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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科场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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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一抹血红,血色燃烧殆尽转又变成五颜六色的霞光。炎热的黑暗蓦然退去露出清晨天空一角,扶余鸟从云海朝霞中徐徐飞来,用十二色羽毛的翅膀轻抚东凰脸颊,东凰喃喃自语:“好痒!归月,乖一点,别闹。”

    “咦?归月是谁,比我还能闹腾么?”孙大圣一脸好奇地发问。

    东凰悠悠醒转,睁开眼睛一把撂开鼻子上面抖来抖去的祝余草,一脸无奈地看着孙大圣倒悬的猴脸:“归月是我的飞鸟坐骑,它可比你稳重多了。唉,孙大圣,方才我通关了没有?这是哪儿?”说着就要站起来,一动身又跌了回去吃痛,“头好疼,胸口疼,腿也疼......”

    孙大圣丢掉祝余草,伸手从路边桂树下扶起东凰,看向前方的殿宇说:“前面是上阳殿。你方才有惊无险过了仙门,但是摔得不轻,我已经用元气帮你治疗过了,不用谢我。”

    孙大圣在“谢”字上特别加重了语气,显然他还在对桃林中东凰拆穿他受伤又送药一事耿耿于怀,可东凰却似乎完美避开了重点,拉着孙大圣的手臂怔怔发问:“上阳殿又是什么地方?下一关比赛什么时候开始?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真是土包子,连上阳殿都不知道。”身后传来一个女子轻柔婉转的嘲讽。

    “你不是土包子,那你倒是说说看?”东凰转头直接反怼。

    一个头戴填金墨玉步摇、雪肤花貌的绯衣女子出现在桂树边,从头到脚好奇地打量了东凰两眼,极力压下尴尬的神色,一双丹凤眼翘到眉梢笑着问:“你就是那个先在开幕式上摔倒丢丑,又在过仙门时打坏公物的百里什么吧?听闻你天生没有法力,没想到竟也过了仙门。封神大典是什么级别,上阳殿又是什么地方,你还真是不自量力啊。”绯衣女子仿佛旁若无人地哂笑起来。

    “我不叫百里什么,我是百里东凰。封神大典对所有选手一视同仁,能不能胜出大家各凭本事。凡人皆有梦想,别人的梦想未必就是不自量力!”东凰一边用眼神劝止愤愤不平的孙大圣,一边也观察着面前的女子,同时凝眉正色说道。

    “好个‘凡人皆有梦想!’”一个玄领青衫的高个子青年走上近前,朝东凰微微颔首,似乎对她的言论颇为赞赏。东凰觉得此人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伯愚,你恭维她做什么?”绯衣女子似有不满。

    “阿玄,殿试要开始了,莫为不相干的事分神,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被称作“伯愚”的男子并不接话。

    女子不再多言,眼睛从东凰身上移开,与那男子亦步亦趋朝上阳殿而去了。望着男子背影,东凰恍然大悟,他不就是全场第一个成功过仙门的青衣男子么?

    “伯愚,阿玄......风伯愚和玄女?甲组名单上排名前两位的名人?”东凰略一思忖,心中似已有了答案,方才的疑惑一扫而空,她看着上阳殿头也不回地说:“孙大圣,我们这就去考场吧!”

    “孙大圣?咦?孙大圣呢?”孙大圣久呼不至,东凰回头看时却笑了,原来孙大圣不知何时已跳上了桂树,此刻正悠然自得半躺着晒太阳。他半转过头嘱咐东凰:“俺老孙也偷得浮生半日闲。看你方才表现,这一关我对你是一百个放心,你只需记住我的话,大胆去考吧!”

    东凰腹诽:“过仙门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最后还不是害我摔得不省人事?”嘴上却故作轻松回道:“放心吧,天下无难事!”

    上阳殿内敞阔明亮,百十余套书案坐榻如棋盘方方正正铺开,桌榻按照甲乙丙丁戊分出五个区域。每条桌案之上,上等的笔墨纸砚、算术工具、钟漏桌屏一应俱全,就连充饥的茶点都摆放齐备,见之令人心情大好。

    东凰径直走向自己在甲区庚申号的座位,看到右前方不远处一个绯衣女子正在研墨,她的左边座位上是一个正在整理衣襟的青衣男子,不是方才的风伯愚、玄女二人还能是谁?

    大殿内外隔空传来玄明子清亮的声音:“殿试开始!有请木鸢传卷!请诸位自行阅览试卷首页的考试纪律,铃声响后开始作答。”

    殿内骤然飞来一群衔着试卷的机括木鸢,木鸢将试卷迅速投放到相应位置后便集体消失了。

    东凰打开试卷的同时,脑中想起赛前孙大圣的叮嘱。

    “殿试的内容包括学术测试和文章策论两部分,试题难度根据投报职级高低分为甲乙丙丁戊五等,甲等对应帝君职位,难度最高。“

    ”学术测试为一百道试题,考察文史数理、天条律令和法术基础。其中法术试题是重点,主要涉及八大仙法体系的原理和应用。”

    ”文章策论通常为选题或命题作文,考察辞赋文法和治理之策,主题紧随时局。上一届封神大典遇上众神之战,共工为私情大闹三界,天庭物议沸腾,所以当时的满分策论叫《欲平天下者先齐家》。”

    耳边铃声大作,上阳殿随之陷入一片沉寂,大家纷纷低头答题,东凰看向第一题是:

    “列出天庭继盘古之后的全部主神姓名,职位及分管领域。”

    幸好东凰平日勤研史料,她略作细想,便写道:

    “中央天帝“玉帝”,统摄三界;天帝之下为四帝君,西方白帝“少昊帝君”为战神,主八方征伐;南方炎帝“神农帝君”为农神,主四时气象;北方玄帝“高阳帝君”为律神,主六道轮回;东方青帝“共工帝君”为命神,主万物运势。”

    东凰对这个答案比较满意,接着读第二题:

    “画出发动大五行术的能量路线并解构法术原理。”

    东凰与相柳相处年深日久,相柳又是极渊殿为数不多擅长大五行术的神仙,她常听相柳解说此术心法和实战技巧,耳濡目染,这道题自然难不倒她。

    接下来题目越来越难,例如:

    第三十五题:“依据时间膨胀效应设计结界,说明流程及风险。”

    制造时间结界是连神仙都所知甚少的领域,三界现存门派中并无涉及此法的著述。所幸去岁恰逢极渊殿重刊盘古时代档案残本,东凰被调去司典官玉清神君处检校编修图书集成,在一本无人愿意接手的残卷断章中读到了时间结界的制造之法,此题可谓正中下怀。

    第六十四题:“修正凡人命数时如何避免影响宏观时空结构?并举出相关天规与禁忌。”

    更改凡人命数为东方青帝所司之职,东凰本无从知晓内幕。所幸东凰曾机缘巧合于秘阁中翻阅过众神之战亲历者的口述档案,其中有一篇文献正好提及此事,东凰再次检阅脑海中的积累,找出背诵过的天规中与此相关的条文,两下整合起来答案便有了。

    ......

    卷中题目甚难,部分题目甚至已超过一般上神熟知的范围,幸好东凰平日准备充分,厚积薄发,因此越答越顺手。

    东凰在子都上神座下修行供职,子都素爱清雅,所至之处谈笑有鸿儒,东凰随扈出入期间,时常辩听经筵,风沐于大方之家,又幸得机缘遍观秘阁典籍,寒窗不辍九万载,故此韦编三绝学贯天人。旁人只知她没有法力,除身边人外,少有人知道她异禀绝伦,读书七行俱下过目不忘,每每落笔成章文不加点。

    是以子都上神私下屡屡向师叔祖太上老君、师弟玉清神君提起,关门弟子东凰虽不擅实战,但妙在熟思巧慧,志锐心胜,其理论造诣或已超越同辈,与四徒弟相柳并列他门下第一得意之人。

    时间过去一半,东凰埋头做完学术试题,翻开策论部分,见题目只有一句:

    请君试论“众乐乐不如独乐乐”。

    东凰凝神思虑良久,随后大笔一挥,在卷面如是写下:

    论众乐乐不如独乐乐

    臣对:

    臣闻人间司马牛问道于孔子,何如人皆有兄弟而我独无,子曰,德不孤,必有邻。

    臣少通达,未及冠,辄有仗剑去国、饱览四海之志;既冠,寒窗不辍。

    当是时也,臣青春茂盛,岁月明光,出则有知己者二三子相携左右,入则有鸿儒者六七人辩叙经纶。年华殊胜,文采激扬,侧帽风流,几人能及?而今四顾茫然,旧游飘蓬,前尘历历,俱乎已矣。

    曲水流觞,不及围炉之夜话;朔月边风,犹羡承欢于高堂。臣今远托边庭,迤逦万载,负笈悠游,诚惶诚愧,虽素衣离国,天涯奔波,亦未尝起风尘之叹。所思者何也?

    惟当今之世,谋名者易,立命者难,成人者易,达己者难。或曰,达则兼济天下,此众乐之乐也,古人诚不我欺。夫人固穷独善其身,纵处江湖之远,旷望清明,心依黎庶,此独乐之乐也,盖亦贵不可得乎。

    乔木参天,尝起泉下之垒土;鲲鹏九籁,尚思濡沫于微时。痴人虽愚,亦酬壮怀;风雨如晦,难负初心。

    ......

    “乔木参天,尝起泉下之垒土;鲲鹏九籁,尚思濡沫于微时......举凡天下大事,最忌善始有初,泛爱亲众,至于承平日久,倦怠滋生,而劇有不豫之患。今欲立身行事,必先慎独于外而自省于内,敏于事而讷于言也。”文昌阁内,三清上人、十多个上神并七位五经博士正对着一篇文章赞不绝口,争相拜读。

    “各位不如一同来品评一番,可好?”见此情景,主持文试评阅工作的文昌星君向书阁内其他阅卷人发出提议。

    “不错,好文章,好文采,老夫断此子前途无量!”听闻今日殿试出现了万年一遇的好文章,一位特意赶来的白发仙长阅后满面春风。

    “还有这段,诸君请看,‘所期立人先立己,所欲达人先达己,不贪事功,不吝毫末,大巧若拙,则近道矣......’立意高远,此非大格局、大手笔断不能为!”一位稍显年轻的博士喜出望外,放下手中朱批紫毫笔,从头反复诵读某些精彩段落,朗读声、议论声引来左近官署中更多仙官纷纷围观,文昌阁中一时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