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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醉中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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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愿盟诸人回到合欢树洞之中,都是筋疲力尽,不顾形象地坐倒在地,休息不提。

    凉梦死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拨开瓶塞,一阵甜甜的花香立刻充盈了整个空间,瓶里盛着琥珀色的、像蜂蜜一样的液体,他道:“这是悲歌给我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思酒将玉瓶凑到鼻前一闻,道:“甜而不腻,清而不涩,这极有可能,便是十苦断舍散的解药!”

    薄愿醒沉声道:“它也极有可能,是蔚无瑕为我们设下的另一个陷阱。”

    花谣道:“我们身中十苦断舍散,若是不喝解药,便只有毒发而死。既然喝与不喝可能都是死路一条,不若喝下它,还有可能闯一闯!”

    思酒忽然将树洞中储存的酸果分给众人,道:“大家先吃点东西吧。”

    乌相思心思细敏,笑道:“花公子,你可是要试试大家中毒深浅么?”原来身中十苦断舍散,味觉感受依次为甜、酸、辣、苦,根据吃东西时的味道,便可以判断出中毒到哪一步了。

    思酒但笑不答,于是众人皆咬了一口酸果,完颜宓“呸”了一声,吐了出来,抱怨道:“这是哪门子酸果?淡而无味,味同嚼蜡,不是放坏了吧?”

    思酒微笑道:“诸位,十苦断舍散的毒,已解了。”

    众人大哗,思酒方解释道:“这酸果并未放坏。十苦断舍散的解药乃是十样天下最甜最香的植物根茎所制成,由于太甜太香,被解毒者会出现暂时性的味觉麻痹,所以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众人奇道:“可是我们并未喝下瓶中液体啊?”

    思酒道:“十二楼主打开玉瓶时,那阵充满树洞的花香,已是解药。无需再饮瓶中液体了。”

    花谣笑道:“如此说来,我和愿醒皇竟是白争执了。”

    薄愿醒沉思道:“看来,定是悲歌从蔚无瑕那偷来了解药,交于我们。”

    醉生毒性已解,脸色恢复如常,身上也不痛了,缓缓坐起身来。她惦记着凉梦死脚上伤势,想为他拔掉断剑,扭头向凉梦死望去,却见他的鞋子软软地塌在裤管上,形状诡异,他的脚边扔着一截断剑,上面血肉粘连,见之可怖。

    醉生见凉梦死脸色铁青,如一团乌云笼着,他眉头紧皱,显然是在忍受着莫大的痛楚,不由急道:“阿凉,你怎么了?”

    凉梦死不答言,薄愿醒却眼尖地看见凉梦死的鞋子下不断渗出血水,不由惊道:“十二楼主,你可是不慎沾到了奈河之水?”

    醉生闻言,抢到凉梦死身前,轻轻用小刀将他的鞋子割开一点,一阵恶臭扑鼻而来,只见鞋内血肉粘连,一塌糊涂,已经看不出是脚的形状!

    原来那时,悲歌为了替凉梦死挡下一箭,猛然跃起,本来两个人的重量踩在木桨上已是岌岌可危,凉梦死受悲歌这一跃,再落下时身子便沉了一沉,将木桨踩得低了一低,奈河之水,已漫了上来。凉梦死只觉脚上一湿,不过沾上了一点点奈河之水,却没想到,他被断剑所穿的脚,还可以更痛。他几乎不能支撑。可是,她还在河的那边,他还想,再见她一面。他从不知自己有着如此顽强的意志,竟撑着被腐蚀的身体,回到了众人之中。

    醉生又急又痛,想要将凉梦死的鞋子完全割开,替他擦擦脚,凉梦死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神色痛楚,却还是勉强冲醉生笑了一笑,他伸出手,似是想要握住醉生的手阻止她,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黯然收回了手,只是道:“没……用的,奈河之水……一旦沾上,便只……有……粉身碎骨……”

    醉生不信,她求助似的望向薄愿醒,期盼他口中能说个不字,薄愿醒黯然移开目光,不忍和她对视,低声道:“活物入河,化为灰烬。从无例外。”何况,凉梦死胸口已受了诗宰一枪,他身受两处致命伤,那是再无活命的可能了!

    醉生道:“阿凉他不过是脚上沾上了一点河水,我把他的脚擦干净,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我们不要脚了,也不行么?”

    薄愿醒只觉接下来的话要讲出来直是艰难无比,他一向巧舌如簧,此刻嗓子却像是被黏住一般,说不出话来,微微摇了摇头,只觉连摇一摇脑袋也费力极了。

    醉生看到薄愿醒摇头,他一向博闻强识,诡计多端,连他也无能为力,那便是最后一丝希望也断绝了。

    薄愿醒又道:“不过这奈河之水极为古怪,若是人不小心沾上了一点,只会毁灭自身,却不会再传给第二个人。”

    凉梦死忽然轻轻道:“醉儿……公子,你可否抱我一下?”

    醉生伸臂轻轻将凉梦死抱在怀里,只觉怀中人身子极冰,不敢置信地道:“你……叫我什么?”

    凉梦死痛楚万分,直觉身上每一处都如火烧一般,却还是温柔地看着醉生道:“我叫你……公子啊。公子,你看,这落魂花开得多漂亮,就像你那天喂我喝的血一样,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两人面前哪里有什么落魂花?怕是凉梦死痛得糊涂了。

    醉生瞳孔猛然放大,她深深地凝视着凉梦死,只见他面庞清秀白皙,尚带着几分稚气,与记忆中的那人相去甚远,不由声音颤抖地道:“阿凉……你究竟是谁?”

    凉梦死勉力微笑道:“这里……什么都没有,若是……在我的故乡,我……我便能打好多好多的鱼……给你们吃啦。”

    醉生的眼眸如暴雨下的荷叶,大颗大颗的眼泪如荷叶上再也盛不下的雨珠一样滚滚而下,轻声道:“你是……小渔夫?”

    凉梦死不答,却是有些幽怨地道:“公子……,当初我甘愿……为你付出生命,你后来……可曾找过我半次?你可曾……有半点,将我放在心上?”

    醉生又惊又喜,原来,小渔夫还活着!原来,凉梦死就是小渔夫!她急急道:“寒潮过后,我曾再次登上无泪岛去找你,可是你和无泪姐姐都消失无踪……我日日记挂着你,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不再提起令自己伤心,可是我,从未忘记过你半分!”

    凉梦死闻言,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轻轻道:“那便好了。”

    醉生想要深深拥抱着怀中的人,却又不敢用力,她深深、深深地凝视着凉梦死,凝视着这个她失而复得、很快却又要失去的、可爱的、纯真的、一心一意的弟弟,她脑中电光闪过,很多一直以来的疑惑、谜团像一颗颗珠子,被凉梦死就是小渔夫这根线串联起来,一切都清澈明朗了起来,她轻轻道:“怪不得,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不惜武力,执意要我留下;怪不得我们后来惊动了十二夜楼,满楼之人将我们团团围住,我们无法逃脱之时你又不惜用十二夜令护我们离开,因为你知道如果你私下留住我,我还可跟在你身边保全性命,可是后来满楼之人见到我们打斗,你如果再留下我,我一定性命不保;怪不得我们第二次在天香楼中见面时,你喜怒无常,最后还是放我离开,想必那时,你已经认出我了罢。阿凉,你曾对我说,十二夜楼中,有一人在几年前落下了寒疾,即使是盛夏,体温也低于常人,你说的那人,就是你罢?”

    醉生温热的手指抚上凉梦死冰凉的脸,她低声道:“那时在无泪岛上见到你时,你皮肤又黑又糙,明明才十五、六岁,却长得像个中年大叔;阿凉,你现在可白得多啦。那时你为了救我,从青鸟背上跌下,地上寒潮滚滚,你是如何活下来的?这些年来,你过得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