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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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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苗带的班从高一升到高三一直是同年级第一名。因为林苗爱好广泛,加上她大学主修英语教育,爱好英美文学,很推崇英美教学理念,注重学生的素质教育,在她潜移默化地影响下,她的学生不仅文化课成绩好,运动会成绩是年级第一名,才艺表演的时候更是很出风头。林苗虽然入职时间不长,但是她待人接物礼貌周到,而且不怕吃苦,肯帮助别人,所以不论是领导还是老师们对她评价都很高。

    老师的工作其实非常辛苦,特别是班主任,早出晚归,操心每个学生的方方面面,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学生早晨七点二十到校,按学校要求班主任老师必须跟班,林苗工作日每天最迟六点半必须起床。每周一三五是英语早读时间,她跟早读结束才可以去学校食堂吃早饭。班主任工作真正辛苦的还不是早起晚归,而是对学生的管理。同事们每学期开学脸色红润,不过一个月老本吃光,开始透支,一个个面带菜色。每学期年轻教师都有公开课教学,各种教学评比。到了上公开课的时候压力很大,要选课,找资料,研究教学方法,做课件,等等。听课的除了领导之外同组的所有老师,谁都不敢怠慢,内行跟前丢不起那人。

    林苗的公开课被安排在第七周,那时候正是钱一洋和胡惠打得火热的时候。林苗每天回家必须先照顾霓娜,等九点钟她睡了才开始加班备课,做课件。做课件很费时间,要找资料,还必须熟悉制作课件的一些电脑技术。好在林苗一直在教学技术方面肯钻研,走在最前面,很多其他老师在课堂教学竞赛的时候都会去找计算机老师帮忙,但是林苗的理念是,人是累不坏的,所以能自己做的事情就尽量自己做。正因为她精神状态好,身体也不错,同事和朋友们都永远看见她劲头十足的样子。有时候回家其实很累了,但是不想给霓娜看见一个有气无力的坏榜样,也怕钱一洋担心,所以也会强打精神。张敏华心疼女儿,骂她死要面子活受罪,让她把家务和钱一洋一起分担,但是每次林苗看钱一洋他们任务多、压力大,应酬也多,活不好干,便不忍心使唤他。没想到一颗爱心被人家踩在脚下,揉碎了。

    星期一林苗去上班的时候同事们发现一向精神饱满、英气勃勃的林苗一下子瘦了好多,举手投足少了平日里的开朗干练。除了罗平川,学生们倒是只当老师生病了,有点憔悴无力而已。

    下自习铃响后英语课代表陶桃鬼鬼祟祟跟着林苗走出教室,一路上挽着她的胳膊,眉毛眼神乱飞,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到了办公室,正好其他老师还没回来,陶桃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说:“老师,出大事了。”

    林苗撇了一眼她那神秘兮兮的样子,颇有些无语。还大事呢,你知道啥叫大事吗,你老师这才是摊上大事了。

    “潘佑宁爸妈离了。”

    林苗吃了一惊,心想这也太巧了。潘佑宁的父母一直关系不好,她母亲是江北人,父亲潘宏伟的老家在邻省一个革命老区,自然条件不好。当年他名牌大学毕业,正赶上江北引进人才,给市政府秘书岗,另外给五万元奖励,一套公寓,十年后拥有产权。潘佑宁的妈妈家境一般,但是人长得很漂亮。当时看她爸有房有前途,经人介绍和她爸结了婚。不曾想潘宏跟着的书记贪污腐败被举报了,后来提起来的领导和前任当时不对头,上任后把潘宏调到一个混吃等死的单位做了个副局长。两个人本来感情就不是很好,潘宏没了前途,两人就更是鸡犬不宁。陶桃妈妈和潘佑宁的妈妈在一个单位,陶桃和潘佑宁关系特别好。高一的时候潘佑宁常常情绪不佳,上课不说话,林苗找她谈心也没有效果,林苗就有点急了。陶桃怕老师逼自己的朋友,悄悄给林苗说过一点她家的事情,后来看林苗对潘佑宁好,对她提供的信息也适用得很有分寸,她的朋友也越来越开朗,自己觉得有挺成就感,便继续当特务,不时给老师报告一些潘佑宁父母的进展。每当潘佑宁因为家里变化不开心,或者影响到学习而自己又没法开导她的时候,陶桃便会找林苗求救。

    林苗打发陶桃去上课,自己去餐厅吃饭,心里很难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一次掀起波澜。生活就是这样,未来的路不知道在哪里就分叉了。去年潘宏伟来学校开家长会后,林苗留下他淡淡提了一下他们的关系对女儿的影响,他很无奈。因为潘佑宁妈妈谁的话都不听,倒是挺服林苗,潘宏伟还曾拜托林苗劝导一下她。林苗后来约过她,谈了谈父母行为对孩子的影响,当时就觉得那女人不会善罢甘休,现在果然如此。林苗心里很可怜潘佑宁,好在她长大了,这两年在林苗的帮助和开导下把这件事也看开了很多,但愿她能尽快摆脱出来。唉,什么父母,孩子高三他们闹离婚,真是够奇葩。

    英语课上林苗不露身色地留意了一下潘佑宁,发现她还算正常。林苗自己刚经历了劫难,又不忍学生的遭遇,虽然强打起精神,一节课勉为其难上下来,竟觉得用尽了力气,颇有些力不从心。

    林苗周五没上班,加上周末其实也只有三天没来学校,但她自己感觉像过了好久,感觉自己低落的情绪和学校的环境格格不入。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回家时在校门口被教务主任叫住,问了问她的身体状况后便通知她,学校决定由她代表学校英语组去参加市青年教师大奖赛,让她有个准备。

    主任言语间颇有些委以重任的意味,林苗不好推脱,便默默答应了。能参加市里的比赛本来是好事,但是自己目前的状态让她很难鼓起斗志。压力一大,脚步都比平时沉重。钱一洋下午发短信来说晚饭他准备,让林苗休息。林苗不由感慨,以前钱一洋不管家务自己也没有什么想法,现在看他突然知道疼人、关心人了,心里反倒很失落。这次婚姻出问题给林苗沉重的打击,但是她也学会了一点:当你全身心爱一个人的时候,也要爱自己,同时给对方爱自己的机会。任何关系都不应该是单方面的不求回报的付出,否则对方就会以为是理所当然,夫妻,包括孩子都应该平等。林苗不由想到霓娜,对于孩子的教育,林苗也有了新的认识:得教会孩子爱人,为爱付出,为爱牺牲自己的时间和娱乐。

    接了孩子回家,张敏华已经在厨房了。一进门霓娜就欢呼起来;“姥姥姥姥,我要吃鸡腿。”小丫头居然闻到了外婆的炖鸡。

    林苗站在厨房门口看她妈忙活,“你没事一个劲往我这跑啥,张叔叔不吃饭吗?”

    “想吃不会自己做吗?我给你说,他每次都特想一起来,我没让,怕你烦。”

    “我烦你,不烦他。你以后没事少来,那么远,还提个鸡,不怕累。我有事会给你打电话,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少不了麻烦你们。”

    林苗长大后她妈妈就没听到她说过软话,现在听她这么说,张敏华心里不是滋味,对钱一洋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些日子,张敏华心里特别难受。当年林天成和自己分开并不是因为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那时候自己年轻,脾气不好,有矛盾就带孩子回家。婆婆来家住,自己也不喜欢,就和林天成闹别扭。林天成是老大,弟弟妹妹们还在上学,免不了救济,那时候他们自己也不宽裕,两口子三天两头闹。后来林天成也厌了,倦了,她回娘家后也不再紧着去接她,再加上当时科研遇到了瓶颈,他整日整夜地扑在工作上,一时把老婆和女儿都忘在了脑后。张敏华当时不知道这事儿,以为林天成是晾着自己,不给自己台阶下,觉得你不管我可以,居然连女儿都不来看。等他忙完那一段腾出时间去接他们的时候,张敏华提出离婚,林天成里外受困,身心交瘁,灰心丧气之余答应离婚。

    张敏华想起离婚后自己内心的后悔,方方面面的压力,对孩子的愧疚……今天女儿又面对同样的状况,怎不叫人心痛。想着钱一洋混账至此,她对人家的爸妈还以礼相待,体贴周到。虽然想到自己当时对婆家的态度觉得惭愧,但是一想到女儿的委屈便恨不得扑上去撕了钱一洋。这些年林苗对钱一洋和他家人的好,别人不知道,她当妈的可是看在眼里,万万没有想到钱一洋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把女儿置于如此不堪的境地。

    钱一洋提着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进了家门,母女俩看见了,各有各的难受。张敏华心里说你现在才知道表现,林苗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这才是丈夫应有的表现,才是爱的表现,因为爱就会情不自禁想要为对方做更多,可是原来的钱一洋为什么不做这些呢?人性还真不能细看。

    因为林苗一再叮咛,张敏华不敢多呆,怕看见钱一洋说出难听的话。所以他一进来,张敏华就呼哧呼哧动作很大地收拾东西,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些谁也听不清但谁都知道的话,和霓娜打了个招呼,眼里看不见人似地扬着头走了。林苗看着又好笑又心疼,怕她碰着了,喊了几声“您慢着些”。钱一洋看着以前把自己当儿子对待的岳母这个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站在旁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想到林苗这几天没了往日的生机活波,而且一次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钱一洋心里像蒙了一层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