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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的夜晚寂静得能听见风吹掉落叶的声音,我一觉睡到了太阳升到了树梢。竹房子有一阵竹叶的味道和甜丝丝的清香,感觉一整个晚上都睡在了大自然里,呼吸了一整晚的植物散发出来的氧气,盈满了我的整个肺腑。
我推开门,阳光明亮,山野青翠,风刮过了林间,松涛涌动,白鹭在松树冠上缠绵栖息。这样一种优美的农村景致,使人心情格外开朗舒畅,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大自然到处生机盎然。视野变得很开阔,可以看得到很远的地方。我看见来白鹭村经过的那一条小桥,还有桥底下流淌着水晶一样透明的河水,河水两边生长着茂密的树林,树的枝干就延伸出了河面,在虚空里抓挠。河面不宽阔,河水也不湍急,流得轻缓,流得温柔,在河的左边是一大片的方块盐田,还有几栋立在盐田中间的盐仓,盐田被海堤围绕住,海堤上生长着黄色扎人的海菠萝。河的右边是沼泽湿地,湿地带着原始的自然气息,人头高的水草,浓密得如人头发,水长期不流动是黑色的,白鹭就在浅一点的湿地上面优雅地迈着高脚,就像模特走在舞台一样随心自然,洁白的羽毛跟黑色的湿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喜欢这一片地方的景色,它像油画一般美丽,这是在海港市从未经见过的风景。
树在我准备下山找其他人的时候回来了,他满头大汗,穿着一条灰色的长袖衬衫,戴着一顶草帽,但蚯蚓一样的汗水从他黝黑的脖子上面爬落。树抬头看见我,眼睛明亮,惊诧地问:“你要下山啊?”
“嗯。”我点着头回答。
“下山要注意,天气热了,地面看清楚,这里山间小路比不得你们城里大马路安全,蛇会在白天爬出来横在路面晒太阳。”树说着挥起衣袖擦了擦汗。我觉得他太自然了,一点矫揉造作都没有,就连擦汗都是那么毫不掩饰,虽然动作很粗鲁。但细想一下,人原本就是这样的,就像原始人的生活习惯,只是后面为了显得比别人更加优越,才专门去学那些所谓的优雅。
“我们那大马路也不见得安全呀,车多人多的。”我被树那一番话逗笑了,合不拢嘴地说:“这是什么?”我指责树手里拎着的两个大塑料袋问。
“噢,都是买给你的。”树下意识左右提了提塑料袋,耸着肩膀,说。
“有些什么?”我问。
“风油精,花露水,风扇,还有一些零食饼干什么的。”树看着我,我又看着他,他的眼神充满了关心,好像会说话一样:“农村不比城里,天气热,蚊子多,你一个女孩子家,要休息好,吃好睡好,这样白天才能写作咧。”
可当我想要用眼神和他交流的时候,他却突然就低垂下头去了,腼腆地笑着,说:“你早去早回,太晚了不安全,我先回去了。”没等我回答他的话,他就一溜烟地跑进了房间。
我立在原地,噗嗤一下笑了,觉得树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男生,就连害羞起来,都像个女生一样不好意思。我还觉得我的心头热热的,被一种莫名的情感包裹着,温暖着,那时候我虽然未懂爱情,但爱情在我心里好像已经有了朦胧的影子。
我们一行人又聚在了一起,讨论最近阅读的心得,长短篇小说创作促进会开完了之后,我们都放慢了其他的创作步伐,大家都一致开始构思小说,琢磨小说。之中有些人是还没有写过小说的,但在诗歌或者散文方便却是首屈一指的厉害角色,有些则是发表了一些小说的,但都不成气候,也没有成熟的风格。
我们坐在石凳子上面,围绕着一张石板聊,大家七嘴八舌地说最近开始钻研小说的创作方法,还有的说昨晚连夜构思了一篇小说的情节,大致方向已经有了。最夸张的是,有人说已经有了腹稿,大家都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叫声,同时也在紧张着自己的小说什么时候有眉头。
“灵儿,你什么打算?”梅琳坐靠近我,关切地问道。
“我还没有像他们那么厉害,我现在连素材都没有收集完。”我皱着眉头说。
“那你有了方向没?”梅琳又问。
“我想写一段美好的爱情和巨大的遗憾,我想让读者看到人世的无奈和悲凉,也看见爱意和希望。”我把自己心里的初步想法告诉了梅琳。
“也是个方向了,下面就要选取素材了,记住海蛎子说的话,要以海港市的海洋文化为背景创作,不要逃离了大海,海港市的大海可是一张鲜明的名片,海蛎子大概是想培养一批写海的小说能手。”梅琳善意地点醒着我。
我点着头,听着大家兴致勃勃地议论着各自创作的想法,你一言我一语,从各自的创作想法又谈到了最近阅读的小说上面,一个说我最近在反复看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长篇就要有这种磅礴雄浑的气势。一个又说中篇也能弄,比如像王朔的《空中小姐》,或者陈忠实的《蓝袍先生》,主席一个劲叫我们弄长篇,可弄长篇总得有个过度么,一下子就拿手长篇不得跟小孩抡铁锤一样把自个给砸坏了呀。惹得大家一阵哄笑,都说在理在理,小说是慢着写的,急了写出来就是一堆废纸。大家聊着聊着,有人就提议了去逛呀,白鹭村还要仔细逛才知道怎么放进小说背景里面,于是一个起身,大家就起身跟着去了,一边走着一边指点着白鹭村的山山水水,说这个山该怎么写,这个水该怎么写,这条河该怎么写。
我没有去,梅琳跟大家伙去了,我还自己坐在树荫的石凳下,苦恼着怎么把树的故事搬进小说里,我还得虚构一个跟树恋爱的女子和一段恋爱故事,这对没谈过恋爱的我简直是比上青天还难。我毫无头绪地在东张西望,看着白鹭村的一草一木,突然就顿悟了生活是搬不进小说的,越是刻意写出来的反而越显假,倒是那种跟着笔墨随意描写的才更像是生活的本真状态。
“游泳吗?水大了。”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把我给吓了一跳。
“去哪里游?”我看着树问。
“你不知道吗?沿着河左边的海堤走出去就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了。”树手里拿着一个竹篓和一把伞。
“你又要抓鱼吗?”我问树。
“没有,这个竹篓是我的万能袋子,我什么都会往这个竹篓里面装的,一会走过海堤的时候看一下有没有海鸭蛋,我是用来装海鸭蛋的。”树笑了一下,把竹篓的绳子挂在肩膀上。
“还有海鸭蛋?”我好奇地问。
“有啊,我每天都会沿着海堤走一趟的,一次最少也有三五个海鸭蛋,是海对面的住户养的鸭子,鸭子喜欢游过我们这边的海堤茅草堆里窝蛋。”树耐心地跟我解释着,问:“你去吗?”
“走呗。”我心想着闲着也闲着,不如跟树去玩一下,顺便看看那边的大海和海堤,还有体验一下捡到海鸭蛋的乐趣。
树走前面,出发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太阳猛烈得像个锅炉倒扣在天上,炙烤着白鹭村的树木,树木喜爱阳光,反而愈加生长得明亮而欢乐,风一吹,就摆得更加欢乐,唰唰地像鼓掌。
“远吗?”我问。
“什么远吗?”树递给我一把伞,关心地说:“太阳太大,女孩子怕晒,你这么白皙,可别来这里住两个月,就黑得跟去了趟非洲一样,回去你爸妈都不认得你。”
那一刻,我又被树的细心周到感动到了,好像树对我了如指掌,我需要什么,他就能变出什么一样。我着着树壮实的臂膀,感到了无限的安全感。
“这儿离外面的大海远吗?”我又问树。
“还好,走路也就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你每天都去哪里?”我走上去跟树并排走着。
“嗯,”树点着头。说:“捡一些海鸭蛋,用来炒榨菜,是道很美味的菜色,早上送白粥喝最好吃。”
“你水性很好吗?”
“在村里的话算好了,”树嘿嘿地笑了一下,继续说:“村里人都说我像鸭子,可以在水里睁开眼睛游泳的。”树聊起游泳显得很兴奋,这是他熟悉的生活,是他擅长的领域,他是有那么多的东西想要跟我分享,哪怕他讲起来唾沫星子飞溅,我仍然觉得他是那么的朴素和纯真。看着树黝黑发亮的皮肤,像黑水晶一样刺眼,皮肤上面有着大大小小的疤痕,我想树应该是为了给家里多弄一道菜或者多砍一根柴火不小心伤到的吧!生活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却还保持着直率真挚的本色,多么难得啊?多少人被社会改变了,而没有被社会所改变的又有多少个呢?树应该是那个没有被社会所改变的人吧!
“你晒吗?我给你撑伞吧?来,靠近我一点。”我突然有些心疼起树来,想让他少晒一点,毕竟紫外线对皮肤不好。
“啊,不用了,不用了。”树好像受到了惊吓一样,故意把距离跟我隔开了一点。
“没事的,来吧,太阳那么大。”我没有再经过树的同意,就一把拉他过来跟我挨近一点。当我的手触碰到他的肌肤的时候,我强烈地感受了闪电在我全身流通,像诗人海子写的那样:“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是道幸福的闪电,也像水跟火触碰到了一样,反应格外剧烈。树转过头吃惊地看着我,嘴唇微微张开,喉结上下滑动着,好像想要说什么,惊讶的眼神里透露出某种不可言说的幸福感。于是他一动也不动,就用那清澈无比的眸子凝望着我,像是要把此刻的我永远记住一样。
那眸子就像一面镜子,深邃之中就有了我的存在和映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