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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冯府,灯火通明,里面的下人往来不息,有送饭的,有送水的。
整个正堂,只来往干活的就不下二十人。
沈南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可也顾不得许多,只跟着卫安往前走。
卫安一路小跑,“沈南星来了,沈南星来了!”
引得不少人侧目。
冯淮等到沈南星进了正厅卧房,将正门一关,让下面伺候的都去忙自己的去,这才安静了许多。
沈南星看到冯淮直接问道,“冯公子呢?”
冯淮也不和沈南星客气,指了指内屋。
沈南星挑开纱布帘子就进去了,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道,“送烈酒,温水,还有烛台来!”
卫安听到后忙去张罗。
沈南星进了卧房就看到了冯清双目紧闭躺在床上,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冯清的额头,然后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高热。
随后动手解冯清的衣衫带子。
站在一旁的冯淮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要是有那个女子这样解自己的衣衫,那自己八成也要对人家念念不忘了。
“沈姑娘,我来罢!”
“不用,你动手没有我麻利。”沈南星道,在说话的功夫,已经将冯清身上的贴里给解开,然后将下身的裤子给扯了下来。
冯淮有些吃惊,但看沈南星却是面色如常,盯着他四哥的右腿看了起来。
“只是腿疾复发,应该是跪了这么长时间,血脉不通引发的丧失知觉,而后突然站起,剧痛昏厥。”沈南星一边说,一边拿过药箱,取过银针,在冯清那发红的右腿上扎了下去。
一针没有效果,那便两针,两针不成,那就三针。
沈南星下了整整十几针,冯清才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疼。
冯淮心说,能叫疼便是好事。
“沈姑娘,我这里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冯淮问道。
“你去熬一锅米粥来,要软烂的。”沈南星头都没抬,又给冯清的腿上来了几针。
冯淮恍然大悟,“沈姑娘这一路上来的急,想来是还没吃晚饭罢!”
“不是我,是他。从早上跪到晚上,肚子里没饭,不好熬我接下来的针。”沈南星的语气淡然,眼神却专注,只死死的盯着手下的针。
腿上扎完了,那就要扎身上了。
她要让冯清身上的血液尽快流动起来,不要有瘀血,这样腿才能好起来。
冯淮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做的实在是不称职,竟然忘了他哥只在早上用了一碗粥,两个包子。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
“我这就命人去煮。”冯淮忙出了门。
此刻卧房内只剩下了沈南星和冯清两个人,沈南星从冯清的胸前开始扎针,只堪堪下去了两针,就听到冯清突然开口,“南星。”
沈南星下意识回答,“嗯,我在。”
然后意识到是冯清的声音,抬头看去,以为人醒了,却发现根本没醒,而是昏迷中的呓语。
沈南星以为这是疼的厉害了,胡乱说话,便没有放在心上。
便又低下头继续施针,可没想到,冯清却断断续续的叫了沈南星的名字数十次。
沈南星拿着银针的手一顿,她抬头看向冯清,眼神中有太多不明的情绪。
最终这些都化成了沈南星的一声叹息,权当听不见,低下头去安心的施针。
这一次施针,熬了整整一夜。
冯清醒来时天已然大亮,他起身动了动自己的腿,发现已经好了太多,起身走走也是可以的。
他心中欣喜,以为是自己年轻,只需躺一夜便恢复大半。
说话也带着几分的愉悦,“小安!小安!”
卫安跟着沈南星熬了一夜,看沈南星施针上药,灌米粥,看了一夜,一直到天刚放亮,才迷糊了一会,此刻正趴在一旁的案几上打盹,被冯清这样一叫,立马就醒了,“爷爷,您醒了。”
冯清点头,一边给自己穿衣衫,一边道,“你不回自己屋子睡觉,在这里窝着做什么?”
“守着您啊!沈姑娘吩咐的。”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沈姑娘收了针,让他守着,看冯清什么时候醒。
冯清给自己净面,有些疑惑,“沈姑娘?”
“是啊!沈南星沈姑娘,她此刻应该在后面花园待着罢。”明明在收针的时候沈姑娘都说了没什么大碍,可面容却一点都不轻松,还说想去个人少的地方透透气。
这冯府人少的地方,可就只有冯家的后花园了。
冯清抬腿往外面走,边走边道,“你与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沈姑娘怎么会在冯府?”他昨日夜里朦胧中好像看到了沈南星,以为是自己半夜做梦,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卫安跟在冯清身后,脚步不停,口也不停,“昨日爷爷回来,本想着去给您请郎中瞧瞧,可五爷爷非让我去请沈姑娘,没办法,这就去请了。沈姑娘来了后给您扎了一夜的针,说是有一百零八针呢,我瞧着都快将爷爷给扎成刺猬了!许是您觉得疼,半夜一直喊沈姑娘的名字呢!”
冯清听到这里,脚步一顿,抿着嘴问,“沈姑娘什么反应?”
“没反应啊!让我撬开您的牙关,给您灌了半碗米粥。”卫安觉得沈姑娘是个好人,他爷爷疼的都要骂人了,沈姑娘却惦记着他爷爷没吃饭,得吃点什么垫垫肚子。
“就这些?”
“还有呢,灌完米粥又灌了一碗药。”卫安继续道。
冯清心说,难怪他醒来就觉得嘴里发苦。抬腿继续往前走,卫安在后面跟着,继续道,“沈姑娘的针法真不错,就是爷爷这病来的凶狠,您昨天在床上疼的满身是汗,沈姑娘给您针灸也累的衣衫全湿,一直忙到天色有了鸭蛋青才收针呢。”
此刻正好走到后花园,冯清停下脚步,抬头就看到了沈南星,上穿着一袭浅绛红妆花缎短衫子,下穿了一件海水绿梭针绣回纹云锦马面裙,头上还是之前的那根银簪,此刻正坐在凉亭中,给人把脉呢。
“观你脉像有些微弱,须得平时保养,多多休息,多吃些肉。”沈南星笑着对面前的小太监嘱咐,“也不用特意吃什么药,只多留意,多歇着便好。你若是一定想吃,我给你开个保养身子的方子,你去抓来吃一吃。”
沈南星说完便提笔低头写药方。
“那多谢沈姑娘了。”那小太监行礼。
沈南星很快将药方写好,然后递给了那小太监。
卫安上前,对那小太监道,“你这浑小子,知道这是谁吗?这可是冯爷爷请来的贵人,还敢让沈姑娘给你瞧病?还不快给我干活去!”
沈南星想要开口阻止卫安,给他说自己给人看病费不了多大功夫。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冯清。
“冯,”公子两个字在沈南星的嘴里打了个圈,最后还是刹住了,起身行了个万福礼,微微一笑,“冯内侍安好。”
冯清微微颔首,算是还礼,这时才留意到沈南星的右手手腕上贴了一块黑乎乎的膏药。
看膏药是新的,应该是给自己针灸,伤到手腕了。
他应该说些什么呢?冯清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一个将自己看光的女子。
而且他还是个太监!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脱光了赶到大街上,如此的羞愧难当,此刻若是有条地缝,他早就钻进去了。
“沈姑娘可用过早饭了?”
“用过了,冯内侍是刚醒?”
冯清微微点了点头,“刚醒,沈姑娘这身衣衫很鲜亮。”他没了一同吃早饭的机会。
沈南星本来的衣衫已经湿透了,这是卫安给自己找的。
卫安在一旁笑着道,“爷爷,这是我选的,如何?我也觉得沈姑娘穿鲜亮衣衫好看!”
冯清从没有觉得卫安的话如此繁多过。
沈南星上前,站在冯清身侧,这让冯清的心有些慌乱,沈姑娘又不傻,自己叫她的名字叫了一夜,她自然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冯清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沈南星抓过冯清的手腕,直接给他把脉。“脉像已然平稳了,再多修养几天便会好,只是你的腿疾,还是要少动多静,你若是时不时的这样跪上一场,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冯清却低着头看着沈南星的手腕,“你手腕上的旧疾复发了?”
他记得那次沈南星十多天没用手腕,给养好了啊!
沈南星收回自己的手,“前几天收拾药材的时候又伤着了。”
这是在撒谎,冯清看得分明,这手腕上的膏药是新的,应该是今天早上刚贴上去的。
可沈姑娘不愿承认,他自然也不会多问。
冯清转向卫安,“你去我卧房,床榻旁边的多宝阁上有个匣子,里面有个锦袋,拿来给沈姑娘。”
沈南星好奇,“要给我何物?”
冯清开口道,“之前许诺给姑娘的,百金。”
百金?沈南星的眉头有些发皱,她不欲要这银钱,她不想在和冯清有任何的牵扯!
太监是断了子孙根不假,可就因着断了子孙根,做事也愈发的极端起来,恨一个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可若是对一个人好,也是掏心掏肺的。
沈南星自认担不起这样的七情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