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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你啊,纳尔。”
汤姆揉着惺忪的睡眼,头顶乳白色的睡帽滑到一边,一个草绿色的毛球球一颤一颤,他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把手伸向一旁在枕边摸索,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纳尔逊捧着手里的双向镜,仿佛在看一部由手持摄像机拍摄的恐怖题材纪录片。
“你这是刚起床吗?”
“是啊,”抬头看了一眼寝室里的挂钟,低下头看着镜子,又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事实上,我刚睡下不久。”
“汤姆?”
“怎么了?”
“汤姆·里德尔?真的是你吗?”纳尔逊嘴角抽动,他不确定地问道,“你被斯莱特林附身了吗?我从没见过早上八点之后还在床上待着的汤姆·里德尔。”
“你在说什么?”汤姆打开了盥洗室的门,把镜子摆到一旁,他瞅了一眼,发现把纳尔逊摆得端端正正,于是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牙缸准备洗漱,在嘴里含住一口水,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昨晚在密室里待了一晚上,又不是出去鬼混。”
“你可真是好学。”纳尔逊嘬着牙花子,言不由衷地赞叹。
“那可不,”汤姆白了纳尔逊一眼,含着一嘴泡沫继续说道,“我发现了一个威力巨大的魔法,即使是平庸的巫师掌握之后也能一道咒语炸毁一条街道——所以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什么?”纳尔逊被他这么一打岔,一瞬间甚至忘了找他有什么事。
“就是你告诉我的呀,因为平庸的家伙太多,导致为了教学的方便,魔咒越来越简单、越来越弱小了。”
“我说过这话吗?”纳尔逊挠挠头,好并不容易才回想起了之前解读斯莱特林的变形术时对汤姆说过的话,他点点头,衷心地感叹道,“你可真会做阅读理解!”
“对了,你大清早的找我有什么事?”汤姆把牙刷丢到牙缸里,抬起头漱口,一手捋了捋头发,盯着眼前的大镜子说道:“我刚刚听你说,我舅舅是你爸爸,那我们真的是表兄弟了。”
“对对……”纳尔逊终于想起了正事儿,连忙挥手道,“不是,我是说,我不光找到了你舅舅,我还找到了你爸爸。”
“你说什么?”
“我说,我找到你爸爸了!”
“你找到什么了?”
“我找到你爸爸了!”
“你什么我爸爸了?”
“我找到你爸爸了……”
“谁找到我爸爸了?”
汤姆可能一时之间没听懂纳尔逊在说什么,又或者他发自肺腑地抗拒这个消息,他甚至觉得有些纳闷,纳尔逊怎么像那种被施展了魔法循环播放一首歌的音乐盒一样把一句话颠三倒四地说。
纳尔逊被气乐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把它紧紧地贴到镜面上,端起镜子,冲汤姆大声吼道:
“你的父亲,老汤姆·里德尔看到了我们在巴黎的报道,去巴黎找你了!他在上刊登了寻人启事找咱们俩,你自己看吧!”
汤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因为报纸糊住了镜面,纳尔逊看不清他的表情与状态,在安静的空气中,他一度以为汤姆掉线了,但隐隐传来的呼吸声告诉他对面的人正在认真地阅读那版只有几十个字的报纸。
“纳尔,”良久,汤姆才憋出一句:“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能找到?”
纳尔逊撩开了盖在镜子上的报纸,汤姆的脸上满是忧郁,神色阴沉到几乎可以挤出水来,他上次看到汤姆这副模样还是在巴黎街头,汤姆看到那份名为的离谱报道时。
“你知道的,我精于此道。”纳尔逊拿出镶有复活石的戒指,冲着汤姆晃了晃,“不过这次倒不是我找到的,是有个圣徒看到你在找格林德沃,才把报道拿给我的。”
汤姆的表情更忧郁了,他此刻宛如被命运捉弄的俄狄浦斯、拿起霜之哀伤的阿尔萨斯和垂涎着皇位的胡亥一般——惹得纳尔逊不由得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汤姆?”
“我没事……不过他真的是……”汤姆叹了口气,那些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老练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眼里满是对这位从天而降的麻瓜父亲的抗拒和慌张,他缓了一会儿,四下张望,回头问道,“他真的是我的……父亲吗?”
“这我哪知道?”纳尔逊只得用一种相对轻快的声音打趣道,“也不排除有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找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真的有事的可能。”
“好吧……”汤姆回想起自己所了解关于父母那可怜兮兮的一点情况,点了点头,在英国,同名是很常见的,这也是汤姆抗拒自己名字的原因,但姓氏千奇百怪,所以同名同姓的情况反而不多,既然科尔夫人说过自己的母亲是用父亲的名字为自己取名,那这个闻风而来的“汤姆·里德尔”十有八九是自己那十几年从来没露过面的父亲了。
“唉。”他低下头,叹了口气。
“唉……”纳尔逊不知道说什么,也跟着叹了口气,问道,“这位……里德尔先生现在似乎就在法国,我去帮你看看情况吧。”
“唉!”汤姆继续叹气。
“又不是你女朋友怀孕了,你为什么要叹气?”纳尔逊安慰道,“这也算是件好事,最起码你不是孤儿了不是吗?我明天去法国帮你探探路,如果这个人不太行,咱就不找他了,反正他也找不到我们,最多找到——”
“不!”汤姆轻声拒绝。
“找到格林德沃,让他们决斗去吧!”纳尔逊说完剩下的半句话,听到汤姆的话,诧异地问道:“你说什么?”
“不用了,纳尔。”汤姆轻轻摇摇头,“这件事还是让我自己面对吧。”
“可以吗?”纳尔逊有些担忧地问道,这种十几年没影的父亲听起来怎么都不像个好人。
“没问题纳尔。”汤姆握紧拳头,眼中的慌张消失不见,“我没有他不也健康地活到了现在吗?”
“我只想弄情况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小声地说道。
……
“说真的,我到现在依旧认为,那个女人用一种奇特的方法控制了我。”壁炉旁,老汤姆打了个寒战,似乎回想起了那段和梅洛普交往时的血腥爱情故事,他用颤抖的手从桌上拿起一根切好的雪茄,身后的男仆颇有眼色地一个箭步上前替他点了火,然后干脆利落地消失在了沙发背后的黑暗之中,缭绕的烟雾中,老汤姆缓缓开口,“我后来逃回家中,所有人都说我疯了,要么就觉得我只是为抛弃别人找个借口,但是只有我知道那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经历了多么恐怖的事情。”
“里德尔先生,能详细说说吗?”
他对面的沙发上,一位年轻的记者拿着一个小册子一边聆听,一边记录,在昂贵的皮质坐垫上,年轻的记者有些坐立难安,他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高级成衣,就像是为一个玩偶装上了另一个玩偶的身体——一看就是久贫乍富的幸运儿,他正是之前写下那篇报道的记者,是个阅读理解的高手。
越是疯狂的年代人们越会追捧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凭借那篇报道,他也收获了之前难以想象的名望和一定的财富,也收获了这次采访自称为艺术家盖勒特·格林德沃父亲的男人的机会。
“我还是第一次对除家里人以外的家伙提起这件事”老汤姆狠狠嘬了一口手里的雪茄,吐出的烟雾把他的整个脑袋都包裹起来,“我那时候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住在我们家对面山头那户破落户的女儿,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每天早晨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她,每天晚上睡着以后做梦也是想她,不论她在不在我身边,我的脑子里面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她。”
“我理解,里德尔先生,”年轻的记者点点头,这似乎是他知识范围以内的东西,“不瞒您说,我现在脑子里想的就是,等采访结束了带我的未婚妻在酒店楼下的餐厅吃一顿美食。”
“我请你,”老汤姆不耐烦地挥挥手,身后的男仆又从阴影中出现了,他走到记者身边放下一张餐券,又退回到黑暗之中,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老汤姆继续说着,声音有些尖利,“那不一样,就像你现在想着你的未婚妻,但是你可以在这儿问我问题,拿起你那该死的笔在那个该死的本子上写写画画,你可以听清楚我说了什么,但我不行!我当时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除了想她,除了和她互动,我几乎做不了其他的任何事!”
“您这样痴狂的爱情确实很少见。”见多识广的记者也觉得涨了见识,啧啧称奇。
“我说了那不是爱情!”老汤姆的脑袋从缭绕的烟雾中钻了出来,气急败坏地从喉咙里挤出低沉的怒吼,他身后的男仆又出现了,冷漠地盯着记者.
记者见状,连忙摆手道歉。
“抱歉抱歉,里德尔先生,那不是爱情,您继续吧。”
“没错,那不是爱情,”老汤姆又靠回沙发上,把头藏在烟雾中,继续说道,“我醒着的时候,只想和她上床,而睡觉的时候,做梦也是和她在床上……”
“抱歉,打扰一下,”记者举手问道,“里德尔先生,这段我可以写在报道里吗?”
“当然可以,”老汤姆身体前倾,又一次从烟雾中探出头,露出一口发黑的老黄牙冲着记者狞笑,像一条疯狂的豺狼,此时的他不光是一位“沉浸在疯狂幻想中的爱情受害者”,更是让里德尔家族的财富成倍增长的有名豪绅,“你当然可以写任何内容,哪怕是编造的都无所谓,而读者的态度也和你的想法无关。”
“我会修饰的……”记者还维持着之前摆手的动作,末了补充一句,“以文学的方式。”
“很好,”老汤姆满意地点点头,烟雾中,只有发着淡淡橙光的烟头明灭可见,“我的母亲那时候还在世,她带我去看了医生——心理医生,你听说过吗?一种专门给人脑子看病的大夫,他说我只是对那个女人太愧疚了,所以幻想出了她控制我的事,以此慰藉自己的良心……哼哼,那就是庸医,虽然我那段时间的行为完全不合逻辑,但是那段记忆,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明白,这是种新科学,新职业,有误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和她相处的时候,我有时候也会有片刻的清醒,她没有完全掌握我的思想,每次到清醒的时候,我都会在她租住的破公寓里寻找出逃的办法。”老汤姆咬牙切齿地说道,“她看起来不太聪明,可实际上比谁都精明——为了防止我逃跑,出门前她都会给公寓上锁,她还专门租了五楼的公寓,就是怕我翻窗户逃走。”
“她对您实施了软禁吗?”
“没错,这让我只能在房间内部想办法,”老汤姆点点头,说道,“之后有一天,我发现厨房没锁,之前每次出门前,她都会专门把厨房的门锁起来,那天真的是运气好……”
老汤姆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说道,“我看到她在灶台上用那种锅——就是那种铁匠铺里熔铁的小锅,你知道吗?”
“坩埚。”见多识广的记者说道。
“没错,是坩埚!她每天都在用那种坩埚熬制一种奇怪的液体,那珍珠母的光泽看起来就不正常!她每天就是拿那东西掺在饭里让我吃才让我迷恋她的!”
“所以您认为,那位女士是通过长期对您下药才令您对她产生爱恋的。”记者总结道。
“没错,”老汤姆已经很久没抽雪茄了,笼罩在面部的烟雾变淡了,他露出自负的微笑,说道:“在清楚这一切以后,我开始装病,假装自己肠胃不适,整整三天没有吃东西!但那三天,我还是装作和以前一样迷恋她,可能这让她觉得没有那种恶心的春药她也能让我痴迷,于是不再喂我吃那东西——这给了我逃离这个魔鬼的机会。”
“魔鬼?”记者抬起头,插嘴道,“我注意到您似乎称呼您的前任为魔鬼。”
“没错,那个女人就是魔鬼,引诱信徒的魔鬼,玩弄人心的魔鬼,拥有地狱手段的魔鬼……”
“那格林德沃先生?”记者仔细端详着老汤姆的面容,认真说道,“我注意到他和您的长相确实很相似。”
“他?他和我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老汤姆面容挣扎,嘴角的肌肉迅速抽动着,片刻后,他闭上眼睛虚弱地说道,“那可能是我和魔鬼生出来的孩子……”
记者兴奋起来,这个老豺狗终于在自己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对于记者而言,这种软弱犹如海水中的血腥气对鲨鱼的诱惑,他舔舔嘴唇,追问道:
“那么对您而言,他是魔鬼,还是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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