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玦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杆。
左顾右盼,并未见到苏清晓,想来早已回去了。
老人已倚着一块石头坐下,似是假寐,那高悬地鱼竿已被水下的鱼儿拉得左右摇晃。
有鸟儿自远处飞来,停落在老人肩头,自顾自梳理着翅羽。
“这老头,怕是步入天人之境的绝世高手。”玦暗自琢磨,起身舒缓一下身体,缓缓打了一套拳,便觉浑身精力充滚滚,气血冲霄。
他所使拳法,乃是天策府弟子每日早课必修,是为强身之本,名唤中门。这中门拳虽不是克敌制胜之法,却颇有强身健体之效,便是寻常百姓,习之可力敌猛虎,延年益寿,也算天策绝学。
这一套中门拳打完,便去了一身懒倦意。看老人貌似睡着,玦也懒得去打扰他。
玦寻了一处开阔地,拔出长剑,演练起天策七式。
一千八百遍的演练才是玦最想完成的任务,毕竟盖青天已打定主意,他不演练满一千八百遍,不许他回风林殿。想想府里那些漂亮师姐妹,玦的心儿都快飞去了。只想着如何早早完成惩罚任务,回去好好找她们诉说衷肠。至于老人指点他的事儿,却是浑然不放在心上。什么绝世神功,哪有跟师妹们一般好玩哪。
玦这一次花了大半个时辰,便将一整套天策七式演练完毕,虽气息有些紊乱,肌体乏力,却也免不了心里欢喜。若是往常,定要花上一个多时辰的,这几日进步还算不错。
“徒有其表!”老人不知何时转过头来,望着玦这边,吐出几个字。
“喂!喂!喂!”
玦心里颇有不悦,挥舞长剑,问道:“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个徒有其表法?”
老人嗤笑,摇头不语。
“你这老人家,笑我剑法徒有其表,却又不说出个头头道道来,真是无聊得紧。”。玦虽心有怨言,却不敢过于顶撞。老人回头说话间,那鸟儿却尤不自知,在那儿仰首轻鸣。玦知这老人身融天地,乃是修行至深,法力通天之相。再加上昨日老人一手控火烤鱼之术,精细微妙,其境界之高,可见一斑。所以只敢嘴头说说,不敢真个儿去顶撞他。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老人看着玦,问道:“你做到了吗?”
不待玦答话,又说道:“你虽有力,却散而不精,十成力,到了剑身,便只有三成了。行走间下盘不稳,脚步虚浮。招式施展间,只顾其形,不得其要,生硬死板而不知变通。明明是攻式,你却畏手畏脚,毫无锋芒。明明是以退为进,你却只退不进。明明是先发制人,你却如此慢吞吞……”
“得了得了!”玦长剑一丢,双手抱胸,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这么说,我还练什么呢?反正一无是处!”
“过来陪老朽垂钓吧,不然你中午没得吃了。”老人再不答话,只撩起鱼竿,便见一条白花花的鱼儿落入鱼篓。
玦听他所言,倒也没错,今中午是没得吃了。昨晚已告知苏清晓不用送饭食来了,自己只能跟这老头垂钓,钓上几条来果腹。
……
时值正午,玦见老人收了鱼竿,忙伸头望他鱼篓一瞧,不过三尾小鱼。再看自己这边,已经有十一条了。
“老人家,看来您真不适合钓鱼啊!”玦一脸挪揄之色,这一句话,便解了之前被老人说得一无是处之气。
“非也,非也!老朽只待愿者上钩,以心钓而非以技钓。”老人也不恼,拿着鱼篓晃了晃,“这三尾鱼儿是心甘情愿被老朽钓上来的,而小友你的鱼,却是被你强钓上来的。”
“胡言乱语,哪有鱼儿自愿上钩的!都是被鱼饵蒙了心,才会被人钓上来哩!”玦听着老人一派荒谬之言,自然不会相信。
“你若不信,且看我鱼钩。”老人说罢,便起了鱼竿。
玦定睛细看,那鱼钩竟是直挺挺如一根针,上面亦无倒刺,连鱼饵都未曾有。
“那为何你给我的鱼竿,我却能钓起来?”玦虽不信,却还是反问。
“因为老朽给你的鱼钩,是弯的!若是如我这一般,以你的心境,却是万万钓不到的!”老人如昨日一般,眨眼便自指掌间飘出一律火焰,自鱼身一绕,那鱼鳞便齐刷刷落下地来,鱼肉已是熟透了。
老人连食三尾小鱼,意犹未尽,只看向玦鱼篓,其间意味无需言表。
玦一手提着鱼篓,拿到身后,警惕地盯着老人,说道:“小子我自个儿拔剑去,无需您老人家指点了。”
“你这小子!”老人哑然,忽而眼珠一转,“光拔剑还不足以打败你的小情人儿,你差太远了,像你这般练,怕是以后难振夫纲啊!”
“死老头,怎的一天净是胡说?甚么小情人儿,一个小胖子我会看上她?”玦不再搭理老人,在溪边给鱼去了鳞甲,洗净之后,便取出火石生火,着手烤鱼。
天策府以武立宗,门内鲜有人修习道法。似玦这等境界,别说凭空生火,便是御剑伤敌,都还不够。并非修行道法需要极高的境界,只是修行之道不同,术不同而已。也有道法仙门,主张“清静无为”、“顺应天道”、“逍遥齐物”。其中弟子,修道法,可施五行术法,也有符咒妙术,高深者,亦可移山填海,拿星捉月。也只有老人那种境界,武道至深,一法通而万法通,虚空涌火,手掌雷霆也不是难事。
“要不我教你这虚空生火的小把式?你将鱼让与我便可,以后就无需如此劳神了。”老人神动,又是一个提议。
“不要不要!小子可不想吃骨头了!”玦态度强硬,丝毫不意动。
“嘿嘿,可由不得你!”
老人伸手虚握,似乎施了什么法。
玦感到一股绵柔之力涌来,体内气血骤然停止流动,真元不振。便是想动一下也难,只能看着老人拿走他烤得半生不熟的鱼干瞪眼。
“真是糟蹋啊!”老人看着被玦烤得半生不熟的鱼,眼中满是遗憾之色。当然这并不能让他停下手中动作,结果眨眼便只剩下一幅幅鱼骨架了。
“你这老头,真是欺人太甚!仗着自己多修炼了几年,欺我年少,以后定要把你吊在府门上示众,方解我心头恨,夺鱼仇!”玦身上束缚之力一消失,便吵着嚷着要找老人报仇,不过却不敢真上前动手,只说以后一定要报这夺鱼之仇。
“小子,欺负你又能如何?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会跟你讲道理!所谓成王败寇,道理,永远都是胜者说的。难道你的敌人会因为弱小就放过你吗?没有实力,再多道理亦是无用。”老人这一通话说完,便盯着玦,不知想些什么。
玦一甩手,坐到一边,也不知被气地还是怎的,再不多话。
老人也不管他,见他如此,便拾了鱼竿,挥袖间便是不见了踪影。
毕竟是少年心性,被老人这般一激,哪里受得了。只坐了片刻,便按捺不住心头火,拿了长剑,一通挥舞,觉得不解气,便鼓动浑身真元,施展天策七式。霎时间剑气纵横,锋芒迸射,唰拉拉落下大片树枝,地上沟壑交错,一片凌乱。
“真是气死我也!”
玦使一招斩星式,那长剑锋芒大盛,碧光闪耀,划过一轮弯月,将一块丈高大石立劈两瓣。
“轰!”
两块巨石倒落在地,碎石迸溅。
“师兄!你怎了?”苏清晓在远处喊道,小跑过来。
玦见到她手里提着食盒,背着一个大包裹过来。想想自己被老人欺负,抢了鱼,还不敢报仇。心里一酸,差点就掉下泪来。
“万俟烈没跟来么?”玦从苏清晓身后拿过包裹,又接过食盒,“不是叫你不要来了么?”
苏清晓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玦,说道:“太远了,没让他跟来。”
“那你来作甚么?”玦打开食盒,里面颇是丰盛,不由食指大动。再看苏清晓时,却觉得她好看了许多。
苏清晓双手托腮,白了他一眼,说道:“给你送被物来啊,还能来做什么。不要我来,我以后不来便是。”
玦手中停顿,一脸正色,瞪着苏清晓说道:“怎么不听师兄话?这里这么远,路上又不好走,一来一去少说也得一个时辰。”
“嗯。”苏清晓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你看你送来的饭菜!”玦拿着筷子,在食盒上敲打着,“都凉了!知道吗?凉了怎么吃?还不如不带!”
“哦……”苏清晓撅着嘴,幽怨不已。
玦心里明白,嘴上却始终软不了,他不想苏清晓这样每日来,却又拉不下脸面说甚么好听的话。
“我跟你说,你师兄要成为最强大的男人,以后要潜心苦修,磨砺自己!你这样一天天来,会扰我心,乱我意!我还怎么修炼啊?你说啊!”
玦倒没有什么上进之心,不过口头说说,唬唬苏清晓,免得她每日跑那么远来给自己送饭。刚才自己一阵发疯,估计又被苏清晓看到了,肯定在心里笑自己呢。
“嗯,师兄一定会成为最强大最强大的人!”苏清晓眼有笑意,不知是不是信了玦这一番话,“那么师兄你以后要好好修炼啊,可别一千八百遍练完回来,还输给师妹哦!”
玦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三两下咽了去,恶狠狠道:“小胖子你是不是忘了小时候被我打屁股了?啊?现在有点儿本事就要欺辱师兄了啊?你说你一女孩子,那么厉害做甚么?以后谁敢娶你?”
苏清晓不以为然,看着不远处的小溪流流淌,不明意味地说道:“我又没那些师姐妹好看,自是没人要的,索性学一身好本事,不叫人家欺负我。”
她起身,拾了一块小石子,望玦头上丢来,嗔道:“倒是你呀,这么懒,不好好学本事,难道要女孩子保护你么?”
“我这一千八百遍练完回去,非要把那些师兄弟们揍一顿。让你看看师兄的厉害,休得小瞧了我!”
苏清晓坐了小会儿,便四下寻了些干枯的树枝,在草篷里铺搭平整,又垫上厚厚地干草。随后取出包裹里的被物,铺盖在干草上。
玦吃完时,苏清晓已经整理完毕,正站在草篷前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好了,师兄你就先将就着吧!我以后不来便是,省的扰了你心乱你意。”苏清晓一跺脚,收拾起食盒,便要离去。
“你回去吧,以后别来了,听话!”玦也没作挽留,拿了长剑,装模作样要练功。
“我给你带了两套衣物来,以后你自己洗,瞧你这一身脏得!”苏清晓眼睛停留在玦身上,哼了一声,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