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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转身,天海走了,留下身后傻站在那里的工头.
直到上了公交车,周峰终于开口了:“天海,没事的,你不用管我,跟着宝哥的建筑队干吧,比跟着我强.“
天海转头,看着周峰:“不用,跟着你,就挺好.“
一路上,周峰不再说什么了.
周峰下车了,天海不知道要去哪里,到了下一站,也下车了.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T恤,占满了白色的粉点,还散发着一股汗臭味.
四处扫了扫,一家服装店又在搞清仓活动,天海进去了.
半小时后,他出来了,手里多了一套衣服.
正好,不远处有家澡堂,拎着衣服,天海进了澡堂.
再次出来时,天海穿着一身新衣服出来了.
低头闻一闻,是肥皂的清香,天海面上露出了几分享受.
虽然,如今的他已和三和大神相差无几了,可是骨子里的那份洁癖还是挥之不去,一有机会,他就洗个澡,换身新衣服.
洗了澡,人精神了一些,肚子就饿了,澡堂隔壁就是一家面店,天海抬脚就进去了.
“老板,一碗板面,加一个蛋,不要香菜.“
“好嘞.“
等面的空挡,天海拿出手机,刷了几把,索然无味,就关了屏幕,塞进兜里.
此时,大概九点多的样子,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路上来来回回的都是些买菜的大妈.
恍然间,似乎又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天海猛地转头,看见了那个瘦小的身影,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灰色七分裤,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袋子里装满了白菜,大葱,芹菜...
袋子很大很大,装得很满很满,快有她半个人那么高了,她单手拎着口袋,一只腿半支着口袋,每走一步,总是先用腿把口袋托起,然后腿放下,袋子也随之落下,每一次落下都会砸到她的小腿一下.
那个袋子对她而言,似乎太大太重了,而她,似乎太单薄,太瘦弱了.
那瘦小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天海看得出了神.
陆平,似乎真的变了很多很多.
或许,不是她变了,只是他从未了解过她,他只记住了她那可爱的酒窝,记住她可爱的蝴蝶结,却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她喜欢什么,她的性格怎么样,她的脾气怎么样.
他对她真的一点不了解啊,那句'你是我见过的最令人讨厌的女生'真是太不公平了.
“你的面好了!“
老板把板面端到天海桌前,天海回过神来.
低头看到碗里那一片翠绿,天海皱着眉头:“不是说不要香菜了吗?“
老板赶忙道歉:“不好意思,太忙了,顺手就放进去了.“
说着,老板拿出一双筷子,一个小碟子,三下五下把香菜拨了出来.
“这样,总可以了吧.“
天海看着碗里还飘着的零星的香菜叶,不说话.
“老板,来碗板面.“
又有客人来了,老板赶忙去招呼.
天海盯着那碗面,好一会,忽然又对老板招手:“老板,一碗板面,加一个蛋,不要香菜.“
正忙着擀面的老板转头看着天海,面色不大好看.
“我付两份的钱.“天海又加了一句,今天,拿了工资,他,想任性一把.
“好嘞.“
老板笑了,转身接着擀面.
***
命运似乎有它特定的安排,在过去的一年半里,天海没碰到过陆平一次,可是,最近短短的一个月内,他又第三次碰到了陆平.
那一天,八月三十一号,汉城一中开学的日子,封禁了大半年,高中终于开学了.
陆平六点就起床了,做好了一天的饭菜,用果汁机打成流质,给父亲喂了饭,剩下的用保鲜袋装好,放进了冰箱.
七点钟,陆平穿好校服,背上了书包.
“爸爸,我要去上学了,你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
再次看看监测仪,一切指数都正常,陆平终于开了门.
砰砰,陆平敲了两下,隔壁的门就开了.
“白奶奶,这是我家的钥匙,我要上学去了,饭我做好放冰箱了,中午,您能帮我给我爸喂点饭吗?“
陆平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向白老太救助.
白奶奶:“好,好.平平真是孝顺,放心上学去吧.“
“谢谢奶奶!“
陆平甜甜一笑,露出可爱酒窝.
“去吧,乖孩子.“
陆平走了,看着那瘦小的身影,白老太太不禁叹气.
哎,这世上为啥好人这么不长命呢.
陆平的爸爸陆军是这个小区里出了名的热心人,谁家的什么电视机冰箱坏了,找陆军,准没错.
这个小区是老小区,还没装上煤气管道,不知有多少次,陆军帮白家把煤气罐从一楼扛上了六楼.
谁能想,一场瘟疫,陆军第一波就被传染上了.后来,出院了,说是治愈了,可是,人基本废了,刚回来那几天还能自己呼吸,现在,全靠呼吸机维持了,人,也彻底昏迷了.
大夫也请上门好几次,最后给出了植物人的诊断.
人,是再也救不回来了,大夫已经亲口说了,也劝陆平放弃维持治疗.可是陆平偏不,买了一台的呼吸机,又学会插鼻胃管,输液,处理褥疮这些基本护理技能,每天亲自照顾已经成植物人的父亲.
陆平的母亲在陆平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陆军已没有任何收入,再加上为了维持陆军的生命,每一天都要花大把大把的钱,陆平,一个还在读书的孩子就担起了养家的重任.
真是不容易啊!
抹了一把眼泪,白老太拿着钥匙回了屋.
从陆平家到一中,坐32路车,四站地.
出了家门,陆平就把口罩戴上了,如今,疫情还是没有完全解除,坐公交车,还是要戴口罩.
上了车,过了一站,上来一个肚子很大的男人,男人手里拿着口罩,没有戴上.
“请戴上口罩,不戴口罩不能上车.“售票员说.
男人硬要往车上挤,售票员挡在门口处:“请戴上口罩.“
,男人瞅了售票员一眼,低声骂了一句什么,还是戴上了口罩.
还没走一站地,售票员又说话了:“请那位乘客把口罩戴好.“
陆平转过头看,胖男人把口罩拉到下巴处.
售票员指着胖男人又说了一遍:“请你把口罩戴好.“
胖男人眼一瞪:“我不是戴上口罩了吗?“
“口罩要戴到鼻子上面.“
“真他妈多事!“胖男人嘀咕一句,拉了拉口罩,盖住了鼻子.
结果,不过半分钟,男人又把口罩拉到下巴处了.
售票员也生气了:“请把口罩戴好,我们这边有摄像头监控的.“
现在已经入秋了,车里也开了空调,不是特别热了,戴上口罩也不会很难受.
结果,男人直接把口罩从耳朵下扯了下来:“我他妈就不戴,你能怎么着.“
“那就请你下车.“
男人腾地站了起来:“我看你他妈就是欠揍!“
男人又高又壮,一脸横肉,吃人一般地瞪着售票员.
售票员是个小个子女人,她抿抿嘴,眼睛带着几分害怕,想要再说什么可是不敢再张口.
陆平心中的怒火蹭蹭往上冒.
不就是戴个口罩吗,能死吗,这种人,真该让他们染上肺炎试试.
有些事,不亲身经历,你就永远无法理解其中的痛苦,陆平恨那个让她父亲得病的病毒,可是,那些明知有风险,还只为自己一时的痛快,不管别人安危,连个口罩都不愿戴的人更可恨.
嚯,陆平站了起来:“你把口罩戴上.“
胖男人看自己把售票员震住了,得意地坐下来,拿出手机正准备玩游戏,偏偏又有人来烦他.
转头一看,是个瘦小的女生,有些惊讶!
白眼珠往上一转,很轻蔑地,胖男人说:“我不怕染上,我不戴,你管不着“
“你染病你死,我才懒得管,可是,你会传播给别人,这,我就得管.“
“死丫头,你咒谁死呢?“
胖男人瞪大了眼珠,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站了起来,肥大的身躯盖过了陆平的头顶.
“哼,小丫头片子,今天,老子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男人就举起了胖手,那姿势,是要打陆平的脸.
手,落了一半,忽然,再也动不了了,一只修长的大手扼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转头,看到了比他高半头的天海,男人顿时火冒三丈:“你,放手!“
天海直勾勾阴冷冷地盯着男人看,那寒霜般的目光看得男人浑身上下都冷飕飕的.
两人僵持了大概半分钟.
“你,放手!“男人又手里一遍,可气势大大削弱了.
天海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一推一放,男人一屁股跌回了座位,不单是屁股疼,整只手都发麻了,男人扭头一看,手腕处竟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
“戴上口罩!“
天海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冷得让人害怕.
哆哆嗦嗦的,男人把口罩戴上了.
陆平上车时,天海正闭目养神,没看到陆平.
售票员和胖男人开始争吵了,天海依旧没睁眼.这种事,他懒得管,他也觉得不会有人管,人们都习惯了做沉默的旁观者.
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个世界好与坏,他不在乎,他连自己都不在乎了,他还会在乎别人吗?
没想到,真的有人站出来,还是个女生,还是他熟悉的声音.
天海睁开了眼睛,竟然,真的是她!
天海知道,以陆平的武力值,男人奈何不了她,可是,心中不知是怎样一种冲动让他站了起来,拦住了那只打向陆平的手.
陆平看了天海一眼,只一眼,连句谢谢都没有,就转身坐了下来.
天海面色一暗,她,还是恨上他了.
回到座位,天海继续闭目养神.
“那个女生,你认识?“周峰拍了拍天海.
“不认识.“天海接着睡.
“她,长得挺可爱的吗!“周峰也可陆平打了个'可爱'的标签.
天海缓缓睁开眼睛,片刻后,说:“恩,是挺可爱的.“
市一中站到了,车门开了,天海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看着那熟悉的校服下了车.
她,今年该读高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