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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冯清将药瓶塞给沈南星,面容轻柔,语气和缓,“这是宫里出来的好东西,明日再涂抹上一次,包你两天便好。”
沈南星的手指肚摩挲着细嫩的瓷瓶道,“你为何知道的这般详细,这药膏又不是你调配的。”
冯清微微一笑,“我自然知道,因为我用过。”当今的这位景熙帝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若是惹了他不高兴,跪上几个时辰都是小事了。
这司礼监谁没跪过。
太医院的太医也好心,专门研制了药膏,若是有跪的时间久的太监,去太医院花了银子买一药瓶,抹上比什么都好使。
沈南星在听到冯清说他也用过的时候,开口道,“其实不必如此的,你这么晚才回来,到现在还穿着宫中行走时穿的曳撒,想来也忙的很,我在家种无事,多歇息一下也能好。”
冯清像是没听到这话一般,直接将沈南星抱了起来,朝着床榻走去。
沈南星想让他放自己下来,可还没开口,冯清却先说了话,“地上有水,你没有穿鞋袜,本就有伤,若是再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她想,将那放在床榻边上的鞋袜给她拿过来,总比抱她过去要轻松的多。
沈南星刚想完边落入了暖和的被窝中,冯清又去找干净的衣衫,找出来放在沈南星的面前。
“你先换衣衫罢,我去叫秋菊来帮你,换好便歇着,我明日一早过来,有话与你说。”
“什么话?现在说也是可以的。”
“话很多,可你总得先换衣衫,你衣衫都湿透了。”连带着身上的伤,若是以后发起了高热,才是危险。
沈南星想了想,“冯大人,你转过头去,我换衣衫,身上的伤,我可以忍一忍的。”
冯清愣了一下,微微低头一笑,“这般信我?”信他是个正人君人,不会有任何的歪心思。
沈南星点头,“信你,况且你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道,“冯大人也不是那种人。”
冯清忙道,“沈姑娘莫要说了!”说着转过头去,却不自觉的整个人都局促了起来。
沈南星笑笑,只这笑容中带着几分的苦涩,冯清当然看不上自己了,她的心底埋在事,他们对谁来说都不是良配。
况且冯清真正放在心底的是那位李姑娘,自己不过是稍有好感的友人罢了。
她用极快的速度换好了衣衫,将湿漉漉的里衣丢在一旁,看着远处站在烛火旁的冯清。
烛火影影绰绰下,勾勒出冯清的身形,穿着稍稍有些宽大的红色织金通袖夔纹膝斓曳撒,那纹路应是用金线织就得,哪怕是在烛火下看也闪着细密的金光。
可能因为自己的事这两天都在奔波,好像看着更瘦了些,腰身看起来更窄了些,腰间的宫绦看起来更长了些。
冯清在没听到身后有动静之后便开口询问,“可是换好了?”
沈南星道,“换好了,冯大人有什么话要说?”
冯清转过身来,却愣住了。一身雪白里衣的沈南星,披散着长发,脸颊上的伤还没消退,看起来有些发红,但却更显得其他地方白嫩。
清新淡雅,如那雨后的粉荷,遗世独立。
沈南星见冯清不开口,便自己出口询问,“冯大人?”
冯清忙回了神,“是有顶顶重要的事情。”他的眼神都变得郑重起来。“沈姑娘,你还想取那袁永的性命吗?”
沈南星不禁呼吸一窒,开口便道,“自然!如今我的粽子也被他剥了皮!我恨不得将他也剥了皮!”
冯清听了这话一动不动,“沈姑娘,这事交给我罢,我会让袁永死的。”
“我应如何报答你?”沈南星在痛哭过后,好像脑子也不这么糊涂了,瞬间就在脑子里盘算着自己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给冯清的。
冯清却微微摇头,面上带着笑意,“什么都不需要做,沈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这恩情总是要还的。”
冯清面上说的凛然,心底却在唾弃自己,自己明明是心悦沈姑娘的,却什么都不能说。
或许这辈子都不能说。
沈南星抬眸看去,那烛火在冯清的身后,他不像是站在烛火前,像是站在了明亮的日光下。
此刻,沈南星就像是落水的人看到了浮木。
但她却拒绝了!
沈南星摇头,“不必,一来,冯大人的恩情早在我们成亲的时候便已经还完了。二来,这是我的事情,不劳烦风大人费心。”
冯清此刻不过是个秉笔太监,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条真理在司礼监也适用。
袁永是司礼监的掌司,冯清还是刚升上来的,之前一直管着内学堂的事。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而沈南星在看到粽子的尸体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的天真,以为自己的那些小把戏便可以杀了袁永,此刻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这些手段不过是以卵击石。
不堪一击,实在是不堪一击。
袁永不过三言两语就可以将自己弄进诏狱,自己受尽了屈辱,也才堪堪靠近袁永。
这难度太大了,自己应该徐徐图之的。
是自己心急了。
冯清看着沈南星微微低着头的侧脸,仿佛早已经料到了沈南星的回答。他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听着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然后慢慢开口。
“一来,救命的恩情是很难还清的,若是没有沈姑娘,想来我也不会站在这里,我若是出了事,便无人庇佑我弟弟和妹妹,这恩情大得很。”说到这里,冯清低下头微微一笑。
心说自己可真会找借口。
“二来,事情已经这样了,哪怕是我将你休弃,我与袁永的梁子已经结下了。这两日我在奔走,说过的话,托过的人情,哪一样都放出去了,用过了,没有回头的可能。我与袁永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冯清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向靠在床上的沈南星,慢慢开口,“可是我不想死。”他还有弟弟妹妹,还有沈姑娘,他想见到他们,也想让他们都活下去。
那就只有让袁永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无论是面容,还是眼神中,没有半分的狠厉,好像就只是在说,今日的饭菜不甚好吃。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屋檐下还有挂着的雨珠,轻飘飘的落下,却又重重的砸在了青石板上。
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两个人听的一清二楚。
这声响让沈南星全神贯注看着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