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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画舫游船随波浮动,歌舞声传来,引人无限向往。
桃花林岸边,诸多文人墨客咬着笔尖还在苦苦思索,一些好彩的诗词已经从翠锦舫上传了出来,仅仅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便让无数人叹息不虚此行。
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此等高雅之事,终究不如那可供玩乐的游戏项目,也不如那新奇独特的美食烧酒,更不如三大青楼带来的美女姑娘,香氛四处,美女入怀,今晚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醉酒入梦乡了。
翠锦舫上,董小白一曲舞毕,虽是香汗淋漓,却依旧不忘向四周宾客致谢,在她那白嫩如菱角的赤足下,许多银钱就这么飘落在舞台上,可见此舞多么激动人心。
秦倩倩素手放在古筝上,熄灭最后一缕余音,缓缓起身福了一礼,虽是没有如董小白那样柔媚,却独有一份她自己的淡雅。
就连坐在上首处的周成美都微微点头,心中有所异动了。
至于苏幼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了陆长安的身前跪伏而下,素手拿起酒壶给眼前的佳公子和自己都斟满了一杯,轻声开口。
“陆公子,小女子幼娘,想与你共饮此杯!”
周围的人为之一静,随后更多的人高声呼喊起来,苏幼娘此举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现在是共饮此杯,今晚便是共入一梦了!
“陆公子这才是真风流啊!我辈楷模!”
“今日游镜诗会没白来,本以为会是群芳楼的秦倩倩自荐枕席,又或者怡红院的董小白被摘得初雏,没想到居然是醉欢阁的苏幼娘!真是没想到啊!”
“看来今晚的花魁大赛终于有结果了!陆公子一首鹧鸪天夺得诗会第一,花魁苏幼娘自荐枕席,这可是千古佳话啊!”
“……”
众人议论纷纷,艳羡声、喝彩声、点评声不断,更有甚者已经在陆长安和苏幼娘身边鼓噪,似是就要在此地洞房一般。
苏幼娘虽在风月场中,也有妈妈教过,但终究还是一个处子,在此等情景下,她也只能目光含羞地瞥了眼陆长安,低下头去,即便周遭如此嘈杂,但此刻她却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若是给了陆公子,也是……我所愿的吧?
苏幼娘想着,微微低着头,酒杯还拿在身前,等待着与陆长安共饮,甚至哪怕,眼前的陆公子孟浪一点,喝了交杯酒,她也认了。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苏幼娘都不见陆长安有什么反应,不由得抬头看去,却发现眼前的陆公子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她,居然连连摆手,往后退了好几步。
“苏……苏姑娘,我……这……使不得!这使不得!”
陆长安涨红了脸,以往什么场面他都见识过,可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想着那深藏于心底的秘密,陆长安一时间心都乱了。
苏幼娘看着陆长安,愣了一下,原本羞涩的心突然就有些空落落的了。
他这是拒绝我了吗?
苏幼娘想着,只是转眼又想到,或许是眼前的陆公子未经人事,所以才会这么惊慌,她微微一笑,自斟自饮将那杯酒喝下了肚。
“陆公子,你已知我心意,幼娘愿一直等着你。”苏幼娘轻声说道,若眼前的陆公子真是因未经人事才有此番作态,那她等着他,也是应该的。
陆长安看着苏幼娘坚定的目光,半晌没说话,终于叹出一口气来,苦笑道:“苏姑娘,这……”
“陆公子,其他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苏幼娘后退几步,再次朝陆长安一福礼,随后便在其他舞女身后一起退了出去。
陆长安冲着苏幼娘的背影张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还是只能苦笑着摇摇头,暗想,看来等今晚过去,要找时间私底下约一下苏姑娘,将此事说说清楚了。
再次坐回到位置上,陆长安又恢复了那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周围人倒也没觉得奇怪,毕竟陆家家风正直,陆公子也从未寻花问柳,有刚才那番举动,实属正常。
只是私底下人们自然也多笑几句,道陆家大郎,竟因闺房之事,被一小娘子吓退,非大丈夫也!
上首处,苏明等人看到这一幕,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长安,今日你拒了这场佳话,来日可莫要后悔啊!”在陆长安身边,陈仁商打趣着说道。
“陈公莫要取笑长安了。”
陆长安也只能苦笑着拱拱手,将这件事蒙混过去,然而就在这时,他目光忽的一顿,余光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容从人群中走过,只是对方并未如那天般着女装,而是身穿青衣,打扮成了书童的模样,坐在了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个地方,不时喝喝酒,不时又抬起头看看四周,不知道在找什么。
“她来这里做什么?”陆长安想着,又往上看了眼吕老所在的地方,散去了心头的疑虑。
“嗯,许是吕老在,她也一并来了吧!”
陆长安也不过就见过叶红泥一面,并不知晓其真正身份,心中想着此事,就看到董小白朝他这边走了过来,那一路轻快的白嫩赤足,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注意。
“陆公子!”董小白对着陆长安也是盈盈一拜后,倒也坦然,轻声道,“小女子来想问问陆公子,陆轻盈姐姐此次来参加游镜诗会了么?小女子未曾见到她。”
陆长安心头一跳,只能回道:“董姑娘,我……舍妹近日身体微恙,未能前来,你可是有什么事找她?”
董小白抿抿嘴,但有关徐宁的事情,毕竟是她和陆姐姐经历的,她也不愿让他人知晓,便回道:“嗯,陆公子,那等过几日得了空闲,我再上门拜访陆轻盈姐姐吧!”
说完,董小白再次一福礼,也离开了,搞的陆长安心中有些略微的郁闷。
这事情怎会到如此地步……
正想着,陆长安就看到秦倩倩也朝他这边走了过来,微微一叹气,主动拱手问道:“秦姑娘,不知道你这边又有何事?”
周围诸多人看着这一幕,倒也是奇怪了,先是苏幼娘自荐枕席,而后董小白又上前说了什么,现在轮到秦倩倩……难不成这陆公子真如此抢手,临安府三大青楼头牌,都要与其成千古之好?
秦倩倩微微一笑道:“陆公子,小女子所来,只想问问一个人,那山隐道中一诗成稿时,陆公子也是在现场吧?小女子想问,这山隐道中究竟是谁所做?”
一听秦倩倩是问这个的,陆长安心中顿时松了口气,笑道:“秦姑娘,此诗乃是徐家大房徐宁所做。”
徐宁……
秦倩倩终于得到了这个确实的答案,不由得继续问道:“那陆公子,不知道你是否知晓,那徐公子今日可有……可有来这诗会上?”
以秦倩倩心中所想,能写出山隐道中这样的诗词,今晚的游镜诗会一定会来参加,这可是千古扬名的好机会!
陆长安看着秦倩倩,苦笑道:“秦姑娘,实话说,徐宁兄的文才不在我之下,今晚的诗会,我也想着他能来参加,或许我大虞朝便又可出几篇千古传唱的诗词,然而……然而徐宁兄他有自己的私事,却是没来。”
“私事?没来?”
秦倩倩眨了眨眼,想不出有什么私事能比得上这游镜诗会上扬名千古的,一时间坐在那里,相对无言。
不远处的陈仁商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便是笑问道:“长安,秦姑娘,你们在说的,可是那做出山隐道中的徐宁?”
陆长安点了点头。
陈仁商呵呵一笑,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那山隐道中我也见过,诗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听闻这徐宁是一个书呆子,素日里做事又放浪形骸,不知礼数,这样的人,即便是诗词做的再好,也登不得大雅之堂。”
陆长安张张嘴,想替徐宁反驳几句,却又不知该从何处反驳起,只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徐公子想来……好像是这样的人……
秦倩倩脸上也默然了几分,轻声一叹,微微一福礼便要起身。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服气的声音却从一旁响起,带着些许醉酒的置气。
“喂!你瞎说什么呢!徐宁……骗子哥哥的诗词怎么就登不得大雅之堂了?”扮作书童模样的叶红泥瞪着眼,一张小脸通红。
她本只是来这画舫上干自己的事情,心中的悲愤无处可泄,却正好遇到了陈仁商这般点评徐宁,当即便怒了。
叶红泥站起来,也不顾其他人惊诧的目光,跑到陈仁商面前,几乎就是指着鼻子了,说道,“我告诉你们,骗子哥哥的诗词比你们做的都要好!而且不是一倍两倍,是百倍千倍!”
陈仁商皱眉看着叶红泥一身酒气,冷哼道:“你又是哪家的书童?居然敢指着老夫说话?”
“我不是谁家的书童,我……我就是我!”
叶红泥很干脆地一屁股坐下来,啪将一张纸甩在了桌子上,朝四周傲视了一圈,高声道,“这才是他做的诗词!你们都听好了,我给你们念!你们……你们都比不上!”
叶红泥虽然是一个小姑娘,却中气十足,响亮的声音竟然压得画舫内安静了下去,众人齐齐看向她这个方向,随后便听到一首词念了出来。
“菩萨蛮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叶红泥念着,念着,眼眶通红,把额头顶在了桌沿上,嘴中还在兀自念着。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