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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人群里传出一个声音,
”大家一起上,在天津,还能让他们外地人欺负了。”
听了这句话,真有五六个人冲了上来,彭其年连忙大声喝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旦交上手,想撤出来也不容易。净明和尚无视击打在身上的拳脚,左手成爪扣住了一只打在他腰上的拳头,右手食指戳进一个,肘击他胸口后还没来得及撤身的人的胸口。被他戳中的那人一下就软倒了下去,被抓住的人只觉得手腕好像被捏碎了,大声的惨叫着。净明挥手间带起了左手抓住的那个人的身体,以人为兵砸翻了两个近身攻击自己的对手。然后抬脚连踩,三个倒地的人分别被踩断了手脚。还有两个见机得块的,闪身退到了人群里。
一瞬间的交锋,净明放到了四个高手,浑身上下除了两个脚印,几乎没受什么伤。这一下就把对方镇住了。看他整理衣衫退回了赵大奎的身后,这群人里才敢出来几个人,扶起受伤的武师,彭其年没能阻止天津武行的人围攻净明,现在把面子丢了个干净,他看了看几个没受伤的人,他们都躲开了他的目光。他知道今天是找不回来场子了,只能叹了一口气,
”今天打扰了,告辞。”
说着也没招呼跟来的人,就转身离开了少林武馆。
净明发威赶走了上门闹事的天津武行,就在武馆里给左兆祥做了简单的法事。第二天赵大奎就派自己的大弟子沈长源带着几个师兄弟,扶棺送左兆祥回陕西。他们赶着两辆马车一路疾驰,因为天气慢慢热了,不加紧赶路,怕人没到地方就臭了。
赵大奎经此一事,虽然得罪了天津武行,可是有师兄净明的这一架打下来,相信也没有人再敢来捋少林武馆的虎须了。何况他做为一个外来人,本身与天津武行的联系也不密切,以后就彼此远着点相处就是。
林森对师父昨天大发神威佩服不已,净明也借机教育徒弟,
“你不是一直觉得横练功夫是挨打的功夫吗?昨天我可用的都是横练里的功夫。”
林森手捧着脸蛋崇拜的看着他,净明虽然知道这个徒弟是故意装出来的样子,还是很得意,开始给他仔细讲解这次动手的经验过程,,
“被人围攻的时候是没有腾挪的空间的,所以只能硬碰硬。而横练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所以他们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输了一半。他们打我的时候不能突破我的横练防御,而我的手脚身体已经锻炼的不下于刀剑兵器,打他们一下,他们就受不了了。所以你现在明白横练功夫的厉害了吗?”
林森像小鸡吃米一样连连点头。
说着老和尚接着解释,
“最开始我用的是铁头功你应该知道,那一指一抓都不是简单的,里面包含着少林点穴和少林爪法功夫,最后的几脚踩下去,不但有少林长拳里的跺脚的影子还有少林心意把的痕迹。功夫上身后,一动一静之中都有功夫融入其中,所以你现在还差的很远呢,以后要更加刻苦专心,懂吗?”
有了净明这个很好的榜样,他还愿意悉心教导自己,学习少林上乘的武功,林森只有加倍努力,才不负师父的苦心和自己得遇名师的好运气。
处理完左兆祥的丧事后,由于捞尸队那边一直也没有找到他弟弟左兆瑞的尸体,少林武馆方面也就不再追查他的行踪,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能逃了一条性命吧。
这天没有林森的事儿了,他就找到孙新远,让他陪自己去买东西。上次半路遇上作家兄弟出事,耽误了自己的行程,几天下来,衣服还能凑合穿,可是没有洗漱用品是真的让林森很难受。
二人逛了一天的劝业场,买齐了林森所需的东西和换洗衣服,孙新远就邀请林森到家里做客,他家的杂货铺开在日租界,他们一家人就住在杂货铺的后院里。林森正好想要寻找一位日语老师,就答应了下来。
孙新远的母亲正在看店,看见儿子带了朋友回来很高兴,忙把二人你让到后院的家里。这时孙新远的父亲也从后院出来,招待着客人落座喝茶。孙新远给父母介绍了林森,说是武馆的同门,今天逛街归来,顺便串个门。林森放下路上买的水果给二人鞠躬行礼,
“小子见过叔叔婶婶,冒昧来访,打扰了。”
夫妻二人都对这个有礼貌的孩子很有好感,孙母忙说,
“你太客气了,快坐,晚上留下吃饭,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好孩子,坐吧,到家了就别客气,你婶子的手艺还不错,晚上尝尝。”
众人落座寒暄,交谈里孙新远说起林森不仅在练武,还经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脸上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孙父孙母都很惊讶,这时候识字的人都很少,现在一个会写文章的人就站在面前,两人都有些局促起来,好像是面前的孩子突然从儿子的朋友这样一个晚辈,变成了一个大人物。林森忙安慰二人,说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岔开话题询问起日租界的情况。
孙父就给他介绍起来,
“这日本人平时看起来特别的有礼貌,没事就鞠躬,可是就是不能沾酒,一喝醉了就丑态百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尤其是近些年,越来越多的日本浪人来到咱们这,”孙父怕他听不懂,还给他解释,
“浪人就是日本的混混儿,这些人在他们国家没房没地,混不下去了就跑到咱们国家来,没事了就喝醉酒闹事,真是招人烦哪。”
“那日本人有好人吗?”
林森问到,他还想找个好的日语老师呢。
“日本人里好人不多了,自从这甲午之后,来到咱们这的日本人是越来越多,表面看起来都很客气,可是背地里都想着来咱们这占便宜。”
孙父摇着头说道。
“你问这干嘛,想要跟日本人办什么事吗?”
林森看孙父有些好奇的问自己,就把自己想要找个日语老师学日语的事说了。如果只是单纯想学习日语,中国人里会日语的人也有很多,不一定非得找个日本人。可林森的想法是,学会读写说都是最基础的,以后要面对的都是真正的日本人,最好自己能把日本人的行走坐卧,风俗习惯全学会了,在必要的时候把自己变成一个“日本人”,这样可能会给自己更大的帮助。
“想要找一个对中国人没有偏见,甚至还有好感的日本人可不好找。现在这些日本人看见中国人不说趾高气昂的,也是当面客气背后撇嘴的主。你想找一个愿意真心教你的人确实是难了点,不过没关系,叔会帮你留意着,什么时候碰到了什么时候给你信儿。”
孙父摸着下巴盘算了半天也没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林森也有些失望了。不过有了这么一位常驻在日租界的人帮忙,要比自己瞎踅摸可靠谱多了。
这时孙母正从外面端着茶水进来,只听到丈夫半句话的她随口问了一句,
“有什么事要你叔叔帮你留意的,说给我听听,也许我能帮上忙呢。”
林森又给她解释了一遍。不想她听了一挥手,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这事简单啊,你不是想找一个对中国人有好感的日本人教你日本话和日本的事吗?我知道啊。”
林森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忙问究竟。孙父也疑惑的看着孙母,她每天都在家看店哪里认识的日本人?
”你不用看我,这个人正好我认识你不认识。”
孙母看着孙父在看自己,说了一句。
“常来店里的有一个日本老太太,叫中村夫人的,你知道吗?”
她说着问了丈夫一句。孙家店里秉着男主外女主内的原则,看店的活大部分时候是孙母管的,而来杂货店买东西的也大部分都是日本的女人,所以这个中村夫人还真是她认识而孙父不认识。
“这个老太太来中国快十年了,之前一直在东北,最近这几年才定居在这里。她今年得七十多了。我和她聊天的时候听她说,她是来中国找儿子的。她儿子十多年前来到中国,后来就和她断了联系,丈夫死后她在日本就没了亲人,所以她就一个人来中国找儿子了。看她平日的言行,她对中国人没什么偏见,也很喜欢小孩子,你要是跟她学,我觉得行。”
孙母介绍了半天,也是觉得这老太太一个人孤孤单单怪可怜的,要着眼前这个孩子真能跟她学点东西,身边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林森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理想的日语老师,非常高兴。孙母也为能帮到儿子的朋友欣喜不已。大家就一起愉快的吃了一顿晚餐。天色渐晚,林森该告辞了,他临走前拜托孙母帮忙询问那位中村夫人是否愿意教自己日语,下次再来听她的回信。孙母答应了。
事情很顺利,孙母询问后中村夫人很快就答应了,于是林森每隔几天就跑一趟日租界去学习日语,每次都要到孙家坐一坐,时常带着礼物上门,和这一家人的交情也日益深厚。与中村夫人来往了一段日子,他也渐渐的了解到这个老人的不容易。在日本已经没有什么亲人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临死前找到儿子中村义男,让儿子把自己和他的父亲葬在一起。前些年身体还硬朗的时候她几乎找遍了东北,也没能得到中村义男的半点消息,现在自己老了,找不动了,而中国实在是太大了,恐怕到死也见不到她日思夜想的儿子了。
林森在想,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也许她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可是他没办法把这个猜测跟老人说,因为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或许她也早就想到了这些,可是儿子是她的执念,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原因,所以她根本不敢那么想吧。
林森练武之余的时间,逛遍了天津的各个租界,好好体会了一下这个时期的,“国中之国”的社会风貌,虽然租界是欧美列强对贫弱旧中国的主权侵略产物,但是这时期的租界建设的确实是很漂亮的。刚刚建成没两年的万国桥是海河上的一景,意大利租界的马可波罗广场辉煌大气,法国公园优雅宁静等等。
林森想起来船上认识的琼恩夫妇,就决定上门拜访一下。他给琼恩家打了一个电话,约定了上门拜访的时间。这时的人们见识狭隘,常以衣帽取人,很多的地方会以衣衫不整为借口,拒绝中国人进门。这次是去别人家里拜访,林森不想给人留下坏印象,所以特意换了一身比较整洁的西式服装。
英租界是天津设立最早的租界,也是最繁华的租界,因为于法租界毗邻位于天津紫竹林附近,也有“紫竹林租界”之称。林森来到位于维多利亚道的琼恩家,这里是领事馆家属所在的别墅区,门口守卫是印度人,林森报上名字才得到放行。
琼恩夫人看见林森后表现的非常热情,见面就给了他一个拥抱,
“好孩子,你终于来看望可怜的玛丽了,你知道我这些天过的多寂寞吗?”
林森送上手里的鲜花,诧异的问,
“怎么会呢?您见到了思念已久的儿子,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琼恩夫人一边接过鲜花闻了闻,一边让他进门,
“是啊,我看到奥伦兹是很高兴,可是他每天都要忙着工作,只有下班的时候才能陪陪我,周围都是陌生人,我只能和这个老家伙呆在房子里。天哪,我已经和他呆在一起五十多年了。”
听着琼恩夫人的抱怨,琼恩先生也只能无奈的耸耸肩,他招呼林森坐下,给他倒了一杯咖啡,
“你和你的老师还好吗?”
林森接过咖啡试了试味道,然后加了一颗方糖,琼恩夫人就挨着他坐道了他的身边,
“我们都很好,现在住在法租界的少林武馆里。有时间的话,欢迎你们去做客。”
琼恩夫人连忙说道,
“真的吗?我这几天块闷坏了,离家远了别人说什么都听不懂,你可以去你那里玩玩嘛?”
琼恩先生也接过她的话,
“玛丽这几天确实很无聊。本来以为下船了就会好一些,没想到到了这里,路也不认识,周围的人说的话也听不懂,我想带她出去玩一玩还怕迷路找不到家。真是糟透了。”
林森笑了起来,看来他们都是闲不住的性子,
“好吧,你们无聊了可以去少林武馆找我,我来坐你们的向导,带你们见识一下这个陌生的国家。”
夫妇两个都很高兴,琼恩夫人抓住了她的手,
“说定了就不准反悔啊,明天我们就去找你,你要陪我好好玩一玩。”
看林森笑着点头,这位老妇人高兴的像个孩子,她为了表示感谢,邀请林森留下吃饭,可是时间还早,琼恩先生就拿出了一副纸牌,要教林森打桥牌。从欧洲到天津的漫长旅行,纸牌帮助他们夫妇打发了大把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