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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速用手机给老于拍了一张照,然后将照片给他看了一眼说:“这是我刚刚给你拍的,你正在焦虑。”
照片里的他面容扭曲狰狞,眉毛鼻子皱到了一起,食指正指着我。老于看得目瞪口呆,我本意是让他看到自己的状态,但我发现我又错了,我在他的神态中看到了不安和恐惧。估计他没想到我可以当着面,在他全不知情的状态下拍到他的照片,这个事情让他非常不安。
后来老于一直询问我怎么做到的,仿佛我掌握了一门绝密的武功,可以将他置于死地,我只得告诉他我的手机有快速拍照的功能,给他拍照只是一时兴起。
老于是固执的,他并不想看到他自己,他认为我在强调他的态度问题,于是开始调整面部表情。
这场谈话让我绝望,当然这种绝望并没有伤害到我,因为我发现自己正在试图改变他,而改变别人本就是个妄念。
老于还是渴望改变我,但方法又变化了,他开始向集团公司的其他领导述说我的缺点,寄希望于他们来改变我。
我发现不时有大佬来对我旁敲侧击,他们态度大多随和,但话里话外都让我觉得,我让老于受了委屈。百口莫辩,我干脆向大佬们说出了实情,“我真没把他怎么样,他不来找我的茬,我就烧高香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对我吐槽她老公的同事,她将她老公说得一无是处,最后的落脚点却是让我去批评她老公几句。最后这位同事还是和她老公离婚了,告诉我的原因是她老公出轨了。那时我真的为她鸣不平,但现在看来他们的婚姻早就出了问题,我这同事在处理老公的问题方法上本身就有问题。两个人的问题不放在两个人互相理解的基础上解决,而是求助第三方对对方施压,这对她老公不仅是件不体面的事情,更是会影响二人的深层沟通。
我倒不是不支持找人帮忙,但帮忙的人水平得足够高才行,而且帮助调解的人只能起到调解的作用,直接施压就会把问题搞得越来越严重。
在我与于磊的问题上,集团公司不同的大佬采用了不同的方法,有人只是倾听,然后就事论事,有人大包大揽出主意找人帮老于对付我,还有人在背后出了些歪点子告诉老于怎么整治我让我听话。
这些事情我心知肚明,心说,你请我来干嘛的呀?我都听你的,你这厂还要不要好了?啥也不懂就想人听话,在马路边找个傻子来多容易啊!
可人性有时就是这样,本能的冲动时刻左右着我们的判断和行动,理性的思考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困难的,因为那意味着要克服人性。老于在一条不归路上郁郁独行,我默默承受着他各自情绪带来的后期行动。
老于整天在情绪上和我较劲,暗中观察什么让我难受就给我整点啥。我用的好好的两个设计师偏要让我辞退一个,我好不容易调顺的版师非要让我换人。给我找了一堆麻烦后还催我的工作进度,急得我差点就要给他下跪了。
这些事情被同事们看在眼里,他们知道我心里的苦,纷纷劝我:“算了,忍忍吧。”我心说和我在一起工作你们也跟着遭罪。
一边心怀愧疚,一边还得给他们继续施压,我的部门员工在公司里业绩最好、工作最累,还时常面临被无缘无故辞退。这都是因为我,我想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我最大的错误可能就是想当个别人心目中的有爱心的、优秀的甚至全能的人。我拼尽全力去实现别人的梦想,将人生的快乐寄托在别人的眼中、心中和言语中。是我将命运交给了他人来掌控,他人又怎会放弃这样的大好机遇。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被卷进了更大的深渊,老于已经不再单纯想告诉别人我欺负了他,他在谈话中引诱我说别人的坏话,或者会导致别人认为我自大狂妄的话。我发现他偷偷录音我们的谈话,这让我对他越来越失望了。他在谎言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不过是为了维持内心的安全感罢了。
我可以包容一个无助的人向我索取,但不能包容他的肆意伤害。我内心是愤怒的,但我已能接纳这个愤怒的自己。没有反击,更没有继续为那些流言辩解,我只是静静看着事态的变化,我在等待,等待他疯狂的爆发。
谢小米曾说我有圣母病,是的,我确实有病。我在离开老于的公司时都没有治好我的圣母病,那时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外出旅行,因为老于终于疯狂了。
那天我休息,老木在公司因为一条裙子的裁剪纱向错误大发雷霆,我手下的设计师、版师、样衣师和裁剪房主裁被轮番谈话,一群人闹得鸡飞狗跳,给我打电话,发微信,一天不得安宁。
第二天我到公司上班,主动找老于说明情况,并且告诉他这个问题并不大。老于不依不饶,坚决认定这是天大的问题,还说问题主要就出在我的身上,是我管理失职,并且搬出冬哥来,说:“冬哥说了,这个事情要重罚。”
我知道他会这样说,他早就等着找我的茬,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么会放过呢?
我说:“可以,你罚吧,想罚多少罚多少。不过我今天有个事情通知你,我明天开始请假一个月。”
老于惊愕地看着我,不知说什么好。
我接着说:“我们之间的沟通始终有问题,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大家都梳理一下自己,看看各自的问题,接下来再决定去留问题。”
我期待给自己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尽管我可以当下就做出抉择,但我的善良还是在作祟,这完全是为了补偿那个童年未被善待过的自己。
我在休假期间得知那个裁错了纱向的裙子追单了,但老于压着销售部不让追单。他已经彻底疯狂了,连利益都不顾,只想证明我有过错。我不禁失笑,如果公司的开局不这么好,如果我没帮他赚那么多钱,他真还可能不至于这么祸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