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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听我说。”贾茁摇头,继续说道:“无奈的是七皇子还小,皇上也没有很老。贾家要在扶植七皇子的同时,平衡和其他皇子的关系,而这些成年的皇子中,最有威胁的就是二皇子。至少,贾家不能在七皇子没有成年前,和二皇子面对面的起冲突。将他拉到七皇子的阵营最好,实在不行,也不能结仇,至少要替七皇子和贾家积蓄力量争取时间,你不要告诉我,你们不是这样商量的。”
贾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贾家现在能主事的几个人,的确是这么商量的。
“但我绝对不会忘记他们对你,还有对其他贾家的女儿所做的事,这只是时间问题……”
“不,这不是时间问题,这是利益问题。”贾茁眼眶有些发红,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不是第一次被抛弃了不是吗?这么多年,她没靠过贾家一样活的很好,不是吗?
李纨端了汤水进来,“快,刚煲好的,巧姐尝尝婶婶的手艺,咦……”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屋里只剩下儿子躺在床上发呆。
“巧姐人呢?”
“她有事先走了,让我跟您说一声。”
“兰哥,巧姐没在你二叔跟前生活,王家人再好,庄户人家毕竟没法教导她,有什么事你慢慢说,不要跟她闹别扭。”李纨一脸担心的看着儿子,让她说儿子不好,是万万不乐意的,可巧姐毕竟是妹妹,又受了这么多的苦,相让几分也无妨。
贾兰失笑,“没有的事,你儿子就这么不懂事吗?”
可脸上的忧色未减,李纨把汤放下,知道儿子现在是没胃口喝了。
贾茁没有坐马车,两家离的并不远,她想去集市里走一走。她为什么愿意跟贾琏回来,因为,她没有从贾琏的嘴边听到有关王仁和贾蓉的任何消息。
按道理,贾琏不是应该首先告诉她,害过她的人已经伏法或是有所处置,她可以放心回去。可是,没有,一句都没有。
如果有些话不好说给她听,但他也没有说给王家人听。
如果还和以前一样,贾家没有能力去对抗忠顺亲王,对抗依附于忠顺亲王的王仁和贾蓉。她完全可以接受,因为这就是现实。
但她接受不了贾家在目前的情况下仍容忍王仁和贾蓉,甚至为了利益还要和他们虚于委蛇。
而另一方面,贾琏也没有对她和板儿的亲事很正面的回应,这是什么态度,贾茁不希望因为自己,而造成贾家对王家的任何伤害。所以,她要回贾家,她要把一切可能对王家的伤害都扼杀在自己的手里。
“是啊,这就是世家,是大家族,为了家族的利益可以放弃任何一个人。你不是早该知道的吗?贾茁,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希望啊。”她对自己说道。
就在这一刻,贾茁无比的想念王家,想念王家的每一个人,甚至想念王家厨房里最平常的烟火气。
“去去去,什么富贵不富贵的,没听说过。”
“大爷,求求您就帮我问一句吧……”
“再不走老子动手了。”
前头不知是谁家的门口,出现了推搡。贾茁正准备绕过这些人,无意中扫了一眼,惊讶道:“洋子。”
“大姑娘。”洋子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贾茁。
看到贾茁穿戴不凡,这几个门子不敢造次,松开了洋子,将他狠狠推远,骂了一句什么,这才回去重新关上了门。
“你到金陵来干什么,是你一个人过来的吗?”贾茁问道。
“小的是一个人过来的,过几天东家和小东家也会过来。”洋子一脸沮丧。
贾茁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洋子以前有过一个儿子,因为家贫,妻子留下儿子改嫁,后来父母相继重病,家里的几亩薄田也卖了。实在吃不上饭,妻子回来带走了儿子,他也没阻拦。
等他后来找着了短工做,再回去想接回儿子的时候,才知道妻子已经把儿子给卖掉了。
他闹也闹过了,骂也骂过了,可妻子咬死了他要儿子就自己拿钱去赎。
可怜他这些年,天天在外头给人做短工,自己吃都不够,哪里还攒得下钱来。好容易遇着王家,才安定下来,手里慢慢有了一点积蓄。可离着赎人,还差不少。
上回小东山被围,王狗儿答应了他赎了儿子回来,他迫不及待就去找了当时的人牙子。可那个人牙子已经死了,她的儿子只记得说是卖给了住在这一带的富人。可具体是哪一家,他不知道,只能让洋子一家家去打听。
洋子已经敲了数十家的门了,遇着心肠好的,还会帮他问一句,遇着规矩大的,就象刚才这样,不帮忙不说,还要打他几拳出气。
东家已经答应帮他出钱,找人的事理该由他自己办好,原以为是件很简单的小事,却没想到却是这么的难。
可他绝不会这个时候放弃,拍拍裤腿上的泥,拱手道:“大姑娘,您赶紧回去吧,小的再去下一家找找看。这世上,总归是好心人更多。遇着不肯通融的,小的再想别的办法打听,总不可能一家子下人,都跟这几个门子似的心硬吧。”
贾茁想了想,她也没什么好的办法,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一点。”然后把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告诉了他,“要是有人为难,你就去找我。”
住在这一带,那不是也包括了贾家吗?
贾茁回去刚招手叫福儿过来,就听得张妈妈过来,说夫人请她过去说话。
“巧姐回来了,下回出门记得把福儿带上,也有人给你跑个腿。那丫鬟也是笨,竟不知道跟着你出门。”平儿微叹,如今家里的下人,是不能和以前比了,象福儿这样的,以前在府里,当个粗使都嫌粗鄙,可现在也只能这么用着了。
“我不习惯出门有人跟着,再说家里的下人不多,她留下还能给你帮个手。”贾茁已经观察过,贾家不过六个下人,一个看门一个驾车,一个还要跟着贾琏出门。内院不过就是一个厨娘一个打杂的张妈妈再就是一个福儿。
“是委屈你了,不过不要紧,咱们慢慢来,总会越来越好的。咱们巧姐,以后要比你娘活的还要尊贵。”
贾茁相信平儿说的是真心话,只是她真不认为尊贵的生活就是最适合她的,最好的生活。
“巧姐怎么不说话。”平儿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板儿大概达不到你们所想的那个程度。”
听她主动提到板儿,平儿有些不自在,变了变脸色才又从容道:“这事不急,你刚回来,我们哪儿舍得你这么快嫁出去,总要在我们跟前多呆些日子。”
贾茁一挑眉,不由对平儿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她竟然没有直接批评板儿,说他配不上自己,反而对她用起了怀柔政策。她这招不错,让人想挑错都挑不出来。
“皇后娘娘想见你,过几日我带着你进宫,可是进宫不比家里,大面上的规矩总是不能错的。”
“我学。”贾茁没有让平儿多费口舌,因为她知道,遇上了聪明人,从明面上对抗只会让自己吃亏。更何况,平儿并没有害她的心思,只是对于这个好,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倒不能说她错了。
平儿笑了,“你爹拿回来一只孔雀的冠子,做工很是精巧,进宫那天,你就戴那个。”
说着拿出一只花冠来,孔雀羽毛是用金丝拉的,下头镶着一块红宝石。看着小巧精致,的确很适合她这样的小姑娘用。
“这是爹爹送你的吧,给了我,你用什么呢?”贾茁并不伸手去接,反而问道。
平儿的笑意越发深了,“你就放心吧,我还有呢,再说,这本来就是你爹买来给你的。他虽然嘴里不说,其实心里很疼你的。”
“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贾茁抬头,冲她一笑。
一直到贾茁走了,平儿还坐在原地,回味她刚才的那个笑容。这孩子,似乎比想像中的更聪明啊。
“安哥醒了,要您抱呢。”张妈妈抱着安哥从隔壁的耳房进来,哼哼叽叽的安哥一看到母亲立刻张开了双臂,一张嘴咧的大开,笑的象个欢喜团子。
“快到娘这儿来。”平儿接过安哥,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亲,儿子的出现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不再去猜想贾茁的心思。
贾茁拿了花冠回来,福儿两手接过收到妆奁里放好,羡慕道:“夫人对小姐真好。”
贾茁笑了笑,问她道:“刚才就想问你,你跟这附近的人家熟吗?”
“附近的人家,奴婢不熟,不过厨房的冯妈妈人缘最好,没准她是认得的。”
“你叫她来问问。”
等见冯妈妈,贾茁问了几句,便知冯妈妈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她是到贾家做工的厨娘。
“我当小姐要问什么呢,想来小姐问的也不是附近的主人家,我跟几个厨房里当差的都脸熟,左右买菜的时候总能遇上。”
“哦,我回来的路上,遇着一个人在寻亲,想要赎回自己的儿子,可是找了许久没有找到,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想着冯妈妈是不是知道,这附近谁家有个十四五岁的小童,名叫富贵的。”
“原来是这样,跟咱们相熟的,都是灶上的人,小厮都是在前院伺候,混得好的还能跟着爷们出门,混的不好的,养马的干粗活的,寻常还真打不上交道。”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劳烦妈妈了。”
贾茁也没指望冯妈妈这么巧就能认识洋子的儿子,不过就是借着冯妈妈的口把这件事传出来,如果能传到富贵耳朵里,也免了洋子这般辛苦的四处找人。
第二日林小红便亲自过来接了她去玩,贾茁照例没有带福儿,林小红住的地方远的多,不象贾家已经住到了权贵世家集中地的外围,贾芸是住在商人聚集的地方。虽然房子比贾琏的更大更好,但听林小红说,价钱反而比贾琏的便宜的多。
“位置不同,价钱就差的极远。咱们芸老爷现在是卯足了劲,想搬去跟琏二叔当邻居呢。”
“你又来打趣我,别这样看着,知道今天没我什么事,我找贾蔷说话去,反正他也是一个人在家,定然无聊的很。”贾芸跟巧姐打过招呼便走了,前后脚功夫,龄官就拎着八色点心盒子过来了。
“金陵里时兴的点心,一样要了些,还热乎呢,快尝尝。”龄官也是个口舌伶俐的,说起话来就象是在翻打着快板,又清又脆,还带着腔调。
“到我家还准备这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当主人家的,有多吝啬呢。”林小红假装去打龄官,龄官边躲边讨饶。
“好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吧,我这不是一时没有忍住吗?”
林小红“噗嗤”一笑,转头跟贾茁解释,“这丫头,以前就爱吃甜食,只是那个时候讲究身段窈窕,不敢过份。自从嫁了蔷哥,年年做的新衣裳,最后都要松一松腰身才穿得上。”
贾茁捂了嘴笑,龄官只是看着略微有些丰腴,一身细皮白肉,让她想到了另一个空间里吃过的点心雪糯糍。
“不跟你说了,看,巧姐都笑话我们了。”龄官捡了一块桃花糕往嘴里送,下巴一抬冲林小红娇哼一声。
贾茁看他们斗嘴,心情都放松了,随口问道:“你们也见过皇后娘娘了吗?”
两人一愣,林小红还在斟酌,龄官已经咽下嘴里的糕点,“皇后娘娘怎么会见我们,之前皇上不让她见贾家人,还是贾兰立了功,这才松了口。如今也只见过二奶奶,再没见过别人。”
“是皇后娘娘要见你吗?”林小红在旁边终于开了口。
“可能是的,母亲让我学学规矩才好进宫。”贾茁点头。
“等见完皇后娘娘,就该带你出去见其他人了,都是贾家在金陵城里的世交旧友。”到说世交旧友,声音咬的特别重,说完龄官的嘴角一翘,露出一丝冷笑。
“别阴阳怪气的,跟红顶白是什么稀罕事吗?我还以为你早见得多了,怎么还跟当年的小姑娘似的,动不动就说赌气的话。”林小红去摇她的手臂,一脸的不赞同。
“我才没有赌气,难道我说错了吗?说到底,我们这些人就是赎了身又怎么样,在他们眼里也是奴才秧子和上不台面的伶人,哪里配跟他们坐在一处说话。”
贾茁算是看出来了,龄官是个炮竹脾气,乍一打交道觉得她林小红很像,时间一长就能分辨出来,林小红口舌爽利,心思却内敛,龄官是心口合一,想什么便说什么,完全没有顾忌。
“巧姐你可别理我,我也就是在她面前才忍不住发几句牢骚,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国公府正经嫡出的大小姐,本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今后你就可劲的作吧,把前几年受的苦都给作回来。”
“越说越不像话了。”林小红的声音都提高了,眼看是急了。
“不说了,不说了,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龄官一笑,眼波流转之间自嘲之色尽显。
贾茁心里有些明白了,借着皇后娘娘的势,贾家肯定在积极筹划着家族复兴之路。外头的男人有他们要干的大事,内宅的妇人也有他们该做的交际。
平儿虽然出身也不算好,但她在贾家的人缘好,得到上上下下的交口称赞,最重要的是老祖宗都赞过她。后头扶正族人也没什么异议,反倒觉得是个真心维护贾家的,对贾琏不离不弃。
林小红是粗使丫鬟,龄官以前根本就是贾府蒙养的伶人,对于贾家来说,一个旁支的族人可以娶他们,但他们绝不可以代表贾家出门坐客,或是交际。
贾茁叹了口气,难怪她所在的时空里,那么多的人对大观园里的女子念念不忘,他们的确个个耀眼夺目。伶人出身的龄官,从来不肯承认这个世界强加到她头上的标签,从不自觉低人一等,相反,她坚持自己和其他人都是平等的。
只是她的追求,在这个时代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合时宜,甚至会被看成是不懂事不识大体的异端。
“巧姐一定郁闷坏了,我看你住的地方也没什么景可看,给你准备了两盆花,你看看喜不喜欢。”
林小红一手拉了巧姐,一手拉了龄官,他们的宅子大,里头养了不少的花木。
“这是玉簪花?”贾茁凑上去闻了闻,花苞似簪,色白如玉,淡香袭来,宽阔的绿叶衬得娇小的玉簪花越发娇嫩。
“这个正是开花的时节,我估计小姑娘也喜欢这样清新不俗的,等过年我再给你拿几盆鲜艳的过去,天冷看着热闹。家里的小暖棚里,养着不少呢。”
林小红看她爱不释手的样子,便知道她喜欢,在一排里头,挑了两盆最好的让下人放到马车上。
“谢谢嫂嫂。”贾茁大方的接了。
“这值当什么,你喜欢就好。”林小红挽了她的手,“咱们今儿不在家吃,我在酒楼定了位置,咱们去吃全蟹宴。”
龄官笑着嗔道;“我早听说圆月楼推出的全蟹宴一席难求,难得你定到了位置,幸好我今天来了,就知道你肯定留了好东西,果然不出我所料。”
林小红抿了嘴笑,“促狭鬼,什么好事能少得了你。”
圆月楼装修的很是雅致,包厢里滚好了黄酒,煮了姜茶,很快摆上最传统的清蒸大螃蟹。
贾茁看着自己面前一字排开的工具,不由苦笑。龄官手把手的教她,累的一头大汗才算弄清楚这结工具都是干什么用的。
“我算是知道你们家怎么死活攒不下银子,敢情都被你这个败家的娘们给吃没了。看你这熟练程度,还真是没少吃。”林小红在旁边揶揄道。
“嗨,人生在世,难道不该对自己好一点。”龄官轻轻松松帮完贾茁,再回头一点也没耽误她吃的速度。
“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已经很艰难了,再不对自己好一点,怎么对得起到这世间来走一遭,我完全同意。”贾茁吃下一口蟹黄,这满满的幸福感,紧紧围绕着她,简直要举双手双脚赞美这世间的尤物。
清蒸之后便是菊花烩螃蟹,口味依次从轻到重,最出名的是圆月楼的大厨自己推出来的一道秘汁酱料烧螃蟹。酱料浓香,又不会遮住蟹的鲜香,吃下一口,留香满口。最后是一道鸽子糯米汤。汤水浓白,最下头是熬的稠稠的糯米。
“螃蟹性寒,好吃也不能多吃,等下回,咱们去你蔷嫂嫂家里,再好好吃她一顿。”林小红指了龄官笑道。
“巧姐这些日子怕是不好出门了,等从皇宫见了娘娘回来,我再接你们上我家去吃螃蟹。”
龄官一口应承下来,无不遗憾道:“可惜他们家不外送,不然定一席到家里吃多好。”
“人家不是不送,只是一般的人家不送,你明知道的,还偏要自己找别扭。不过是吃个新鲜做法,要我说,不管怎么折腾,还是清蒸最好。”
林小红先送了贾茁回去,同平儿打过招呼,再和龄官上了车。
“你觉得呢?”回去的路上,龄官肩膀一松,靠到了身后的迎枕上。
“不枉我们救了她一回,和那些白眼狼真是不一样。”林小红眼睛一红,委屈的差点掉下泪来。
在外人面前始终隐藏的心情,终于在龄官面前真情流露。
“你不是常念着琏二奶奶吗?她是琏二奶奶的女儿,当然像她。”龄官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只是……”龄官犹豫了一下,“我也劝你一句,人是会变的,特别是忽然拥有从来没拥有过的东西的时候。”
“我相信琏二奶奶更愿意看到她和板儿成亲,而不是回到贾家,成为他们的工具,被摆布和愚弄。我答应过琏二奶奶,你知道的,我亲口答应过她……”林小红一时激动的掉下泪来,吓的龄官拿帕子使劲去擦。
“好好好,你打算如何做,我都帮你,总行了吧。”
林小红这才破涕为笑,“我知道,你总会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