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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中年“少女”的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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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杯酒下肚,于川终于倒出了肚子里的苦水。

    “我公公把我姐夫给告了,医疗过错,说我姐夫给他做的那手术有问题。”于川一脸苦笑。

    “你姐姐不是离婚了吗?再说你前姐夫好像是个老师吧?”章书秋一脸不解。

    “这阵子你在国外,我好像没跟你说。我姐姐和她那个初恋结婚了。”于川解释道。

    “你姐姐一直闹腾要离婚,难不成就是因为那个人?”

    “现在看来应该是,这么多年了,我姐姐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想离婚,我妈在的时候,还按得住,我妈一走,她完全就是放飞自我了。”

    “你家陈俊和你姐姐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吗?怎么这会儿又扯出这么档子事?”

    “可不就是嘛!我妈生病住院那会儿,陈俊为了点医疗费和我姐闹得,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妈丧事一办,陈俊说要我从此和我姐姐断绝关系,我姐说如果我不和陈俊离婚,只当没有我这个妹妹。”

    于川家这些矛盾,章书秋是很清楚的。当初于川妈妈得了癌症住院的时候,于川姐姐于庆说医疗费姐妹俩一人一半,陈俊坚决不同意,因为于川爸爸也是癌症不治去世的。那时候于庆说没钱,硬是一分钱没出,但是老头子躺在医院里,总不能不治,当时省内异地医保还只能先由患者垫钱,于川还是找的章书秋借的钱,才把医疗费交了。后来报销下来,总的额度大概就报了百分之三十,好久之后,于川总算卖掉了唯一一套用来投资的小公寓,才把那钱还上。

    陈俊硬说于庆没人性,俩人见面就吵架,干脆从不见面拉倒。后来于川妈妈生病,陈俊说当初岳父生病是他们家掏的钱,现在该于庆掏钱了。要不就卖掉于家的房子给岳母治病,反正陈俊就是不让于川掏钱,于庆就说陈俊没人性。

    当然于川那时也基本没有钱,一方面公司刚刚起步,另一方面两个孩子要养。想想姐姐于庆当年也确实很过分,她不是没钱,只是钱都在股市被套牢了,父亲去世一年后牛市到来,于庆卖了股票,换了新车,还买了一套新房。可那时,于川刚刚卖掉公寓,还掉债务。

    所以母亲生病的时候,于庆再次要她出钱,甚至在重病的母亲面前说于川不出钱。母亲对当年父亲治病时花钱的经过十分清楚,也知道她那阵子多苦,可听了于庆的挑唆,还是指着鼻子骂她禽兽不如。

    于川一方面没钱,另一方面对姐姐的做法十分恼火,更难过的是,她那样努力生活,努力回报对她并不尽职尽责的父母,得到的,却是那样的辱骂。

    于川的父母其实都是公务员,父亲还是一个处级单位的副职领导,但是因为一辈子没有儿子,所以他的指导思想就是什么都不需要留,口头禅是等老了生病了,有医保管。一辈子呼朋唤友,家里时时高朋满座,客人是只断顿不断天。老两口一生都是月光族,还四处打秋风。

    于庆还好,中专毕业进了父亲工作的系统,后来一路不脱产教育,也算混得不错。

    可于川就惨了,虽然她成绩好,考进江大附中时享受了学费全免的待遇,但她家是在另一个市里,她父母经常连她住校的生活费都不给全。

    于川每次回家,家里都是高朋满座,十个盘子八个碗,啤酒白酒轮着喝,可她一要生活费,母亲就满脸歉疚:“你看,你考上江大附中,人家来祝贺,咱么总不能不欢迎吧,每天买菜买酒的,谁谁谁家儿子结婚了,谁家生孩子了,咱们得还礼啊,实在没有钱了,只剩下这一百五十块钱,你先拿去,月中发了工资,我给你送去。”

    于川突然觉得自己考上江大附中是个罪,这个请客的理由用了一年,直到爷爷七十大寿,这个借口才算换过了。关键是他们请客从来都不是赚钱,而是亏钱,张三来了请一顿,叫上李四王五赵六作陪,然后路九又来了,又来一桌,就这样循环往复,家里跟开酒店一样的。

    每个月生活费300块钱,已经是很低的消费了,别人都是600,后来学校放月假时,于川干脆连家都不愿意回。于川和章书秋高三是同桌,她们俩真正亲近起来,就是有一回,于川连交考试费的钱都没有。班主任老师虽然只是在课堂上不点名催缴,可真的只剩她这最后一个的时候,于川还是很难堪的。

    再后来考试都要考了,老师也不催了,于川的父母还是没有给她这二百块钱。临到考试的头一天,章书秋看到于川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本来应该是闪闪发光的,可那天于川身上散发出的窘迫,章书秋没来由地觉得很心疼。

    当天下午放学,章书秋拿了一个本子,里面放了二百块钱,递到于川面前道:“最后那道题我拿不准,你帮我看看。晚自习的时候咱俩讨论下?”

    两个人都是文科班学习拔尖的学生,经常互相讨论些题目,于川不以为意点点头。后来于川随手翻开那练习本,才发现里面放了200块钱,还有张字条:“为了摆脱现在,好好考试!”

    于川突然想起章书秋那双貌似不经意,其实什么都知道的眼睛,还有她那貌似冰冷,其实充满温暖的内心。于川就那样趴在桌子上大哭了一场。上课前,于川去找班主任交了钱。回到教室时,章书秋已经在座位上,于川把本子还给她道:“你说的题,我做完了,你看看。”

    章书秋翻看那留了字条的一面,在她写的字下面,于川字迹工整:谢谢!章书秋知道这个女孩子虽然现在景况不好,但是她内心并不扭曲,还是明白别人的善意的。

    从此以后,不太爱回家的于川,干脆连放假都经常和章书秋在一起吃住,两个人倒像是亲姐妹。

    等到于川终于毕业,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没日没夜加班加点,正职加兼职,收入不菲。若干年里,父母有任何一次性要花两千块以上的钱,都找于川要。于庆对父母一直是铁公鸡把门,用她的话说,就是不惯他们毛病。于川结婚时,父母一分钱没给不说,于川还倒给了父母三万块钱,还清了他们借的钱。

    于川就是这样活着,母亲病入膏肓的时候,居然还会那样说她,用她的话来说,简直就是透心凉,那段时间,她常常恨不得把那条命还给父母。

    后来于庆也确实挺绝,真的卖掉了父母的房子给母亲交了住院费。当然母亲经过手术、放疗化疗,中医,还是不过八个月,就去世了。母亲去世之后,于家卖房子的钱,于庆一分也没有给于川。陈俊对此更加耿耿于怀,叫嚣着要于川和于庆断绝关系。

    但此时的于川早已经丧失吵架的激情。

    “小秋,哈哈,这就是生活啊,让人有时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这样操蛋的生活……”于川猛灌了几杯,连日的劳累加上心情不好,让她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你知道吗?我知道我姐夫嫁给那个陆主任,还是陈俊告诉我的。她妈打电话叫我去吃饭,我都有点受宠若惊。去了才知道,哈哈,无一例外,我婆婆每一个殷勤的电话,都是一个大坑。她跟我说,让我去找我姐夫,给陈俊他爸看病,他是这方面的权威。”

    于川自斟自饮,又喝了一杯下去,接着道:“哈哈,当初他们也是在饭桌上,当着我的面,怎么骂的于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陈俊怎么在医院里对着于庆破口大骂,我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情形,我也记得清清楚楚。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开的了口。”

    “可我就这样给于庆打了电话,当着他们的面打的电话。我本来准备挨顿骂拉倒的,结果没想到于庆竟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你说我姐这是不是良心发现了?”于川已经开始有点想到哪儿说到哪儿,重点是什么,已经不太重要了。

    章书秋反正只是要让于川说出来,不想让她憋着,不想让她把自己憋到曾经那样最危险的境地,也就随着她的话答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现在的姐夫,对你姐的影响。”

    “也有可能,不然像于庆那种自私至极的人,怎么可能突然转性?你知道吧,那天我给她打电话之后,她还主动加了我微信,给我转了十万块钱。”说到这里,于川已经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说起话来更是断断续续:“你知道吧,这不是钱的事儿,就好像我委屈了这么多年,我突然得到了一个说法,我第一次觉得我是一个有姐姐的人……”

    章书秋等于川哭得差不多平静的时候,从包里拿出湿纸巾,递给她,让她擦了脸。于川深呼吸了一口气:“想抽根烟,你去找张姐拿包烟。”

    章书秋站起身,把酒壶拿开,又往于川的茶杯里续了一些热水,塞进她手里,然后转身出去找张姐拿烟。张姐瞅了瞅后头院子轻声问道:“还好吧?”

    “没事!”章书秋点点头道。

    张姐说话没耽误动作,拿了包凉烟塞到章书秋手上,又递了个火机给她,章书秋点点头又回去了隔间,于川正握着那杯茶,小口小口啜着。

    两个人点了烟,烟雾飘散的时候,于川定定地看了看边上的章书秋,眼圈突然有些红,笑着道:“小秋,有你真好!”

    章书秋看着眼前笑中带泪的于川,眼睛也泛上了湿润的光泽,却只是笑笑,然后深深吸了一口烟。

    “不想说这些糟心事儿,说说你今儿这艳遇如何?”于川突然转了话题。

    章书秋倒没想到,于川突然如此跳脱,讪笑了一下道:“一把年纪了,还艳遇呢!”

    于川斜睨着章书秋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笑得有些玩味:“哈哈,你都不看看老天爷是怎么眷顾你的,你从头到脚,依然焕发着少女感,脸上都是闪闪发光的,怎么能说自己老呢?”

    “你直接说我油光满面就好,不要拐着弯儿骂人!”章书秋笑道。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越是这样越可疑,老实交代,是不是仙女本尊动了凡心?”于川眼神里是真的带着怀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你仔细想想那个名字,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章书秋耸了耸眉头答道。

    “宁烨,宁烨,宁……”于川还真的就开始在脑海里使劲扒拉,突然往烟灰缸里用力掐灭手中的烟头道:“好像我们高中的时候,比我们高两年级,有这么个人,当年是考进了华大吧?是他吗?”

    章书秋点点头表示确定,于川就更不解了:“你读高中的时候,比我还土,像个假小子一样,怎么会招惹上这号牛逼人物?没听你说过啊,还不从实招来!”

    “你记得我刚进学校的时候在十班读过半年吧?”章书秋答道。

    “还真有故事,你是遗珠哈遗珠,放牛班的全年级第一名,哈哈,要说咱们学校也是蛮牛的,关系户全在那两个班,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按成绩说话,要不然,你只怕就得被祸害了。”于川开始东扯西拉发表感慨。

    “你还听不听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章书秋瞪了于川一眼说道。

    “你说你说,我洗耳恭听!”于川忙乖乖投降。

    江大附中一直是全省人民中特别牛逼的存在,是面向全省招考的。章书秋转学到江城读书的时候,学校已经开学了。但是江大附中还有另外一条绿色通道,就是有两个班专门是针对关系户的,当然,他们的学费也十分高昂。

    江大附中每年都要招十个班,一班自然是全省考来的尖子生,几乎是不收学费的,甚至有些学生成绩特别优秀的,学校不仅免学费,还要发奖学金,比如于川这种。二到八班,学费和普通高中收费差不多,基本上都是江城本地学生里比较优秀的学生,九班十班就是关系户和赞助商了。当然江大附中虽然也招放牛班,却从不放弃这两个班,九班十班的学生后来转到一班考上985、211,甚至考到国外好大学的,大有人在。这也是父母们对江大附中趋之若鹜的重要原因。

    章书秋转学到江大附中时,正好碰到第一次月考。因为这两个班比较特殊,所以用的老师都是有资历,为人方正的老师。教数学的钱老太太从前年年带高三,突然觉得累了,想到人间歇一歇,校领导就让她带了一年级九班和十班的数学。

    钱老师教学十分严格,数学月考卷子往下发的时候,直接点名唱分。

    “第一名周芬,满分,也是全年级第一名。现在请周芬同学上台,把卷面的最后一个大题的解题过程在黑板上给大家演示一遍。”全班一片哗然,钱老师就在这哗然中,慢慢把最后一题的题目写在了黑板上。

    然后转过身,看着坐在二排的周芬道:“来,周芬上来。”

    周芬早就石化在座位上,哪里敢动半分,只是不情不愿地上了讲台,在黑板前磨蹭了半天,就写了一个解字,打了个冒号。

    钱老师见状说道:“怎么?写不出来?那请第二名,147分,章书秋来写,你就错了前面一个选择题,这个应该会吧?”

    章书秋因为最后来,就坐在讲台边吃粉笔灰的位置,被点到名,也没什么异样,只是站起身,周芬见状如蒙大赦,赶紧往下走,钱老师却道:“周芬同学在这里站一下,看看章书秋同学答题。”

    周芬那粉白的脸此时涨得比猪肝还红。

    章书秋上台不紧不慢把解题步骤写了一遍。

    钱老师点头道:“这道题二十分,是一道拔高题,一班做出来的学生也不过十来个人,章书秋同学不管卷面还是现在,都是完美的解题过程,同学们给她鼓掌。”

    掌声如雷,章书秋依然一脸平静坐到位子上。周芬瞪着她,面色开始由红转黑。钱老师却依然不放过她,拿着她那张卷子递给她道:“不管成绩如何,首先得做个诚实的人。”

    “考试的时候,我看见周芬同学在后头照抄章书秋同学的卷子,最后临交卷时,章书秋检查卷子,改了一道选择题,应该是检查时计算错误,把这个题从对改错了,周芬同学大概没看到,就没改,所以拿了满分。周芬同学,我说的对不对?”钱老师问道。

    说着也不等周芬回答,又直接说道:“你所有的科目,除了作文和部分主观题以外,照抄章书秋同学的卷子,各科老师全部对照检查了一遍。领导都是知情的,班主任吴老师应该会找你的父母约谈,你自己做好思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