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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乾佑那时年幼,小孩子本来就喜欢蛇虫鼠蚁这些小动物,得了那小龙,他将它捧在手里,须臾,忽然见它眼睛眨了一下,翟乾佑惊喜异常,就想尽一切办法救了那小龙性命。
而后那小龙长大,就成了这洛水的龙王苏洛。
“不过也有别的说法。”那说故事的妇人忽然压低了声音,还看了眼那边洗帕子的男子,这才神秘道:“也有说法,讲这洛水龙原本不是那苏洛,翟乾佑做了法,以五毒龙阵阵住了原来的龙王,这苏洛才得以得洛水而居之。”
哼……
翟乾佑差一点要笑出声来。愚蠢的妇人,尽然会相信这样的说法,一个人能做龙王的主?那那人还算是人吗?
如此幼稚的传闻,居然还有人在传,有人在信。
他于水中倒下一些自己随身带的符水,符水色泽靛青,落入水中,缓慢化开,形成些字来,起初还不甚清晰,待到字体终于清晰时,翟乾佑身后忽然有人说:“这有些太过了吧。就算那翟乾佑有能力这么搞,原来洛水里的老龙王没有父亲叔伯?龙的官场里没个上级老师的?它没得老板,丢了洛水这么重要的肥缺,都没得人管的吗?洛水……”
应该是做了一会地理知识方面的调动,那捏脚的年轻男子讲:“是要进黄河的吧,黄河往东出海口在渤海,那是北海龙王的管辖范围啊。龙王不管的么?这不跟山贼杀了潭州刺史,还没人出来管一样荒谬吗?”
“我跟你说洛水的龙王呢,怎么就跑到潭州刺史那边去了。”
妇人不高兴讲,似是还打了一下那说话的男子,道:“你扎的针位置全错了,都要你师父重扎一遍,不是看你长得还好,我早骂人了,你还在这里胡说。”
倒不是胡说,他比喻很对啊。
翟乾佑才想,字清晰了,他往水中看,看到两个字:“天胡”。
天胡?
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
翟乾佑还是头一次占卜出自己读不懂的东西,打掉水中字,他身后那几人里那个男装女子又在议论他了,说:“他刚刚好像笑了,我就说他一直站那偷听故事吧……”
“他听故事也没什么啊。只要他不是翟乾佑就行。”
陈植之道,说罢,他忽然觉得自己点子低,一切都有可能,赶忙去看那一直在洗帕子的男人,见他收拾了东西若无其事地走了,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只是方才那男人身高不错,手又长。
传说翟乾佑是样貌十分不错的男子,而且手长及膝,三国里的刘备一样。陈植之心中有些疑惑,好在此时……
夏侯惊说一句:“好了,你起身走走!”
“真的?”
洗衣娘惊讶,站起来走了两步,居然真的好了,她惊喜大叫:“我这脚肿,好些年了,谁都治不好,你这路过的江湖医生居然有如此神功?”
“这有什么?”夏侯惊给人表扬胡子都翘了起来,讲:“前日我在郑州,遇到一个行镖的,结伴同行,相处甚好。”
夏侯惊说话举手中针道:“我取针对他说,若是他肯受我料理,保他日行百里!”
“真的?!”妇人惊呼讲。
夏侯惊点头讲:“当然是真的!”
妇人眼睛睁好大问:“如何能是?”
夏侯惊不慌不忙,比划着说:“先是挖两个小坑,五六寸深即可,叫这人背立于我,双脚脚跟垂于坑上,我为其针两足穴位,开洞之后,再以我的传家手法,自膝到踝,均匀往下捋之,便会有黑血由前洞而出。”
讲到这里,夏侯惊脸色一变,妇人看他有惊又怕,他倒是说得更加起劲讲:“而后,再三捋顺,捋到黑血尽了,坑里也满是黑血了。”
那行镖人举足前行,顿觉腿脚轻盈,背着夏侯惊日行百里从郑州到了洛阳,放到地上,夏侯惊对他说:“我还有把膝盖取下来,可以走更快,一天能走八百里。”问这人要不要搞?
这人说算了,大爷。
故事讲完,夏侯惊冷笑看那胖乎乎的洗衣妇。
讲来夏侯惊原本就长得又干又瘦,猴子成了精一样,眼神有些不对,看人直勾勾的神经病一样,头发上还常年住着鹌鹑一家,本来看着就恐怖,那么个恐怖的样子,讲了那么个恐怖的故事,然后恐怖地看着洗衣妇。
洗衣妇浑身都在抖,害怕讲:“人的膝盖还能取下来的吗?”
“怎么不能,大惊小怪。”夏侯惊说了一句,还要继续,那洗衣妇捂着耳朵讲:“哎呀呀,我不要听了,怕人!去拿钱,我取拿钱给你!”
讲完,她慌张跑了。
见她给吓跑了,白焆有些不解,道:“哪里来的日行千里,人又不是马,平白无故的你吓她做什么?”
“你这就不懂了,小姑娘。我说的话对不对是重点吗?重点是我的故事吓人,我的医术也吓人!”夏侯惊开了个头,却撞了陈植之肩膀一下讲:“你跟你儿媳说说。”
白焆当即看陈植之,十分不悦的样子,陈植之无奈,只能说:“儿媳啊,疯老头的意思是他能不能让人日行百里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讲了那样一个让人惊奇的事情,那洗衣妇跑回去拿钱少不得要跟人说起,加上他确确实实治好了洗衣妇的脚病,如此一来……
陈植之站在洗衣房里,从窗口仰望窗外叠嶂起伏的楼宇建筑,低头对白焆道:“自是繁华之地,多鬼魅。这云霄楼里,看似繁花似锦,骚人雅士美人仙子,其实私下里,不知道多少见不得光的病痛折磨,痛苦缠绵。”
“那妇人病好了,到处跑一圈,满口说惊奇故事,”陈植之讲:“她拿钱回来之际,一定会有别的人唤我们进楼医病的。”
而如此……
三人就能成功进这这云霄楼了。
“真的?”白焆有些不相信看陈植之,陈植之道是淡定,点头讲:“真的。”
说罢,他忽然想到什么,走到方才那高个男子洗帕子的水槽边,低头去看,看到云霄楼不断的活流水冲刷着已经被磨得发光的石板,忽然来了疑问,问夏侯惊:“这楼里头的活水从哪来的?”
“我怎么知道啊?你等会问头牌娘子。”夏侯惊讲。
白焆立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能见到头牌娘子?”她话没说完,那洗衣妇就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两个仪态甚佳,但是上了年纪的老媪。
果然是一顿嚷嚷就带来了生意,三人给两个老媪带着很快就离了洗衣做饭的生活区,出了生活区,有个大院子隔开生活区和云霄楼的营业区。
说是院子,其实更像是个巨大的天井。除开陈植之三人走出的这座院子是一层楼三围的院落,天井另外三面,都是三层以上的高楼。
高楼对着天井的方向,没有露台阑珊,但隐约可以听到似是从遥远处而来的歌声,还有缠绕若丝的乐声。
那时有时无,仿若遥远,又似是被闷在大盒子里一般的女人歌声,融在已经血红的天光中,浸润在这一块或许终日都不会有阳光照耀的天井里,白焆忍不住打了个冷惊。
陈植之见了,问她:“是冷吗?”
“好像也不是……”白焆说罢看向天井中一处水井,陈植之也看那水井。引路的老媪见二人都看向水井,停步过来,将三人打量了一番。
三人衣着都不太好,夏侯惊更是乞丐一样,原本就是吆喝着路过给洗衣妇随口喊进来的江湖郎中,这个样子也是自然。
也正因是这个下三路的寻常人样子,没人注意,也没人避讳,那两个老媪多看了几人一眼,不避讳说:“这井啊,是我云霄楼的泉眼之一,唉……”
叹一口气,两个老媪中胖些那个,讲:“你们跑江湖的该知这姑娘多的地方,是非多。少不得些姑娘忽然一天撞了邪,到这井里……”
投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