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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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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丘与鹊山的距离并不远,找到涂山木钺倒没费我多少时间。涂山木钺爱美,四海皆知。美酒、美景、美人,无一不爱。我找到他时,他正一个人坐在桃树下,自饮自酌。我心情不好,索性也不同他客气,半带嘲讽地说:“上次美人,这次花酒。狐君还真是悠闲的很呀。”

    涂山木钺笑意迷离:“雪神娘娘每回来都要对本君发一通脾气么?本君虽然对美人一向很宽容,但不可能一直释然。还望娘娘下次见本君时客气一些。”

    我挑了挑嘴角:“狐君身侧牛鬼蛇神这样多,还有心思同本神讲客气,确实是‘宽容’得很呢。”

    涂山木钺一挑眉:“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祭出聆莲镜,镜中现出纯狐萱的面容:“狐君的美人还真是厉害。下嫁凡人,刺杀花神,竟还引得魇魔为她解围。狐君,有何想说的?”

    涂山木钺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但笑意却依旧不变:“仅凭娘娘一面之词,本君可不敢相信。何况,刺杀花神,乃是大罪。这么大一顶帽子,本君戴不起。”

    “是真是假,狐君一问便知。不知狐君可愿请她前来与我对质?”我慢悠悠地说着,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涂山木钺。

    涂山木钺眯了眯眼睛,招手唤来一个仙童:“去请狐妃来。就说雪神娘娘今日善心大发,想要在我青丘,清君侧呢。”

    我听出了涂山木钺言语间的讽刺,也不同他计较,淡漠地看着别处。仙童走后,我与涂山木钺之间陷入了沉默。风拂过,飘起一片落花,在空中打着圈圈儿。“风吹花落,落花风又吹起。”涂山木钺的声音忽然响起,清朗的嗓音低低吟着,就像一丝柳絮,落在心尖,痒得让我几欲发狂。我几乎是无意识地轻声吟了一句:“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涂山木钺看着我,忽而一笑:“怎么?雪神娘娘这是被人给甩了呢。”

    我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冷冷别过头去。涂山木钺笑得更加欢愉:“这‘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可是男人的通病啊。何况,太子殿下血气方刚,我那三妹妹也算如花美眷……”

    “狐君可是觉得日子过得太好了,想让本神提点提点你么?”

    涂山木钺看着我的脸色,总算闭了嘴,但嘴角的笑意终究是藏不住的。不过他的笑意终究是维持不下去了,因为那个仙童回来了。涂山木钺的脸渐渐阴沉下去。我冷冷一笑:“怎么?狐君这是被你的狐妃给甩了呢。”

    “闭嘴!”涂山木钺冷喝一声,酒杯在他手中碎成粉末。

    我一下火了:“姓涂山的!你摆着一副臭脸给谁看!自己管不好自己的女人,冲我发什么火啊!身边全是牛鬼蛇神,你自己还不知道,你做什么狐君?我看,你做‘糊君’还差不多。糊涂的糊!”

    涂山木钺瞪了我半天,小声说:“不过是不在青丘罢了。也不一定就去刺杀花神了。”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明显是底气不足。

    我冷“呵”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说涂山木钺,你是被她迷昏了头吧。你叫嚷着抓什么纯狐余孽,纯狐萱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还百般袒护她。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涂山氏的人了。”

    涂山木钺一愣:“纯狐萱?她……她不是有苏氏的么?”

    我无奈地叹息一声,不再搭理他,转身离开了青丘。这个涂山木钺,平时贼兮兮的,一遇上纯狐萱就怂了。怪不得人常说“红颜祸水”。这哪里是祸水,这简直是让人脑子进水,还进了特别多的那种。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整日吃吃睡睡,和以前一样。有时候,我会用聆莲镜看看槿年在人界的情况。有紫衣仙保驾护航,槿年的劫倒是平平顺顺,看样子,也把洛璃忘得差不多了。花神这一劫修的是无情道,就要渡劫者断情绝爱。先花神芙蓉仙子,誉满三界,被尊为“百花圣母”。就因为在求不得这一劫中,对一个凡人动了真情,回到花界依旧念念不忘,私自在人界动用仙术,帮那人救回命数已尽的妻子,而触犯天怒。天降雷劫,灰飞烟灭。而那个男人,在喝下孟婆汤之后,终究是不会再记得还有一位为他心神俱散的神女了。

    这类事情在历代花神身上数不胜数。好在紫衣仙将槿年看得好好的,无情无欲,还接管了流云阁。可我却没料到,槿年会对紫衣仙动情,而这段孽缘给她与紫衣仙带来的痛苦,比先花神有过之而无不及。人常说人生如戏。我觉得说的不准确,戏文也唱不出人生的跌宕起伏。有时候,你以为晴空万里,却会忽逢骤雨;你以为坦途浩荡,却不知身处绝境。我不信命,却又不得不信命。人定胜天的道理,终究不会一直适用……

    小狐病了,病得有些严重。神女峰的医仙看过,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他的脸色白得吓人。我第一次去看他的时候,他可怜兮兮地攥着我的衣角说:“阿瑶来看我,我就感觉好多了。阿瑶,你能不能每天都来看看我呀。”

    我看他病成这样,究竟还是心软了。没想到却把他惯坏了。我一天不在,他就不肯吃药。无奈之下,我又不好冲一个病人动手,只能天天看着他吃药。

    这天下雨,天黑得早。我便早了一个时辰回寝殿。路过大门的时候,我看见了少年熟悉的身影。心里催着自己赶紧回寝殿,脚却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近前看时,我才察觉他的狼狈。暗红色的长袍被雨水打湿,碎发一缕一缕贴在额上,看来是在雨中站了很久了。他的眼圈有些乌青,脸色很不好。乍眼看去,我都没认出这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我把伞往他那头移了移,看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良久,我才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几时来的?”

    其实我又很多话想说,可最后还是一句也没能说出口。他看着我,眼波微动:“我一直在等你。”

    我皱了皱眉,为何从未听见有人通报。但我并未将那份难言的心疼说出口,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口吻:“太子殿下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