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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泯有几分不好意思,忙冲浅玉笑笑。
正好何伯盛好饭菜,将食盒递过来,舒泯看看浅玉,有几分歉疚。
浅玉会意,扯着嘴角笑笑,“你快去忙吧。”
时间不等人,舒泯现在恨不能将一天掰成两天用,来不及跟浅玉说太多,赶紧提着食盒去找不平先生。
刚走出东阁,浅玉撵上来,拍拍舒泯的肩膀大咧咧地笑着,“小泯,我最近差事不多,没那么忙,也不那么饿。我看你近来瘦了许多,脸色又不好。来,你多吃些。”
浅玉将舒泯的食盒夺过来,将碗里的饭菜分了一大半进去。
“不行、不行。都给我了,你怎么办?”舒泯赶紧上前阻拦。
浅玉拉住她笑道,“没事,我这几日没有胃口,本就吃不下去多少。你若不要,我也不想吃,就全倒了去。”她作势要倒,又扁着嘴说道,“小泯,这饭菜我一筷子都没动过,你不是嫌弃我吧?”
这话一出,舒泯也再找不出拒绝她的理由,无法再阻拦,心中暗自感激浅玉,练武十分耗费体力,她与不平先生两人分吃一份饭菜,多半都给了先生。
吃的不够,时时肚饿,练习强度又大。这段时间的确瘦了不少。
舒泯提着食盒飞快地朝后山的草屋跑去,匆匆吃了饭便开始温书。
丝毫没注意,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紧跟着自己。
……
雨季来了。
舒泯风雨无阻,照旧天天早起,练功温书,终日忙得脚不点地。
夜深。
舒泯疲惫不堪,抱紧了怀里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拖着腿回到柴房。
舒母还未休息,屋内灯光暖暖,灯影裹着人影,映在窗上,灯光鹅黄,舒母静静坐在桌前。
舒泯心中漾起一阵暖意,有了几分气力,匆匆撩帘进屋。
舒母正在灯下缝补,见舒泯回来,舒母招招手,示意她到跟前,弯下身子在她脚边比了比,又比比手中的布,若有所思。
“娘这是做的什么东西?”舒泯好奇地问道。
舒母拉过她,有些心疼,“青微长大了,才这两三个月又窜了一大截个子,都比娘高那么多了。”
舒泯这才发现裤子短了一大截,脚踝赤条条地露在外面。
“这几日阴雨连绵,这样怎么行,这寒气是最伤身子的了。你还是个小姑娘,现在不注意保养,老来落下一身病,遭罪得很。”
“快来试试,娘给你改的裤子合身不合身?长不长?”
舒母特地找了料子、颜色都相近的布料,给舒泯缝补裤子,就怕自己手艺不过关,裤子明一块、暗一块,看着难看,舒泯不愿意穿。
怕看出缝补的痕迹,舒母特意在上头细细缝制了一圈精细的水纹花边。
这个年纪的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跟自己当年一样。
舒泯若是知道舒母这个想法,定会笑她想多了。
形象?在舒泯这里不存在的。
舒泯换上裤子走出来。
舒母细细看着,满意地点点头,“大小正好,长短也正合适。”
“娘辛苦了。”舒泯甜甜笑着。
“跟娘还客气什么。”舒母笑着,让她再将裤子脱下来,有几处阵脚要重新改一改。
舒母在灯下细细缝补着,窗外又起风了,舒泯起身将窗户关上,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水成线地泄下来。
舒泯坐在舒母身边,托着下巴听雨声。天上一道银色闪电划过天际,舒泯有些恍惚,仿若在梦中,仿佛这所有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后又置身高楼大厦之中。
舒泯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舒母讲话,“娘,我曾经做过一个很奇怪的梦,我讲给你听听吧。”
“嗯。”舒母轻声应着。
舒泯放飞了思绪,兀自说着,“我梦见自己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跟大周半点也不一样。
人人都住在高楼大厦里,男人、女人,天天都早出晚归,出去上学、上班。
那里没有人骑马,也不坐马车。出门都坐汽车。就是上头有方向盘,四个轱辘,一踩油门就会跑。”
舒泯竭尽全力地详细描述着,她这梦太过奇特,舒母认真听着,但还是理解不了,微微皱眉,仔细想象了一下,微笑着摇摇头。
舒泯也不管,继续说道,“不光有汽车,还有飞机呢,长得像一只巨鸟,咱们要是从京都到崖州,顶多两个时辰就到了。再不必颠颠地坐半个月马车。”
舒母笑了,“如此神奇,那莫不是神仙所在之处?”
舒泯挠挠头,“对你们来说,倒的确是神仙所在之处。”
“还有手机,不是吃的那种鸡,若我们不在一处,用这个东西,我就能找到你,就能听见你的声音、看见你的脸。”
舒母笑起来,眼睛像是弯弯的月牙,脱口而出问道,“那可以找到子楠吗?”
子楠,是舒泯父亲的名号。
舒泯两眼黯淡下去,垂下头轻轻摇了摇,“不能。在那个世界,人死也不能复生。”
舒母眼圈一红,岔开话题,笑笑道,“青微怎么做了个这么奇怪的梦?你说的这许多东西,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舒母望着窗外的一片混沌黑暗,心中空洞无比。
舒泯也不知该说什么,爹娘青梅竹马,伉俪情深。舒泯常常听见舒母在梦中低声呢喃父亲的名字,走过去一摸,枕巾每回都湿透。
不用想也知道,此生挚爱,天人永隔,唯有梦中得以窥见,但醒来总是一场空的绝望。
舒泯这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这句诗的悲凉绝望。
······
舒母回身过来,脸上照样是笑的,问舒泯,“那在你梦中的那个世界,我们可还是一家人?我可还是你娘?”
舒泯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实话,“在那个世界,我没有爹娘。从生到死,孑然一人。”
舒母拥住她,“那即便是蓬莱仙境,青微也不要去了。没人保护你,娘放心不下。”
“好。”舒泯轻声答道,拍拍背脊,“那个世界,没有你们,也没什么好稀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