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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榔儿打马前行,没有回头望。
马儿飞快奔跑,有风在耳畔呼啸,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只是载了两人的马到底不如只载一人的马跑得快,所以严武很快便追了上来,厉声道,“何方反贼?还不快将王爷放下!”
严武即将追到他身侧,此时已隐隐能看见秦榔儿的侧脸,额头饱满,鼻梁高挺,肤色黝黑,是与长安城里的人不太一样的长相。
严武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只是还来不及细想,便听见马路旁侧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
“青天大老爷啊!”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头裹白布的妇人忽然带着一群抬棺材的壮汉冲了出来,拦在严武前面,瞬间将路堵了个结结实实。
严武忙勒缰绳,身下的马高抬起前蹄,发出一声急停的嘶鸣。
“快让开!”严武怒嚷道,“魏王被贼人绑架,你们却在此时拦住去路,难道是一伙的不成?”
为首的妇人却像是没听懂一般,只管哀哀哭道,“大人,民妇儿子半月前含冤而死,至今未能下葬,求大人给民妇做主啊!”
严武焦急的骑着马来回踱步,“此事你们到刑部去说,现在赶紧给我让开!”
那妇人却像铁了心一般,“大人,民妇早已去过衙门多次,无一次不是立即被人赶出来。今日大人若不肯为民妇申冤,民妇宁愿现在就死在您眼前!”
妇人眼中布满血丝,神情绝望而憔悴,果然站起身就要朝棺材上撞。
“何人在此喧哗?”身后又一个声音适时响起。
就见忽然一群士兵呼啦啦冲上前来,将妇人拉住,并把在场众人全部包围在了一起。
王宜大摇大摆穿过士兵们的包围圈施施然走了进来,四下看了眼,略带讥笑道,“严大人是在逼百姓自杀不成?”
真是祸不单行。
严武心中暗暗叫苦,忙解释了一番始末经过。
王宜听罢也是大惊失色,“什么?竟有这种事?!”
转头就吩咐手下,“你们现在立刻去查封魏王府,里里外外都要搜仔细,不准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又指了另外几个人,“你们,跟我去追魏王!”
说罢,打马要走。
严武急急将他叫住,“王大人,那贼人是藏在路边的,你查封魏王府做什么?”
王宜理直气壮,“他是在魏王回府的途中埋伏在道边的,保不准还有同党埋伏在府中,这么危险,如何能不查?”
严武被堵的没话说,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我和你们同去搜寻魏王。”
王宜忙摆手,“不劳烦严大人,我看大人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审案得好,免得真闹出人命来无法收场。”
“可是……”
“大人尽管放心,我会将今日之事如实上报给陛下,相信他绝对不会责备您今日义举的。”
说罢,不再管严武还要说些什么,一群人兵分两路,像来时一般,很快又风风火火离开了。
“大老爷……”待士兵们走干净,跪在地上的妇人方才弱弱开口喊他。
严武瞪她一眼,咬牙切齿道,“走走走,不是有冤吗?那就跟我去刑部申、冤!”
……
……
李凯像一个物体一样被横搭在马背上,自始至终眼睛只能看到马蹄的前后交替和脚下不断变化的地面。
不知道时间具体过去多久,当他将泪水彻底哭干,并绝望的意识到再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了以后,马才终于停了下来。
秦榔儿将他扛在肩上,转身进了一处院子。
这里正是李容与先前在曲江池附近买的那处宅子。
李凯感觉到被人轻放在了椅子上,抬起头,便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
“你是谁?”李凯惊恐看着他。
秦榔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这里很安全。”
安全?李凯一头雾水。
这个人是不是对安全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他警惕看着秦榔儿,“你要对我做什么?”
秦榔儿本就不爱说话,此时更是觉得解释起来麻烦,干脆不回答,而是伸手进怀中摸出来一把刀。
李凯登时被吓得嗷嗷大叫着跌坐在地,“不不,我、我不问了还不行吗,大哥你别杀我啊啊!”
却没成想秦榔儿只是替他割断绑缚手脚的绳子。
李凯揉着被勒到发红的手腕,惊魂未定,不知道此人此举是何用意。
秦榔儿此时也坐了下来,总算解释了一句,“有人要杀你。”
李凯瞪着他,没有说话,眼眶却一点点红了。
忍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吼,“有人要杀我你当我不知道吗?你不就是来杀我的吗?我就不懂,为什么我所有亲人都要杀我?!连我父皇也要杀我!”
秦榔儿听着李凯哭嚎,禁不住歪头打量他,眼中有探寻意味。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爱哭的男人。
李凯在他直勾勾的目光注视下感到一阵尴尬,凶巴巴道,“看什么看!”
秦榔儿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起身转头出门去了。
李凯泪水犹挂在眼角,见他忽然离开,怔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要放了自己?
李凯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思考是跑还是不跑。
跑的话万一那家伙等在外面要杀自己呢?
可不跑的话难道那家伙就不杀自己了吗?
李凯一阵纠结,还没等他思考出一个结果,秦榔儿已经回来了。
手中抓着一个牛皮纸包,递给李凯。
李凯吸了吸鼻子……似乎,有点香?
他接过来打开,只见两个包子静静躺在那里。
李凯抬头看着秦榔儿,“你要毒死我?”
“……”
秦榔儿不说话,径自走到椅子上坐下。
李凯一脸不甘心,“谁派你来害我的?”
“……”
“他给你多少钱?我出三倍……不,五倍!五倍行不行?”
“……”
“大哥,你行行好吧。”李凯见秦榔儿始终抿唇不语,愈发相信了包子中有毒的事实,干脆跪下来在他脚边苦苦哀求,“我今年刚及弱冠,还没有娶妻,我不想死啊。”
“……”
秦榔儿终于看了他一眼,无奈伸手拿起其中一个包子,吃了一口,又递还给他,“没毒。”
李凯眨巴眨巴眼睛,“你是不是提前服过了解药?”
这回秦榔儿彻底无语了,干脆粗暴的掰开他的嘴将包子塞了进去。
两个包子吃的食不知味,吃过后的李凯呆坐在地,背倚靠着桌角,空洞的睁着眼默默流泪。
完了,他就要死了。
他年轻的生命,就要结束了。
他的泪水一直流到傍晚。
这中间秦榔儿几度进出,在傍晚时分又拎回了一只烧鸡,两张油饼,还包了几块红糖糍粑,一并放在桌上。
“吃饭。”秦榔儿言简意赅。
“……?”
桌子下抱膝坐了一下午的李凯摸了摸自己身体。
还是热的。
“你真的不是要杀我?”
“不是。”
李凯瘪瘪嘴,暂时接受了秦榔儿不想毒死自己的事实,揉了揉高肿的双眼,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坐回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