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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到了他身上的墨竹香气,墨璃尘倏得转头,愣了愣,接而气呼呼道:“你不是去和她下棋了吗?不是不分伯仲吗?不是还听琴赏月吗?不是要共度良宵吗?”
“咳咳。”慕容睿临轻咳一声,故作生气道:“阿璃莫要太过分,真是越说越离谱。”
墨璃尘起身,双手撑住他的胸口,用力往门外推,嘴里叽歪着:“走走走,我可不会下棋,你去找秦小姐下棋吧!”
慕容睿临挑眉,本想逗逗她,甩甩衣袖出门。可见这小女人眼角真的挂着点泪花,立刻心疼起来,不管不顾她的推搡,直接将她搂紧怀里,柔声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了。要不我现在带你出府去看花灯?”
墨璃尘根本无法推开他的怀抱,只能冷声道:“不去,要去你让她陪你去。”
“真的不去?可别后悔啊!我们的东衡的中秋节可热闹了,还有那条姻缘河,听说只要男女在那里一起放花灯,就能永生永世在一起。阿璃难道不想和我一起放吗?”
墨璃尘抬头,眨巴了下眼,却不应他。
慕容睿临立刻握上了她的手,清眸正闪着亮光:“我记得五岁那年,母妃偷偷带着我出皇宫,整条街都是火红火红,就如被燃着了一般。霎是好看!”
不知为何,听了他此番话,墨璃尘的心居然酸酸涩涩,因为她想到了他失去母亲后的童年。方才的气恼早已荡然无存,紧了紧他的手心,细声道:“可是,这菜……”
慕容睿临这会儿兴致正浓,就如个孩子般激动,拉着她的手就往门外走:“留着我们回来后吃。”
“可是……可是……”墨璃尘似乎还未完全回过神,他要带她出府?还是看花灯?自从她进府后,他从未带她出去过。即便前些日子她流落民间,但没有他在身边,哪有心思真正感受这民间的乐趣。所以她此刻高兴得不得了!以至于不知该如何应他。
慕容睿临却以为她还在犹豫,宽慰道“没有可是,你放心,御医会跟在我们身后,保我们的孩子无碍。”
两人坐上马车,马车行得很慢,但也很快到了京城大街。墨璃尘拉开车帘一瞧,果然是火红火红的一片,万家灯火相连接,有一家合乐的游街的,也有几个孩童聚在一道玩花灯。
“哇!这些花灯太壮观!”墨璃尘抬头看见一条几丈长的巨龙花灯,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会儿又问:“睿临,你看!那条河怎么像是着火了!”
慕容睿临瞧见这般欢呼雀跃的墨璃尘,心头居然泛起疼痛。平日虽一直宠着她,护着她,却依旧放不下他的天下,何曾真正带她出过府?甚至连一顿饭都很少聚在一起吃。就如这次,若是,若是他放下了天下,她就不用忍受他娶别的女人的痛苦了。
“这条河哪里是着火了,它就是方才和你说的姻缘河,等会我们就去那里放花灯。”
两人下了马车,阡陌和三四个御医跟在后面,距离十步之遥,不多一步也不少一步。
一路上,衣衩珠花,胭脂水米分,各色小吃,应有尽有,这一路边逛边赏灯,很快就到了河边。
河边开了很多花灯店,每家店铺门前挂得都是不同的花灯,芝麻灯、蛋壳灯、刨花灯、稻草灯、鱼鳞灯、谷壳灯、瓜籽灯及鸟兽花树灯,争奇斗艳,令人赞叹。
墨璃尘最后选了一盏做工极其精致的莲花灯,两人相伴来到了姻缘河,河岸早已站满了情侣,手中各拿着不同的花灯,只是他们的神色都是幸福之极。也有僧侣在河边放花灯,济孤魂。
慕容睿临见她看花灯看得入神,便开口问她:“阿璃,我们对着河神许个愿吧。”
墨璃尘点头,两人学起其他情侣的模样,一起将花灯点燃,对着河拍了三下手。明月当空照,慕容睿临对着天空道:“明月在上,我慕容睿临,此生此世,来生来世,只愿陪在她的身边,白首不分离。”
墨璃尘也念道:“明月在上,我墨璃尘,此生此世,来生来世都要陪在他的身旁,不离不弃。”
两人相视一笑,接而将花灯放进了这条连绵无尽头的姻缘河畔,长河悠悠却平静异常,就如他们此刻的心情,从一开始的生死与共,到现在的默然一笑。十年后,五十年后,甚至再是轮回后,他们都不愿意放手。
可他们的平静却被一个声音打破,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老和尚对着他们的方向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观如是。两位施主也是有着几世的渊源,可惜每一世都以悲剧收场。若是破不出这个缘字,你们生生世世都会在苦海中挣扎,苦不堪言。”
慕容睿临皱眉,方才的好情绪全被他打破,示意了一眼阡陌,阡陌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手中的剑已悄悄拔出。
慕容睿临当然不会真让阡陌杀了他,只是想用这方式警告这不知趣的老和尚。
老和尚轻轻扫了一眼阡陌的剑,双手合十道:“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盛苦。其中爱别离和求不得最苦,你们只有放下才能解脱。”
墨璃尘却有些好奇得问:“大师所谓的放下为何意啊?”
老和尚弯了弯腰,笑道:“没有真正得到又何来放下?这位女施主不要太过心急。你夫君的前世已犯了一个错误,这一世,若是他能放下,也许能破此劫。若是放不下,你只能陪他永世在苦海中轮回了。哈哈,一念起,似以业火干枯啊……”
墨璃尘依旧一头雾水,刚想要再问,那老和尚已是转身,自言感慨道:“帝王一怒为红颜,倾尽天下万骨枯,作孽啊!”
听他这么说,墨璃尘只觉得心里恍惚得很,前世?难道他们前世就在一起了吗?却是遭遇了很多劫难那么这一世呢?会不会也会遭受磨难?这一恍惚,小腹又开始作痛,压低了声音道:“睿临,我们回去吧。”
但令墨璃尘想不到的是,慕容睿临的目光居然还未从老和尚身上移开,似在思考。
“睿临?睿临?”墨璃尘的声音将慕容睿临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嗯”了一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墨璃尘嫣然一笑道:“难不成你相信了他说的话?”
慕容睿临连忙笑道:“怎么可能?我从不信命,也不信天!”
可,当风吹拂起墨璃尘的衣裳时,竟令她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甚至他有她就这么乘风离去的错觉,永世不得相见。
再回想老和尚口中的“爱别离”苦,这种苦,慕容睿临仿佛尝试过,刻骨铭心!万念俱灰!难道他们真有前世?他的心一颤,下一刻已握住墨璃尘垂在身侧的手,坚定道:“阿璃,我们这一世一定会平安到老。”
墨璃尘笑笑,靠着他的肩膀道:“那老和尚说错了,对于我们来说根本没有爱别离苦,因为我们早已许下生死与共的誓言。”
“嗯。”慕容睿临低声一应,可方才那种从灵魂深处窜出来的恐惧令他依旧不安,紧握着她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牵着手准备坐上不远处的马车,却看见有一群扎着辫子的小孩正在跳着红绳,旁边正燃着一堆篝火。
墨璃尘有些好奇得过去一瞧,原来燃着的不是木头,而是瓦转,于是当下问道:“你们为何要燃瓦砖啊?”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孩童瞪了瞪眼睛道:“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啊?这是烧瓦子灯!”
墨璃尘见这小娃子一股拽劲,却也不动怒,继续好奇得问道:“烧瓦子灯?为什么要烧啊?”
“我爹娘说了,在中秋节烧瓦子灯就是希望我们国家能平平安安,不要发生战争,这样我们的房子就不会倒了!”说到此处,这孩童重重叹了口气道:“不过,这愿望恐怕是不会实现了,过些日子就要打仗了!”
他旁边的瘌痢头小胖子大声道:“打仗便打仗!怕啥?我爹说咱睿王爷有几十万金戈铁马,一定将那老妖婆打得落花流水!”
墨璃尘忍不住噗哧一笑,用手臂戳了戳身边人,向他眨了眨眼。
慕容睿临心情也是颇好,想不到他在民间有那么大的威望。这场仗必定打赢。
被那瘌痢头小胖子一说,其他小孩也来了兴致,各自说道:“是啊,我听说圣羽教就是那老妖婆的!这回把那妖婆和邪教一锅端!”
“可不是?咱东衡国圣上本来就应该是睿王爷!不过……”
“不过什么?”墨璃尘摸了摸这小孩的脑门,一脸笑意得问着。
小男孩扯着嗓子道:“就是我们儿歌里唱的呀,琉璃碎,琉璃碎,碎出个娃娃滚大被,大被里面不是爹,野汉搂着琉璃睡……”
墨璃尘的脚步一个后退,这污秽不堪的言语令面红耳赤。
“你说什么?”下一刻,慕容睿临已将这孩子一把拎了起来,赤红的眼睛如一匹原野的野狼,充满这浓郁的杀气。
这小孩吓得“哇”得哭出了声,小脸霎时通红,裤子也湿了一片。
墨璃尘大惊,慕容睿临即便再怒也从来没有这样过,急忙扯着他的袖子道:“快放下这孩子!他是无辜的!”
慕容睿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低着嗓子问道:“是谁教你这么唱的?”
可这小男孩吓得哪里还说得出话,只顾着哭。倒是他身边的小女孩拉着慕容睿临的袍角道:“叔叔,你放了我弟弟。我弟弟也是听别人唱他才唱的。求你放了他!”
慕容睿临在墨璃尘的拉扯中,终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男孩,冷声道:“你去告诉你们的小伙伴,若是谁今后再传此童谣,通通都得死。”
言毕怒甩衣袖,紧握着身边人的手快步坐回马车,刚一坐上马车,慕容睿临就唤道:“阡陌!”
阡陌在马车前跪下:“爷,有何吩咐?”
慕容睿临拉开车帘,看了一眼依旧燃着的瓦子灯,吩咐道:“明日本王要去练兵场,你就传本王指令,对刑部尚书李大人下旨,在民间发下帖子,若是谁敢再念此歌谣,统统处以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