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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进来一对老夫妇,着急得冒烟,一看就是家里孩子出了事,赶紧地喊了陈植之出门,案子是啥样都没说清楚。
白焆赶紧操了把剑跟上,她看到自己手中有剑才发现卫宗玄人虽然走了,自己的剑却没有拿走,故意留下来给她暂用。
这个卫宗玄,怎么说……看上白灿他真是脑袋坏了!咋想的看上那么个脑袋有坑刷大刀的玩意儿?亏他前头跟大家伙说“霍去病”的故事,还故意以表扬霍去病的方式表扬了一回自个儿?
你能看上那么个玩意儿,还是不是长得太帅而矜持的贵公子了?
总之一路上,白焆都在想白灿和卫宗玄两人那点事,完全没去听扯了陈植之出门的老两口一路上都说了些什么。
等到了地方,白焆看到是一座临着雀饮渠的小房子,进门院子里有棵黄梅树,梅树下铺了席子,还有两个蒲团,蒲团边还有香炉,一眼看去地方虽小且有些贫穷,但看着雅致有书卷气,想来是个读书人的家。
老两口领着陈植之和白焆穿过院子进了门,果然如方才院子里的席子蒲团所示,才进屋就是一墙的书,另一面墙上则挂满了画。
屋子正中间应该是寻常人家放饭桌吃饭的地方,放着一张很大的长桌,上头砚台笔洗纸墨等等等……
看墨案上的东西,此屋中人该是个书画俱佳的才子才对。
“好字啊。”陈植之进屋立刻表扬了一句,那老两口忙点了下头,但什么都没说就扯着他继续往里头一间屋子走。
白焆跟着陈植之,顺着那老两口的指引,推开门看到这一间书卷气颇浓的大屋北边还有一间房子,门打开,扑面而来一股尿骚味。
倒不是白焆娇气,只是她前一脚进的屋子可以说是满屋墨香,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书卷气的屋主任自住睡觉的房间能那么臭啊?
她当即掩鼻,说了句:“好臭。”便见小屋里一张很窄的破败稻草床上,猛跳起来一个身影,立到床前,他一双眼睛瞪老大,狠狠地看了门外的白焆一眼,而后指着门口那对老夫妇就开始大骂,只是……
他没有声音。
他骂人的口型,神情都有了,就是声音没有,一点都没有。白焆见他骂人骂得溜,还以为他自己不知道自己说话没有声音,但见他猛说了一轮之后突然闭嘴,捂住自己的喉咙,而后好像是哀嚎了一声,便又啪一下倒回他那狗窝一般的床上,窝进稻草里,与破败的被褥合二为一,不见了。
真是莫名其妙一番遭遇。
白焆一肚子的不明白,转头看那对老年夫妇,才想要说点什么,她身边陈植之开口了,道:“这就是你哥哥吗?”
“啊,”那老年夫妇中的男子点头,边是引着陈植之去到墨案边,边是说:“这便是吾家哥哥徐大牛。”
他才说了名字,那草垛子里的人好像又弹了一下,不过他就弹了一下,没起来。再躺了回去,就不动了。看来他不是很喜欢“徐大牛”这个名字。
果然,接下来老头的话也印证了二人的猜想,他对陈植之道:“吾家世代都是做木工的,哥哥手艺比我还要好很多。可恨就是这屋子的主人……”
说话间,那老头痛恨地看这个房子,特别是看房子里的书。他接着往下说,白焆才知道这个房子原本不是徐大牛的。而是一个姓谢的书生所有,这屋子里所有的书,还有临摹过来的碑刻等等,原本都是那书生的东西。
约莫是二十多年前,那书生的屋子坏了,唤了这徐大牛过来帮忙整修。徐大牛给书生干完活,书生没钱给工钱,于是就跟他讲好,自己百年之后屋子给他。
徐大牛当然不干,谁知道那书生什么时候百年?
那书生为了哄着他,便说徐大牛是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书画人才,日里徐大牛过来要账,那书生便教他画画写字。这么一来一往,没想徐大牛真的爱上而来书画,真心学了起来,而五年多要六年的样子,那个书生寒食时去给家人上坟,一不小心滑了一跤居然就一病不起,而后便真如他所说,把房子和房子里的书画都留给了徐大牛。
徐大牛得了这么一间房子……
“便终日在此写字作画。”老头叹了口气,道:“我哥哥是真心认准了自己能成第二个王羲之啊。”
听他这么说,白焆差一点忍住没笑。
强行忍住之后,她路上没听那老头讲案子,就直接说:“一路上我都想我妹的婚事来着,你哥哥这究竟是怎么了?给女鬼迷了,还是给女鬼迷了?还是给女鬼迷了,麻烦你再给我说一遍案子。”
……
她说完,陈植之侧目看她,很辛苦才忍住没说:“你三条都是给女鬼迷了啊,儿媳。”他能忍住,那日子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徐大牛不能忍啊!
当即从他那个草窝子里跳出来,一顿跑到白焆面前,指着她鼻子就是一顿骂。
只是……
依旧是没声音。
白焆淡淡看他一眼,一点都不觉得这浑身破烂,满身墨汁的老头有什么好怕的,随意地移开他指着自己的手指,白焆问方才说话的老头,道:“你哥哥这是,说不出话来了吗?”
“哎呀,怎么不是呢?”
还果然就是!
白焆觉得这个案子好办极了,她都能办,再看陈植之在那低头看墨案上才写的几幅字,她觉得她的判断是正确的,便背着手在屋里巡视一周,找到一副画,她从墙上摘了下来,拿到那徐大牛面前就问:“你看看,夜里来找你的女子,是不是她?”
她手上拿的一幅画是一个山水,不过在山水之间的河里有个人在洗澡,背面入画,露出半截美背,长发婀娜。
那徐大牛一开始以极端震惊的表情看她,而后指着那纸上人便大叫。
依旧还没有声音,白焆盯着他,好像他是个怪物一样,气得徐大牛跳起来骂,但因为还是没有声音,他骂一会见白焆怎么都不怕,自己也没意思了,赶快地跑到墨案上抽了几张纸就写了一句话——
“那是个男的!!!”
……
白焆……
前头还只是觉得他画画得一般,这会儿觉得他不光画画得一般,还有可能是个变态了。咋想的在那么美的山水里画个男的洗澡,即便是要画男的洗澡,你把男的画成男的啊,怎么画这么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
不过,她是过来赚钱的,路过那老夫妇的过程中,顺道问了一句:“治好你弟弟给多少钱?”
老夫妇一看就是平头草民,举了两根手指小心问白焆:“两钱银子?”
两钱就两钱,总归是个银子,不是钱儿。
白焆觉得这个价格她努力一下也是应该,于是就又到处看了圈,找到一幅画拿过来,指里头跟一个男的靠一块,胸口的衣服还开了一大溜的一个柳眉美人道:“那晚上来找你的是这个人啦?”
徐大牛要给她气到喷血,再又跑去案头上乱翻一通,找了张纸再写一句:“他也是个男的!!”
那你没得跑,一定是变态了!白焆为了钱忍住了这么一句,转头又要去找第三幅画。见她扯了一张牧童骑牛的图下来,陈植之终于受不了了,唤她说:“儿媳啊,那牧童的小茶壶都在外头,一看就是男的啦,放回去吧,放回去?”
“放回去?”白焆心里对这个徐大牛异常厌恶,白眼一下就杀过来对陈植之道:“放回去,你能治好他的病啊?”
陈植之没立刻说能,但是翻着案上的纸讲:“他是突然失了声音,又不是阳虚不行了,你不能只要是个读书人生病就把案子往那方面想啊。”
白焆听他这么说,觉得也是,总算是把那副牧童的画放回去了。不过既然女鬼索命这一条过了,那就只能是另一条了。
白焆转身便找了张纸塞那徐大牛手里,讲:“你失去声音前吃了些什么,赶快写!”
那徐大牛前面几下给她气得要用脚说话,这会怎么会听话写。见他再次开口无声乱骂,陈植之喊住了白焆,道:“儿媳,你刚刚问了价,还劳你看一下,咱俩这趟工钱究竟是多少?”
白焆开口就要说:“不刚说了两钱银子吗?你三十岁就老到记不住了?”但她话到嘴边啊,瞥了陈植之一眼,见他低头看案上东西,不看她,但是很是乖巧一个样子,转脸便变了脸色,对那老头道:“你说两钱银子的工钱?钱呢?不会没带,回头咱们给你把人弄好了,你要赖账吧。”
“那怎么会?”老头立刻说,肩膀推了老婆子一下,讲:“钱呢?”
“哦,哦。”老婆子忙慌慌张张地从衣服里那初级两点碎银子来。白焆看了一眼,转头看陈植之,他已经站起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边走边说:
“吾当守纲正伦常,勿思其邪祟淫乱。”陈植之端着一张写了字的方纸,走到身前,问那徐大牛说:“可是你写的?何时写的?”
徐大牛看他一眼,虽然不似看白焆时那样不悦,但也是满满都是轻视,以手猛点了一下那方纸角落上的落款,便当是回答了。
而那落款上写着他写这句的日期,是二十来天前的样子。
陈植之点了点头,随后问他:“你是从这天开始就没了声音的吗?”一问之下,那徐大牛惊得张嘴无声叫。
陈植之点了点头,随后抠下那句子里的“正伦”二字,唤了徐大牛一声:“徐大牛,张嘴。”
徐大牛听话张嘴,陈植之一把将手里的字塞他嘴里,再帮他把下巴合上,只见他喉结上下,吞咽了一下。陈植之转头便对白焆说:“收钱,案子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