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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清推开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沈南星从那堆满药材的房间中出来,看到他了后便笑嘻嘻的问,“醒了?怎么不在屋子里多待?”
“出来吹吹风,晒晒日光。”冯清停顿了一下,又道,“医书上说,多晒一晒日光亦是有好处的。”
沈南星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些,我将黑豆牵到这边拴着,免得惊到你。”
这个时候冯清才留意到沈南星的手中拿着一个东西,那东西被油纸包着,看不真切。
冯清用手扶着门框,口中有些无奈,“我真的不怕狗。”
“知道,知道,那我这狗怕你成了罢!黑豆年纪大了,经不住人吓的。”沈南星道。
既然沈南星都这样说了,冯清也就不能再拦着了。细细的看了看那大黑狗,看起来胡须确实是有些发白了,是条老狗了。
沈南星安置好黑豆后,拿着手中东西却忧愁了起来。
冯清站在一旁问,“这是何物?让沈姑娘这般忧愁?”
沈南星却神秘一笑,“好物!”说着将其打开,是一块方方正正却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块城门砖。
“既是好物,那沈姑娘又为何会愁眉不展。”冯清并不是一个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可不知道为何,此刻他就是想知道。
沈南星进了厨房,拿了一把刀,从中切下来一块,“阿胶,两年前买的了,当时没用完,现在给你煮了补身体罢。”说着将那切下来的一块丢进了一旁早已经沸腾的小锅里。
冯清只觉这块阿胶背后不简单,“沈姑娘能为我诊病已经是大恩,既然姑娘是以炮制药材为生,何不将这块阿胶卖掉。”
或者留着自己吃也行,毕竟在冯清的眼中,沈姑娘瘦瘦弱弱的,总是一幅血气不足的样子。
但后面一句话说出来带着几分亲昵感,他不敢开口。
沈南星摇了摇头,“不卖了,留着罢,你若是吃不完,剩下的就当给我留个念想。毕竟这是当年我母亲病重的时候买来给我母亲吃的,她没吃完就走了。”
所以这块阿胶,她不舍得卖,就是家中没了吃食,她也不舍得卖。
冯清当即想要行礼,“沈姑娘大恩,冯某他日定当重金酬谢!”
沈南星笑笑,只顾着看小炉子上炖的药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比卖给富裕人家当寻常补药吃了好。”
“虽然我不知道你将来能不能挣到大钱,但若是真的挣到了,别忘了我啊!”沈南星又接了一句。
冯清点了点头,他想他日后若是能东山再起,至少要给百金,让沈姑娘将这院子给修缮一下。
沈南星看他应下,虽然也知道恩济寺住的都是下等犯了错被赶出来的小太监,不大可能再翻身了,但见这人应下,还是挺开心的。
将那阿胶给煮开了,盛好递了过去,“味道可能不好,但你忍忍。”
冯清将其饮下,“比汤药好喝多了。”
“家中没有甜嘴的蜜饯,不若我买些回来,正好也快过年了,该预备下了。”
算一算时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冯清看了看沈南星那破旧的衣裙,微微摇头,“我不爱吃那个,况且我都多大了。”
沈南星点头,然后顺口问道,“冯公子多大了?”
“翻了年便是弱冠之年了。”冯清道。
沈南星笑着应,“咱们两个一般大。”她翻过年也是二十了。
冯清有些诧异,想要问问沈姑娘为何还没成亲,但又觉得自己问出口便是唐突了,就又闭嘴了。
他看着沈南星在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便开口问道,“我能在院子里坐一坐吗?”他想看看沈姑娘都在忙些什么。
沈南星笑着应,“当然可以,那边有椅子,你自去坐。”边说边从房间中搬出不少的药材来晾晒。
然后等到日头上来,沈南星就拿了一个小闸刀,将那整根的黄芪切成薄薄的小片。
冯清坐在椅子上,让那日头照在自己脸上,却微微闭着眼,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沈南星不去管他,只觉得这人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伤悲来。
可这个世道,活的悲苦的人太多了,她若是每一个都管是管不过来的。
切得累了,就将昨日他们两个吃剩下的骨头拿了给黑豆啃着玩。
日头照到头顶上,顾通就进了沈南星家的院子,本来还高高兴兴地叫着南星的名字,但在看到冯清也在院子里后面容一冷,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沈南星手底下的动作不停,“是回来吃中饭?”
顾通点头,“顺带到你这里看看,看完我就去学堂了。”
沈南星不顾自己身上的药材味,“昨日说好了让你来喝汤的,你不来,我给你留着呢。”说着去厨房端了来,“喝罢,还热着呢。”
顾通摇头,“不喝,你喝。这么冷的天,你又在切药片了。”
“切了才能卖出去啊!我想着赶在过年前卖出去,得了银钱好过年呢。”她专门在秋天收了一批黄芪,就等着过年卖出去呢。
黄芪补气血,过年了,大家手中有点银子,便会买些补气血的药材来做药膳。
她就等着这个节点呢。
顾通还是摇头,“不喝,不然你给那人喝罢!我看你无事,我走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沈南星端着碗想要追出去,但看顾通那小子几个闪身,就进了他家的院子。
沈南星只好将碗给端了回来,递给了冯清,“冯公子,你喝了罢,看来小通是真的不想喝。”
冯清的眼底有些诧异,“你既然想让那孩子喝,为何不送到他家中去?”
“不了,顾家婶子会说我的,说我乱花钱。”沈南星解释道。
一个姓顾,一个姓沈,这花的又不是顾家的钱,这顾家婶子管的还真宽。
“为何?”
“不为何,你喝了罢。”沈南星将碗塞到冯清的手中,然后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自然是因为顾家婶子将自己当做她未来儿媳看待,什么都要管着了。
冯清见沈南星不愿意说,便不多问,他们两个仍旧是陌生人,只知道对方的姓氏,连名讳都不知道。
等将来各走各的路,也不会再有以后了。
想到这里冯清低头微微苦笑,他一个阉人,怎么会和一个良家姑娘有以后呢?他还有他的事情要做,他要护着妹妹,护着弟弟,在那深宫内廷走下去。
和宫外的她没有半分联系。
自那之后过了约莫有十多天,沈南星和冯清两个人都不爱说话,日常对话不过是说些不痛不痒的吃饭,喝水之类的。
再多的是没有了。
像是真的做到了互不打扰。
这日沈南星看着天气极好,便拿了自己那早已经备好的银针,看了看坐在门口廊下的冯清,突然的笑了起来。
冯清本来在翻看一本医书,此刻却被沈南星这样一笑,顿时觉得不妙。
这十几天的相处下来,冯清已经摸透了沈南星的脾性,是个好说话的,但也别太惹恼了。且若是面色古怪起来,那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冯清放下手中的书,“沈姑娘,有事?”
“冯公子,你怕疼吗?”
冯清有些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他当初净身入宫的时候一滴泪都没掉,之前被人打断腿也没叫一声,应该是不怕疼的。
但又点了点头,人不能自满,谁也不能说自己完全不怕疼。
可沈南星只看到了冯清摇头,她面上微微一笑,让冯清莫名的想到了有些神怪小说中描写的夜叉,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整个人都莫名紧张起来。“你想做什么?”
沈南星拉过一个木板凳,坐在了冯清的对面,然后摊开了手中的布包,一溜的银针。“冯公子,我不仅善于炮制药材,我还善于使针,你已经喝了十多天的药了,身上的伤口都愈合的差不多了,可偏偏的腿没动静。”
冯清问道,“你要使针?”
沈南星点了点头,然后也不等冯清再说什么,直接挽起冯清的裤管,在右腿阴陵泉穴的位置狠狠的扎了一根颇为粗壮的银针。
冯清的眉毛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沈南星低着头专心看针,没看冯清的面容,有些疑惑地抬头,“不疼?没感觉?”
那完了,自己这药方不仅要调整,以后冯公子的这条腿也很难治了。
“不是,其实是有些疼的。”冯清微微低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南星,那如水一般的眼眸,让他有些失神。
沈南星听了这话,长舒了一口气,“早说啊!那就好!吓我一跳。”说着又拿了几根细细的银针扎在了冯清的腿上。
“我怀疑你腿一直没知觉应该是长时间不动的缘故,这样,我时常给你扎一些活血的针法,兴许管用。”
冯清低头去看沈南星的发顶,好像发顶都带了一些药材的苦涩气息,但就是这种气息让他此刻无比的安心。
“劳烦沈姑娘了。”冯清觉得这几个字有千金重,他说的异常地艰难。
沈南星将那几根银针拔下,笑着道,“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