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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秋野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青牛先生恢复了恬淡随性的状态,笑道:“老而不死者是为妖,碌碌无为者是为庸,老夫乃是一只‘庸妖’,比之我这书鬼徒弟还要无药可救,哈哈哈~”
石德林跟风道:“师兄数月来反复诵读《列女传》,大有不做贞洁烈女誓不罢休之势,境界之高,我辈焉能与之比拟?哈哈哈~”
两人正笑做一团,墙角处突然有人说话:“休得胡言!此‘列女’非彼‘烈女’!你这吃才,不学无术。”
说话间,一中年男子缓缓站起,瘦高白净,温文尔雅。
石德林还是一副嬉笑的模样,向米秋野介绍:“这位便是在下师兄,京兆人士,姓扈名累,字济堂。”
两人稍作寒暄,青牛先生道:“天色已晚,老夫要回房歇息,米郎,这几日何不与老夫同住?若是夜里病情反复,老夫也好施以援手。”
面对如此基情满满的邀请,米秋野慨然领命,与扈累、石德林道别后,便随青牛先生一道回房睡了。
这一夜,除了梦到一小段当年攻打汉中时的惨象之外,睡得堪称酣畅淋漓。如此看来,青牛先生的丹药、针灸以及诊断全都对路。许久不曾体会到这种精神饱满的感觉了,米秋野心情大好,就连被华逢伊打伤后在体内乱窜的那一股股气息,也随之舒缓了许多。
米秋野找到管中,托他回住处拿几件换洗的衣物。管中心里惦记着石德林的烤肉,罕见的麻利了起来,立刻回到住处,胡乱拿了几件长衫结成包袱,便心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石德林不遗余力地准备着他的百炙宴,一大早便要出城去打几只野味回来作食材,五斗米道有春夏禁杀的规定,米秋野本想出言制止,却又觉得未免有煞风景,正琢磨着该如何规劝,青牛先生却主动邀请他到牛棚一游。
昨晚施展的针法,亦或只是青牛先生种种神通里的冰山一角,可只是露了这么一手,便已足以令米秋野深深拜服,他看得出,青牛先生所学并非出自天师道,他想询问对方道法的出处,又担心是否会太过唐突,不过有个问题,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先生如此高寿,却貌似五六十岁之人,真乃神仙下凡,敢问先生早年是否亲眼见过我家祖师张天师?”
青牛先生道:“张天师降妖伏魔、救助苍生,广收门徒,教化于民,实乃当世之奇才也。老夫年少时,曾有幸目睹张天师风采,至今仍钦佩之极。”
米秋野生平最崇拜的人就是张道陵,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来了兴趣,追问起二人相遇的经过。
青牛先生笑道:“老夫乃庸碌之辈,只是远远看过张天师一眼。日后若腿脚还算灵便,老夫定要到蜀地走上一遭,亲眼瞧一瞧那张天师设道坛、战群魔的青城山是何模样。”
米秋野道:“先生道法玄妙,怎能算作碌碌无为之人?至于青城山,如今只能看到些许战后痕迹,张天师当年所用之物,如《正一盟威秘录》、天师都功印,以及所筑之物,如琉璃高座、十绝灵寔,后来都被收回,眼下就在本教总坛阳平治的天师宗庙内。不过,眼下那里已被列为本教禁地,若非如此,晚辈定会带先生去一看究竟。”
两人聊着聊着不一会儿便到了牛棚,那头大青牛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光临一般,已经在圈外翘首以盼。
青牛先生轻抚着它的脸颊,大青牛则伸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二者并无言语,场面却其乐融融。
米秋野奇怪怎么不见瓜瓜,向圈内望去,原来它还在睡觉。
“这懒牛。”米秋野无奈苦笑,青牛先生却道:“但睡无妨,这位小友正值生长之际,多睡多跑只会助它早日长成牛中翘楚。”
米秋野求教道:“先生既号‘青牛’,定是懂牛之人,敢问先生我这懒牛是何种类?为何长相与众不同?”
青牛先生不答反问:“米郎可是它的主人?”
米秋野笑道:“我和它以友相称,并非主仆。”接着便将他们的偶遇经历讲了一遍。
听他讲到夜里练功将路过的瓜瓜放倒的这一段时,青牛先生哈哈大笑,后来讲到瓜瓜奋不顾身迎战强敌的场景,他又不禁竖起了大拇指,以示钦佩。
“有灵性之兽,是为灵兽。”青牛先生笑赞道:“米郎当真是有趣之人行有趣之事,此等遭遇便是老夫与这大青牛也不曾有过,方才你说曾施法将它击倒,以致动弹不得,不知使得是何道法?”
米秋野对他极为尊敬,也不藏着掖着,如实相告道:“那是晚辈的师父张修张米师所传授的定身术。”
“你是米师张修的弟子?”
“然也,先生也听过家师的名头?”
青牛先生心中苦笑:“土鬼之王,兼任鬼皇,我怎能不知。”他轻捋长髯问道:“当年黄巾之势风头正盛,汉中张修与东方张角、三辅骆曜遥相呼应,名动天下,老夫岂有不闻之理,不知张米师如今身在何处?”
米秋野心中不由得一阵凄楚,他绝不会把张修遇袭的始末告知外人,更何况这件事连他自己也没有彻底搞清楚,面对对方的发问,他低声答道:“师父已于八年前仙逝汉中。”
青牛先生叹道:“大才之人,英年早逝,可惜,可叹。”
两人沉默片刻,青牛先生问道:“方才米郎可是说过得了张米师亲传的定身术?”
“不错。”米秋野道:“我虽从未正式拜师,米师却传了几招儿独门道法给我,定身术便是其中一招,传道之恩,恩重如山,是以我始终都尊他为师父。”
他自说自话着,却不知青牛先生的脑子里,此刻正在进行着一场思想风暴:“米郎体内戾鬼二气交错纵横,且大有戾气反噬之势。昨日号脉时我已察觉,今日观其气色,分明已修炼土鬼道道法多年,绝非常人。可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昨日阎公见我时,曾赞这孩子忠义赤诚,以我观之,此言不虚,老牛我还是不要点破他的身份为好,以免毁了他在五斗米道中的前程。鬼皇张修教他一身本事,却并未挑明身份,还有意隐瞒,将自己的得意技‘万钧恣睢’改名为‘定身术’,想来必有深意。如今汉中城内,竟有另一帮鬼众,欲设毒计加害于他,此事老牛不能坐视不管,只是不便暴露身份。为今之计,不如效仿张修,传他几招道法用以自保,只需将本名隐去即可,至于说日后能否成器,则要看这孩子的造化。”
结束了这一场燃烧掉百岁老头无数脑细胞的思想斗争,恰逢瓜瓜睡醒,长长久久地“哞~”了一声,青牛先生望向圈内,借机换话题道:“此牛出身不凡,老夫也算识牛之人,生平观牛无数,似此牛者却是少之又少,观其牛首,硕大方正(瓜瓜:你是嫌我头大喽?),似有王者之相,一双牛角傲然挺拔,假以时日,必是破敌之利器,体态奇伟,毛色纯正,以老夫观之,应是世之罕见的奇兽灵牛,此牛嗅觉通神,知善恶,晓阴阳,分辨奇毒,无所不能。”
米秋野喜悦无限,忍不住拍手称快。
大赞一番溢美之词后,青牛先生却突然沉吟不语,豁达随性的脸上,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