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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猛地盯着家丁的脸色,半晌没言语,看着家丁圆乎乎的脸庞,两个酒窝带着浅浅的笑意,额头几个青春痘冒着红光,眼神清澈,一脸迷惘。
捏了一下他的圆脸,转身离去,“麻二,你真是只愚蠢的土拨鼠!”
麻二搞不清王爷为何骂自己是土拨鼠,看着撞坏的墙,暗暗思忖,王爷一定是心疼要掏银子补墙,怪不得心情不好。那可是一尺厚的墙啊!李嫂怎么那么大力气?
一脑子疑问,紧跟着王爷回到主院。
刚跨进院子,整个院子已然灯火通明,王爷懒散地踽踽而行,背影萧索,麻二觉得王爷好可怜。
诞王是堂堂庆国七王爷,庆皇却不让他就藩封地,也不给公事打理。
先皇子嗣旺盛,传承禅让平淡安稳,没有皇子争权夺位,十三个皇子,除了太子登基为庆皇,其他十一个皇子各自在封地称王安乐。
只有诞王,七王爷,有封地而不许离皇城。
有人传诞王有疯症,需要太医院诊治;也有说诞王出生之日恰逢佛诞日,赐封号“诞”,有佛相,坐镇皇城,定鼎庆国江山,免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袭扰。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麻二只知道,诞王府管事随从和嬷嬷丫鬟的数量,还没有五品官员家里仆从多。
偌大的王府,横贯平安巷,走一圈下来也要大半天,七进院子奴仆丫鬟一人一间房都填不满一半,东西跨院和后院荒凉,蜘蛛都懒得结网。
悄悄问过秦管事,秦管事用手指了指房顶,说是上头的意思。
上头那就是皇帝,为啥要管王爷家仆从的数量,王府里护院都不到二十个,私兵更没有。
要是别的王府,戴山这小小五品的狗东西也敢闯进来,一定当场打死,这是欺负诞王府没人啊!
王爷名下十个皇庄,一条街的店铺,但是每家商铺的掌柜都是内务府指派,诞王只有每个月的铺子营收和每季度庄子收成。
周边十六国没有哪个王爷过得这么窝囊,偏偏自家王爷就这么守着,不闹也不跳。
从王爷二十冠岁出外立府,六年前庆皇传位新皇,就再也没离开过庆城。转生人显世,王爷依然没有离开过庆城,只是乔装打扮参加转生人聚会,那个什么科普,改变世界的思考。
诞王进了书房,麻二随后跟上,鼻子离门不到一寸,被王爷关在门外了。
麻二感觉王爷很生气,这很少见。
往常万事不萦于怀的王爷,洒脱不羁,日日平和散淡,自己跟了王爷一年,第一次被王爷骂土拨鼠,也是第一次被关门外。
屋内,诞王双拳紧握,一屁股坐到书案前,眼睛通红,嘴巴念叨着:“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随手拿起一个木棍,敲了下案上的铜罄。“当”余音袅袅,右手边仙鹤展翅造型的香炉冒起氤氲香雾。
长吁一口闷气,诞王向后仰躺,看着雕梁画栋的书房,眼睛眨也不眨,死寂中带着一丝丝侥幸。
微微一笑,今天真是替李嫂捏了一把汗,自己也暂时逃过一劫。
悄悄竖起耳朵,听到窗外无人,用脚踩了踩书案下地板,弯腰从地板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是满满的札稿。
每一页用列表分划,每个格子里细细勾勒着各种符号,也有和庆国字完全不同的字体混杂其间。
翻出一本《西区人员考核表》,里面简笔字参杂拼音,翻到最后一部分,麻二,打了一个红叉。
翻过一张,还是写着麻二,打了一个红叉。
七八张写着麻二的档案,都打了红叉
最后一页写着:麻二,原名董百山,十六岁,庆历三百二十五年生人,祖籍通城昌县花甸镇镇山村,父母早亡,独子无婚配,庆历三百四十年卖身庆城人牙市,次年买入诞王府。经办人:秦管事。
点了点资料,“就剩下这么一个蠢货。”
诞王双脚离地,对着空气蹬出无影脚。
咬牙切齿发出滋滋声,感觉不解恨,双手空抓仿若千钧重担,举过头顶,对着上空打出一套王八拳。
拿出毛笔,在这个麻二旁边画了一个王八,用嘴吹了吹,手指弹了一下纸张,上下左右欣赏了一下。
诶,今天这王八画得真好。
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远处有几个值夜的下人,探头探脑看过来,诞王手一挥,示意无事。
今夜风很大,一股一股,吹得诞王鼻炎又犯了,清了清嗓子。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起风的夜,吹的嗓子眼灌风,诞王突然大吼:“海燕呐,你可长点心吧!”
下人们左右对视,府里谁是海燕?王爷自从参加完转生人诗会,就喜欢念庆国没有的诗。
上个月开始,王爷就喜欢朗诵《海燕》,还说是地球的高先生写的诗,一点都不押韵,除了王爷谁敢念转生人的诗,六扇门几千个囚犯就是活生生的样板。
有人捅了捅麻二,“二哥,王爷怎么总喜欢念叨海燕,府里有叫海燕的丫鬟吗?”
麻二觉得一定不是外面绮香阁的妖艳贱货,因为绮香阁是王妃娘家产业。王爷二十六了,只有一个正妃张氏,没纳妾没通房。
男人嘛,哪个不喜欢三妻四妾。家里母老虎不让娶,就在外面找,这个海燕一直没现身,是不是王爷养的外室?
垂花门走出一个面容娇美的丫鬟,逶迤婀娜走到麻二身后,几个下人看着咽了口水,看麻二还在发呆,就觉得王爷真没眼力,找了一个傻子当亲随。
“麻二,王妃命我来问你,到底谁是海燕?”
麻二“啊”了一声,看到王妃贴身一等大丫头春蝉,只看到娇嫩的嘴唇里那诱人的香舌,真好看。
小腿被春蝉踢了一脚,回过神来,“海......燕,在乌云和大海之间。”
春蝉啐了一声,“谁让你背诗,王妃问你王爷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一个叫海燕的女人。”
“小的不知道,王爷这一年没怎么出府,哪里有空在外面养女人。”
是不是半夜翻墙出去找女人,自己哪里会知道?
麻二觉得自己好冤枉,三年前王妃嫁过来,王府那么多随从都没发现王爷偷吃,自己才跟了王爷一年去哪发现外室?
春蝉手指对着麻二点了点,“你是死鸭子嘴硬,等我告诉王妃,打你板子。哼!”
看着春蝉傲娇的背影,麻二很难过,这么被冤枉,要气死自己。王爷骂自己土拨鼠,春蝉骂自己死鸭子,今天诸事不顺。
看春蝉要进垂花门,冲着喊道:“你个土拨鼠!愚蠢的。”
“嚯”家丁们哄了一笑。
“二哥牛。”
“麻二硬气。”
“敢骂王妃贴身大丫头,麻二你要上天咯。”
......
“啥是土拨鼠?”一个愣子问。
麻二觉得不是好词,懒得理这群混吃等死的人,走到书房窗前,隔着敞开的窗,王爷还在眺望圆月。
“王爷,王妃刚托人来问海燕的事。您这一个月念叨好多次了,到底海燕是谁?”
看着王爷不理自己,继续念叨:“三更天了,王爷早些歇息吧。”
王爷乜了麻二一眼,又抬头看着月亮朗声:“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原来晶晶姑娘你也睡不着!”
“啪”窗子关上,窗纸上的灰尘冲入麻二鼻腔,呛得咳嗽了几下,看到灯火熄灭,麻二揉了揉鼻子。
嘴里叽咕着:“这就睡了,晶晶姑娘又是谁啊?王爷的女人怎么这么多,好愁人。”
看到垂花门春蝉衣裙显露,麻二赶忙顺着书房绕到侧面跑了。
春蝉看到书房熄灯,麻二也不见人影,气得跺脚,转身跑回去跟王妃汇报。
气喘吁吁跑了一盏茶功夫,对着撩起帘子的三等丫鬟点了下头,收了脚步,稳稳呼吸,轻手轻脚走进正屋。
诞王侧妃张氏正握拳揉着额头,脚下二等丫鬟梨花给她捏着脚。想来睡下又起,一身白色中衣外裹着绿色毛披风。
巴掌大的脸,大大的眼睛里都是烦躁。此时花季少女王妃正生气,气到脖子到脸一片通红。
春蝉近身到身侧,小声道:“回王妃,王爷睡了,那个海燕......”
张氏推开她,“站远了,大点声说,这屋里怕什么!”
“王妃,问了麻二,他没说,看他那傻样应该也不知道谁是海燕。”
王妃脚晃了晃,示意梨花换条腿按,伸手接过春蝉递来的茶,继续问:“晶晶姑娘又是谁?”
春蝉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谁是晶晶姑娘,贴身周嬷嬷上前一步,“王妃,娘家二舅哥应该知道,那绮香阁里净是这类名字的女子。”
张氏气得把茶杯摔到堂中,一声脆响,吓得屋里丫鬟跪了一地。
“去,递帖子给我二哥,问问他耍了什么手段,让一个妓子勾了我家王爷的魂,大半夜不睡觉抽疯,海燕没完,又来一个晶晶,我倒要看看,外面的狐狸精到底比我好看在哪里,王爷三年都不亲近我。”
“哎哟,王妃,这话可不敢乱说。”周嬷嬷慌地马上制止王妃说气话。
王妃十五岁嫁入诞王府,现在不满十八岁,还是一个花骨朵呢。
当年转生人最鼎盛的时候,他们在太医院交流会提出,女子十八后再嫁人,保证女子发育成熟,保证女子生育,保证婴儿成活率,避免以前十五六岁早婚早育难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