打在他们的羽绒服上。
两人肩并肩地往西走。步伐不急不躁的。
【五】
一个劳工。身上的工作服一目了然。
他没有戴手套,指甲中的污垢清晰可见。拖着疲累的身躯,他依旧在大风中勇往前行。
北京的风丝毫无阻他回家的决心。
有的时候,我也在想,他是赶往下一份工作的途中,还是在赶着回家?
我不知道,也不可能抓着他询问详情。
他的背影匆匆掠过。
是在赶路的人。
【六】
这一次的主角比较特别。他是个盲人。
我本想上前为他指引道路,但在黑夜中,一支拐杖足矣。
这应该是他每天往返的路。他自然地、习以为常地避开一些障碍。
步伐稳健。他就像戴着墨镜的正常人。
有关“正常”、“缺陷”的定义向来是残缺的。和他相比,我觉得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正常人”。
我们习惯用“视觉”去认识一个物体,但认识的过程是经过消化的。视觉只是我们认识一个物体最初的方法。真正认识一个具体存在的物体,还需要经过我们内部的提炼,形成内在化的符号,从而传递出视觉、知觉的心理图像。
这一夜,我初步认识了北京形形色色的人。
晚安,北京人。
回到旅馆。
躺在床上,一不小心睡着了。
“Snowy......snowy......”
灵溪和我在茨厂街道上呼唤白雪的名字。
血淋淋的画面在我脑海中闪过。
“啊!”
从睡梦中惊醒。
额头上的汗水,如一颗颗脆弱的水晶,小心翼翼地在停留在我的皮肤上。我的眼神离不开书包上的那个枫叶钥匙扣。
悲伤的泉涌不断攻击我的心田。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每一条神经都是紧绷的,像是一触及就会产生极强的伤害力。
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罐子,倒出一粒白色小丸子。
吞下白色小丸子。
那一场庄严、神圣的葬礼的画面在脑海中重播一遍又一遍。
痛苦、悲伤的泉涌褪去。
内心的裂缝却依旧没有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