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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终究是因为我的执念,不忍心超度怨魂,平白让小岚多为祸了几百年,多伤及了不少无辜。”
“唉,老纳本想以一己之力普渡众人,愿无辜之人来世得福报,可这世,害得他们没能善终。”
“今日各位施主替我化解执念,方知人力有限,老纳无菩萨法力,又何必强求普渡众生,终究是入了八苦,落了下乘,阿弥陀佛。”
说完老僧双手合十,慢慢化为光雨而散,以一身佛法消除一身业障。
几人内心不是滋味。
老僧入执念代人受业障之罪,以一身佛力渡化众生,慈悲之心不可谓无。
说是慈悲之人呢,却也因一己执念,持一人慈悲之心,成百年害理之事,对一人的慈悲导致众生的妄死,这能是慈悲吗?
是高僧还是孽僧?
“大师已经坐化了,你呢?准备如何?”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得面临小岚的问题。
“刚才你不就准备杀我吗?不是他救我一次,刚才就灰飞烟灭了,现在没人拦着你,动手吧。”也许是一身厉气被方丈又一次纳入己身,现在的小岚没那么苍白了,也显得没那么冷了。
“大师护你一生,现在倒不忍心杀你取功德了。”
“本来活着也没什么意义。哼,何况,这几百年来还算活着吗?”
“哦?”
“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想杀尽世人泄愤,可每出世一次,他就对我说教数十年,越说我就越怨他,越怨我就越气,越气我就越要杀。”现在的小岚更像是一个长久未对人吐露心扉之人又一次向人倾诉。
“我怨他的法会、怨他的说教,我要以杀来报复他。后来,渐渐地就没了说教,而我每次回来他身上的厉气就越重,我还以为是自己修为提升了,压制住了方丈的佛性呢,所以就杀得更起劲了。”
“现在他坐化了,我还杀给谁看呢?我的家人都死几百年了,我杀再多的人又能怎样?能让他们重新活过来吗?”小岚笑着,可笑中尽是凄凉。
云远倒是有些理解,就像小的时候一样,爹娘总是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可越是不让就越想做。
直到某一天,爹娘老了,管不了自己了,自己反而不想做了。
“山下真有那一个为了女儿而入伙的男人?”小岚无缘无故地问了一句。
东方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就帮她一把吧,不要走了我的道路。”
老僧终究还是唤醒了小岚心中的一丝善念。
“嗯。”云远应了一声,顿了一下又加了句,“姐姐。”
多么陌生而又熟悉的称呼,可惜自己从来就没有一个弟弟。展现了一张在梦里见了很多次的笑脸,小岚最终化为光雨随方丈而去。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也是最强的毒药。
随着光阴的流逝,一切都会淡化,不止是仇恨,还有亲情、爱情,甚至还有生命。
只有孤独不会淡化,还会不断积累,而孤独就是无解的毒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僧的声音凭空在大殿里回响,而大殿里的烛火也越来越小,最终熄灭,只有一根普通的竹签落入了云远的手里。
这次是真的走了。
没有烛火,殿里光线一下就弱了下来,出了大殿外面好像也没来时那么冷了。
“东方,这是什么呀?”云远出了殿就把手上的竹签递给了东方。
东方接了过来,低头看了看,外表看来只是一根普通的竹签,拿在手中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满满的光阴沉淀。
竹签上书“遇难成祥”四字。
“拿着吧,就是一根平安签。”东方递了回去。
“哦”,云远收好了小心地放入了书笈。
“现在怎么办?”一边往外走牛毅一边问。
“下山呀,你还想在山上留宿一晚?走吧,走得快的话,入夜时分就能进城。”东方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那我怎么办?”一直在一边听着的吕侯也发问了。
“也下山呀,怎么了?”
“不,我是说,我应该怎么向上面的大人禀报。”
“这事你自己决定了,可以只禀报山下的事,也可以把寺庙里的事一并说了。”
“算了,还是不要说太多了吧,越多越麻烦”。吕侯摇了摇头,他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
几人边说边走,只余身后的寺庙愈加破败。
下山可比上山就快多了,在天黑的时候几人总算是下了山进了城。
吕侯回了营,最终还是没有说寺庙里的事,说了反而更加难得解释,反正事情已经了了,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东方呢,又回到了前几日住的客栈,牛毅也找掌柜的拿回了提前写好让东方带给师父的的书信。然后又花了一些钱,让小二去请城里的大夫,来帮自己处理伤口,毕竟在山上只是简单处理,为了不留病根子,回了城还是要好好请大夫看一看的。
但在山上军医简单处理了下,又加上吕侯提供的药物,这次伤得还算好,大夫开了几副补养气血的药方,休养一会段时间就好了。
这些小事自然又是交待给了小二,多给了点赏钱就是,牛毅估计这次事办了赏钱应该不少,也就不抠抠索索了。
有钱就是好呀,没钱怎么走江湖?
不过也亏得小岚没下死手,否则一招就要了牛毅的小命,这趟江湖就真的走完了。至于为何,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不会是因为牛毅生得好看!
身体上的伤好治,可在梦里死了那几次,让人真实地感受了死亡的气息,对魂魄的伤害可就没那么好治了。
下山途中东方就已经看出来了,牛毅的脚下有些漂浮,走了一半左右额头就见汗了,以这以前是不可能的,走上半天也不会见汗的。牛毅自己也只是以为才受了伤,元气有损,多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也没太在意。
云远的话,步伐难得地不时会踏错几步,体内的气息运转也出现了不稳的情况,明显有滞涩,后继无力。云远则是以为自己经历了刚才的事,心绪未稳才会出错。
适时地,东方让几人休息休息,吕侯还以为是考虑到牛毅有伤在身,而云远一个小孩估计也被吓得不轻,东方想让他俩多休息休息。
当天晚上,难得地,东方没让云远识文练字,早早地就睡了,牛毅更是大夫一走就闷头大睡。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云远与牛毅才起床,脸色好了一点,可还是困得很,可也不能一直睡吧,还有事要做呢。
随便吃了点清淡饮食,几人就去县衙了。
到了县衙,守门的衙役都显得很轻松,脸上都没了愁容,看来已经知道匪患已除,可以过段安稳日子了。
见是东方三人,立即就迎了进去,也不用提前禀报,直接就带向了后院大堂。
上次走的时候,知县大人可是恭恭敬敬地将三人送到了县衙门口,要是对方不愿的话,估计知县还得作陪游览全城呢。
都是大人物呢!
同时也差人去后院请知县大人,果然,东方三人才到后院大堂,那矮瘦的八字胡知县已经在门口迎接了,笑容满面,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虽说出了乱子,可也平了乱,至少也能功过相抵,弄不好,还能有点功,怎能不高兴。
“三位请进,快请进。”知县的腰怎么感觉比前几次弯得更低了。
落座后,上好的茶叶、点心正好备好。
“感谢三位呀,一早军中就有人来通报,匪患已除,多亏了三位,我代表全县的百姓感谢三位。”
说着就起了身,正了正官服,对三人行了一礼,牛毅平日里在城里都是给知县行礼的,第一次有官老爷给自己行礼,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可一看东方安然受之,自己也不好推让,只得心怀忐忑受了一这礼。
“大人这就免了。”东方口头是说着免了,可却在受了这样礼才说的,“既然代大人已经知道了,那我们也不多说什么了,这次来呢我们是领悬赏来的,就看大人什么时候方便。”
“如此小事又何必劳几位大驾,差人来吩咐一声,我自当送上门来。不过既然几位已经来了,那就随我去库房吧。”
一路上那知县不时恭维着几人,不过几人却不完全领情,轻描淡写地应付着,一路到了库房让库管提了一千两银票,让东方几人签字领取。
“不知现在几位能否赏光让下官一尽地主之谊?”那知县大人心想着事总算完了,现在总能想办法搭上书院的关系了吧。
“不了,大人,事情刚了,想必还有很多安抚百姓之事需要大人处理,我们就不打扰了。”
“好吧,既然诸位体谅下官、体谅本地百姓,那我就不强求了。”知县大人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本领还是不错的,就顺着意思又将几人送到了县衙门口。
出县衙后,街上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样子,就连东方、牛毅也颇有兴致。
只有云远还有疑问,“东方,方丈错了吗?他还算是大师吗?”
“方丈一生功德终成空,谁是谁非,又有谁能说得清呢。”东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天下,不是只有对错之分的,有的只是人心中的对与错、是与非。”
就好像武人的刀剑之轻对于文人来说可能重逾千斤。
文人的一字之重对于武人来说可能狗屁不是。
所以,在云远心中,方丈谈不上错。但肯定算得上大师的,结锁于自己,化解他人孽,虽无佛身、却有佛心、未成佛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