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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离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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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嫣然觉得上天定是厚待她了,让她能在死后能进入天堂。鼻端尽是花草的清香,身下一片柔软,感觉像是睡在云朵上一样,身上也能感受到阵阵暖意,这一定是最靠近太阳的地方。

    她还没有睁开眼睛,心里想着,这到底是梦境还是天堂!人死了还能做梦吗?那一定是一个很长的梦,可以在梦中弥补生前的遗憾!她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有同常安在一起,那他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吗?

    想到这点,她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措不及防。他的瞳仁里映着两个小小的人,依稀能看出脸上糊的泥巴和头发上粘着的稻草,灰头土脸,她不愿承认那就是自己。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她把手放到胸口,那感觉更强烈了一些,她真的没死,她又把手挪到他的胸口上,“砰-砰”的心跳声比她打的安塞腰鼓还要有力,他也没死——

    “你躲到哪儿去了?”那天,她在雍丘城外翻遍整个战场,都没有找到他。

    “哈哈,你那时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吗?跟你一样,被自己挖的坑给埋了呗!”他轻松地笑着,并没把那一次的经历当成一场生离死别,而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一般。

    “不过我比较惨,是自己把自己挖出来的,我听到你的呼喊,无奈坑挖得太深,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外爬!”他被爆炸波及,昏死过去一段时间,醒来以后,隐隐约约听见她的呼喊,可是他浑身无力,根本回应不了她。

    “哈哈-哈哈---”她想到他也是从土里钻出来的,一定也像她现在这样,满身的泥土,就开心的不得了。

    一阵风吹过,卷来一片花瓣,他伸手接住,举到她眼前,透过缕缕阳光,粉嫩的花瓣显得特别温柔,他也是,双眼弯弯的,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有停止,劫后余生,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田野都染上了新绿,枝头探出了毛茸茸的新叶,山坡上的桃花仿若一片烟霞,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春天的景色如此另人欣喜。

    常安伸手拉起嫣然,一根一根地帮她摘掉头上的茅草,他做得很慢,嫣然也不着急。如今两京都已经从燕军手中夺了回来,听说唐皇也被接回了长安,成了太上皇,太子正式继了皇位

    唯有河北的境况令人堪忧,安定国的昔日好友、伪燕王朝最大的猛将史崒干,如今已经在范阳登基,继任了燕朝的皇帝之位。

    史崒干比安定国还要残暴,每攻破一城,女人、财帛、衣服首饰全部洗劫一空,青壮男子都被抓去充当苦役。余下的老弱病残成了他们取乐的对象,百般施虐玩弄,让后用长矛挑起,狠狠地掷向天空,再一刀砍杀。

    燕赵的百姓们几乎死伤殆尽,用人间地狱形容也不为过,有幸活着逃出来的百姓都是满身伤痕,而伤他们最深的是那些血腥的记忆,将是他们终生难以磨灭的梦魇。

    这里原本是辈出英雄、广聚侠义之地,如今却糟了叛军的血洗屠戮,并在此建起了大本营,各路豪杰都不忍那片热土在胡掳的脚下呻吟流血,纷纷奔赴河北,支援在那里和史崒干对抗的李光弼。

    常安和嫣然却不打算参与河北的乱局,河北的遍地狼烟并非因为叛军坚不可摧,而是各镇节度各自为政,袖手旁观,时时计较着自己的利益得失,所以情愿置万民于水火,也不愿出兵干涉,他们只想保住自己的势力范围,归唐还是归燕对他们来说毫无区别。

    无论是大唐的朝廷还是伪燕的朝廷都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因为两军正在激战,只要他们出兵帮助一方,另外一方势必会吃上一个大亏。

    然而常安参与了多场战争,已经在百姓和军中留下了让人称颂的战绩,此时想要脱身,实在不易。

    淮南军将领当日就召见了他,他听闻常安曾在雍丘城外用火雷消灭了两万叛军,这事被百姓和士兵们传的神乎其神,让他如获至宝,当即给了常安一个军中朗将的职务,让他负责制造军器。

    一个将军,尤其是急功好利的嗜战之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一种威力十足的武器,甚至破坏力更强的武器,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

    常安心知不能直接拒绝,只能假装欣然答应下来,换来的是丰厚的赏赐和一队装备齐全的士兵,名义上是保护他的安全,实则是把他监视起来。

    常安并不介意把这样的武器制造出来,有时候,只有绝对的武力才能结束战争,在拉锯战中,损伤最多的往往是天下百姓。

    然而,常安还没做出威力十足的火雷,人就病倒了,而且病情来势汹汹,不过几天功夫,脸色就蜡黄起来,说不上两句话,就咳喘不停,人也变得佝偻起来。

    淮南军将领原以为他是装病拖延,可是他却没有停止工作,每天坚持在后院调配火药,还颤巍巍地对守在一旁的士兵说:

    “我虽然病着,可是外面的战争却没有停止,我怎么能安心躺在床上养病!,一定要尽快做出一批火雷,让将军带到前线立功!”

    士兵把他的话传给将领,将领听了非常感动,又是一番赏赐送下来,监视的士兵也不再步步紧逼,放松了警惕。

    常安也算不负所望,折腾了几天,制成了两枚竹筒大小的火雷,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准备试验一下。

    监视他的士兵都离得远远的,他们听闻过火雷的威力,实在不敢尝试。常安比较有经验,信步走到两枚竹筒旁边,掏出打火石,引燃两根引线。

    引线做得长,呲呲地燃烧着,而他也没有立即离开,反而用手拿起那两个竹筒,回头对着那些围观的士兵微微一笑,然后一甩手,把他们投掷到了士兵面前。

    那些士兵惊恐不已,推推搡搡地往后退,不少人慌乱之中摔倒在地,吓得哭爹喊娘,尿了裤子。

    忽然白光一闪,他们四周快速地弥漫气浓厚的白烟,想象中的爆炸声却迟迟不来,等死是最让人绝望的感受——那些士兵们却等了很久,直到烟雾散了,看清眼前两个空空的竹筒,他们才松了一口气,再抬头去找常安,可是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常安做过许多次试验,他知道磷粉爆燃能产生大量的烟雾,所以制造了两枚烟雾弹,借助烟雾和士兵的慌乱遁逃。

    淮南军将领没有把火雷的事情上报朝廷,反而把他私留下来,只为己用,显然心怀不轨,常安绝不放心把这样大威力的武器交给他。

    至于他身上的病,那绝对是装出来的,亏得嫣然弄来的黄汁草,淬了汁子抹在脸上,还真像重症病人,不过能瞒过众多淮南军,还是靠他临场发挥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