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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当天,大雪!
村子还是像往常一样,除了早上各屋升起的炊烟,没什么人气。
云家正在经历第一场离别。前一晚当娘的就把提前做好的衣服、鞋子打包装好,当爹的往包里再额外放了点钱。冬天天亮得晚,早早地爹娘就起床给云远准备早饭,一再地让再多吃点。
这天的早饭格外丰富,今天不只是云远离村求学的日子,还是满八岁的日子。往年里的大寒,中午是最丰富的一顿。
云远嘴里一边嚼着东西,一边站起来拍了拍肚子,“爹,娘,我吃得很饱了,不信你们看,肚子都这么圆了!”说着还特意挺了挺肚子,“放心吧,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会经常给你们写信的,有空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云远他娘含泪笑着点了点头,又打包了一些吃的,让云远一起带走。
出小院的时候,发现东方已经在门外等着了。云远在门槛转头对爹娘还有兄长说了句,“你们别送了,外面天冷,东方先生会陪我走的。”说完转身走向了东方。
身后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娘亲的哽咽声。
云远走到东方先生身边的时候,东方抱手对门口那三人作了一揖,转身牵着云远的手就走了。只留下门边那三人在那儿孤零零地站着。
“不回头再看一眼?”东方一边走一边问道。
“不了,我一回头娘亲会哭得更厉害,会更伤心。”云远没有哭,但通红的眼里包着的眼泪诉说着他的不舍。
听到这个回答,东方很是佩服地点了点头,“对呀,没想到你这么小就知道这个道理。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七大愁。人人都会经历,但又有几人能看透。”
其实云远哪儿听得懂这些呀,只是单纯地不想让爹妈伤心而已。
走了一会,云远发现不是走向村外,而是走向村塾。
在路上,东方还给了自己一个纸折的平安符,说是自己来村的路上求的,听说很灵,让云远一路带在身边,云远也就贴身收了起来。
收好了平安符云远才问道,“东方先生,我们不是要离开村子吗?怎么往村塾走?出村的路不是这边。”
“我们先去见下先生,见完再走”。东方嘴里的先生自然只有陈先生了。
早早地到了村塾,还得有一会才会有孩童前来,陈先生却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与平日里的先生不一样,陈先生恢复了才来村子那天的样子,当时云远没读书不知道怎么表达,现在知道了,“儒雅”!
陈先生是个儒雅读书人。
“云远,你认为先生送你出村是对是错?”很是奇怪,这次陈先生没叫“小远子”。
“爹娘同意送我出村求学,先生也愿意送我出村求学。送我出村当然是好的。”
陈先生听到这些话点了点头:“只要你现在认为是好的我也就安心了。去了外面多听东方的话,他会照顾你的”。犹豫了一下,陈先生又补充道,“外面与村子很不一样,你要多听东方的话。”
云远虽说不知道外面与村子有什么不一样,心想,不就是人多点、房好大、城大点吗?有什么怕的。不过他还是听从陈先生的话,点了点头。
“东方,你带云远在路上多走一走,不要急着赶到书院,顺便路上也多教一教他。”
听到陈先生重点说了“走一走”几个字,东方脸一下就垮了,“先生,要‘走’呀?”
也特意咬着牙在“走”字上重读了下。
陈先生拍了拍东方的肩头,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多想了,我会注意你们的。”
陈先生的手从东方肩头离开的时候,手心若有若无地从东方身上抽出了一丝气,手在砚台上一抹,便什么也没有了。
东方眼睁睁地看着,只得愁眉苦脸地作了一揖。
“等等。”正准备带着云远离去的东方被陈先生喊住了。
“小远,你也和东方一样,给我作一揖吧,恭敬一些。”
陈先生有点怪,这有什么?自己经常给陈先生作揖呀,还用专门叫住自己。
心里这样想着的云远对着陈先生恭恭敬敬作了一揖,陈先生拍了拍云远的肩膀示意可以了。
随后便挥手让东方带着云远走了。
“小远子,希望回首的时候不要怪先生才好!”待东方和云远走了好一会,陈先生才叹了口气。
出村的路云远走过几次,可几次都是去玩,并没有真正的走出去过。出村得从村上走过,然后一直向山上走,走到山顶就算出村了。最远的时候云远走过了村上就回来了。
虽说去和陈先生告别多耽搁了一会,但还是很早,路过村上的时候,除了早起外出倒恭桶的人,基本见不着其余人。
村上的路都是青石板路,和村下碎石子路和泥路走着完全不一样,不用担心把鞋弄脏了,更不用担心路滑跌倒。
路上的积雪很厚,走在上面沙沙的响,那是把雪踩实的声音。
由于东方来了后没怎么和云远接触,云远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埋头跟着东方走。一路除了赶路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很是寂静。
慢慢地一大一小总算走出了村上,步入了上山的小路,因为有竹林的原因,路上雪不太多,还算好走。不过毕竟云远人小,走前娘亲收拾的衣服鞋子有点多,早上出门还带了一包吃的,背着爬山还是有点累。
“东方先生。”云远一边喘气一边问道,“到你们书院得多久呀?”
听着云远确实有点累,东方放慢了一点脚步,不过还是没有从云远身上接过包裹的意思。
“本来呢两三个月就能到,可先生让我们慢慢点走,我看呀,少则一年半,多则两年吧!”
云远一下就愣住了,“你说多久?两年?我没听错吧,从村里进城我听去过的人说,也才走半个月而已,你是不是说错了。”
云远停了下来,东方也停了下来。回头继续说道:“我也希望是说错了呀,这还不都是先生的错,让我们走着去。”
云远知道为什么东方一路无语了,东方的脸都快愁成老太婆了,瞧那额头的皱纹、瞧那垮着的一整张脸、瞧那下弯的嘴角,人愁成这个样子谁都没心思说话。
“还是继续走吧,呆得越久时间越长。”说完不等云远回应,东方回头继续发愁去了。
云远只得跟上,小脑袋被那个“两年”击晕了还没回过神。
中途一大一小休息了两次,到了中午,该吃饭了,两人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把爹娘打包的食物拿出来吃了。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总算是打破了上午的沉寂。
“东方先生,怎么没见你带包裹呀?你说我们去你们学院得走两年,你总不可能一直不换衣服、鞋子吧?那得多臭!”
东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给了云远一个白眼:“以后你就知道了,不过过几天到镇子了我是得给你准备个书笈。现在你背着包裹的样子看着是丑了点,背个书笈好歹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你说谁丑呢?吃着我娘给我准备的东西还敢来说我丑,我再丑也比.....,也比村里的小狗子好吧!”
云远本来想说“再丑也比你好”,可现实就是那么气人,他还真没有东方好看,虽说不想承认,可东方是比村里的男人都好看。如果陈先生是“儒雅”的话,东方就是“俊朗”。
“对了,先生在村里怎么称呼你?这去学院的路还长,不可能一直叫‘你’、‘喂’吧”。
“小远子!”
听到这个称呼,东方一下就喷了出来,差点没呛死。然后哈哈大笑,笑得都停不下来。
云远感觉到一丝不妙,连问道:“这个名字怎么了?不好吗?陈先生说这个是皇宫里用的名字,还是皇帝或者皇后、贵妃给人起的名字,一般人可用不了!难道先生是骗我的?”
“对!对!先生说得没错,没骗你,我只是吃东西呛着了!”
“那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以后我也和先生一样叫你小远子吧,这个名字挺好的!”
“到了外面,我一定要找人问问‘小远子’这个名字怎么了?”云远心里默默地想着。
“小远子,吃完了我们走吧!尽量在太阳下山前走到山顶找个住的地方,不然的话,晚上得露宿街头了。”
“不对,这没街头,要露宿荒郊野外了!”明显感觉东方的心情好了不少,云远更是下定了决心出去了一定要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