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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赵军队看似气势汹汹,其实也非常吃力。风去哀和箫沐青二人简直如战神降世,杀了数百人,还不见疲累。法门弟子只有三百多人,却以一敌十,不死不休。
加上后来加入的戎赵先遣部队,铁贺王这边军队达五千多人,还有千机门和神龙山庄的武林高手相助,对战法门不足四百人,竟然还反被消耗了数百人,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铁贺王不愧是久经沙场的王,他深知,胜利一定属于他,但是他将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这个代价,或许要影响他在天耀的皇城中落脚的资本。
不仅天耀中旧王朝的势力,会和他讨价还价,以保存自己的地盘。就连戎赵国的贵族官爵,都要撸起袖子露出牙齿,对着他示威,要分胜利的一杯羹。
他不能在法门身上消耗过多的战斗力,否则,即便惨胜了这一场,必定要输掉日后一连串的争权夺利。他便不能主导瓜分胜利的明争暗斗,那么戎赵国得来的胜利就不能持久,很快又要陷入新的一轮厮斗。
何况,现在被法门所消耗的,已经伤筋动骨,几乎精锐被消灭殆尽。
天边升起一枚信号弹,这是天耀王朝已被攻陷的信号。铁贺王心中大为宽慰,他又沉住气,侥幸地期待着眼前的战役能再下一城,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不到半个时辰,又一枚信号弹发过来。那是天耀王朝之外的戎赵军队情况危急的信号。铁贺王心中一惊,除了眼前的这批人,难道还有别的势力,能抵挡和反制戎赵的精兵?
他开始踌躇起来,这次来天耀,是他最强的一击,倘若不能攻下天耀,他在戎赵国的权威也会因此受到冲击,那些原本就等着他出丑好将他拉下王位的人,就会蜂拥而上。想起那些人,铁贺颇生气,他辛辛苦苦征战,挣下土地和财富,牛羊和女人,这些人心安理得地争夺和享用,却从不肯出力。
这些同族还不如天耀这些视死如归的勇士,更令他觉得亲近。
箫沐青和风去哀又杀下了一百多人。这次战斗的胜负,没有过程重要。法门的实力,就在这过程之中彰显给戎赵人看。如果只求结束战斗,箫沐青和风去哀早就擒杀了铁贺。是法门,而非风去哀个人,要在戎赵面前立威。
东营暗军和南军已经不见了一小半的人,但是这些倒下的人,放倒了十倍于他们的敌军。数十人杀了数百人。暗军的单人力量都十分强大,不过人数并不多。风去哀旗阵弟子更是勇猛异常,不到一百人的队伍,至今尚未有人倒下。
除了亡于箫沐青剑下的聂欢。
一声鹰唳响彻云霄,与巨雷一起在天上炸开。戎赵人停住了手上的战斗,整齐划一地集结在一起,快速地向后撤退数十丈,与法门划清了界限。
法门便专攻千机门和神龙山庄。法门弟子名不见经传,不像武林中人声名赫赫,功力丝毫不逊色。加上箫沐青和风去哀如鬼如神的功力,习惯了单打独斗和算计的千机门和神龙山庄的高手,纷纷负伤退开。
铁贺王将这些武林高手的表现,尽收眼中。作为沙场杀敌无数的王者,他从心底里鄙视这些只计算个人生死利益的人,他们武功高强,但不配作为战士。他们绝不会“战”。
南宫雨和唐顾北早已溜之大吉。
哗啦啦,打了半天的雷,暴雨蓄满了力量,报复一样地从天上浇下来。
在大雨落下之前,箫沐青外袍已脱下,灌满了真气,在风去哀的头顶呼啦啦地张开,犹如一张大伞。
风去哀坦然地接受他的好意,不再抗拒。她以前总觉得无法偿还别人关于私人感情的付出,因而面对自己私事时,畏手畏脚。她决定,如果有以后,她会对箫沐青好。
龟缩在一边的天耀大军,早已经零零散散地从小路或者荒草丛中离开了战场。没人将他们放在心上,他们不会造成任何危险——在戎赵和法门眼里,他们与流民无异。
慢慢地,双方彻底停下战斗。千机门和神龙山庄见唐顾北和南宫雨早跑个没影,群龙无首,赢了也没奖赏,就思量着如何离开此处。
风去哀看破了这些武林人士的意图,她头一偏,东营暗军已经将在场的武林人士制服。戎赵的军队见状以为又要开战,纷纷拿起了武器。铁贺王制止了:“停下。法门之主,既然大家都无心再战,要平息干戈,你何苦节外生枝?”
风去哀冷静地说:“两国交战,作为战士,死伤不能怨天尤人。不过,这些武林人士,多半都对天耀子民负有血债,法门既然见到了,不可能放任他们逃走。有本事,就打赢我们。”护法之事,只有追根究底,绝无“节外生枝”。
武林人士向铁贺王求助,“喂,我们可是为了帮你们赢法门,才来出手相助的,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被法门抓走,见死不救呐!”
铁贺王环顾四周,见南宫雨早就没了踪迹。“你们的首领都抛下你们不顾,你们哪来的嘴脸要我们出手?”铁贺王刚要说话,不了下属一个官军先说了出来。
那武林人士还要辩驳,铁贺王阴着脸说:“你们首领心存算计,把戎赵国当你们手中剑一样戏耍,害我损失众多精兵将领,我还没找你们算账。”铁贺王后来已经看明白了,之前无法速战速决,原因就出在这些武林人士身上。不难想象,他们是听谁的指使,也不能想到,戎赵和法门两败俱伤,对谁有好处。
“押回去。”风去哀在风雨之中下令。“全力追缉南宫雨和唐顾北,寻不见人,则前往神龙山庄和千机门索人。此后,无所谓武林与否,触犯法门法令律例者,虽远必诛。”这一仗,几乎赔进来千机门和神龙山庄中所有为虎作伥的武林高手。
箫沐青上前拉起风去哀的手:“刑主,我有一事相求。”
风去哀体内血气乱窜,转过身凄然苦笑:“狱尊有何事,还能指望得上我?”
她特意转向箫沐青,除了箫沐青,没人能看到她绝望无助的笑脸。
大限将至。
“此事,只有刑主能帮我。”箫沐青伸出手轻轻抚摸心上人的脸,指尖拂过她脸颊上的火纹。“上一任刑主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风去哀目光一震:“狱尊要我去残狱?”
箫沐青点点头:“残狱的人,在我的庇佑之中,但他们理应得到更好的庇佑,便是你。法门现在已经无法拥有你了,想必刑主对这一点也心知肚明。跟我走吧。”
风去哀这般身子,已经无法再停留在法门之中发号施令,她必须去残狱,否则便是等死。
铁贺王不合时宜地走上来:“法门之主,戎赵人也愿意像天耀对法门一样,不知法门之主可否像对天耀一般,对戎赵?”
风去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天耀腐朽不堪,无力回天。戎赵与天耀之间的关系,法门不参与。但戎赵将如何治国,法门不会袖手旁观。想必你们的人,已经在副刑主手下领教了法门的滋味。”
铁贺王一怔,随即醒悟:“原来那道战败信号,来自法门的副刑主。”他这才知道自己托大了,他原以为面前这场战争,只要结束了,胜利一定属于戎赵。想不到,戎赵早就在另一个战场上输给了法门。
至此,铁贺王才心悦诚服地说:“戎赵王铁贺,诚迎法门之主随我入京,共同匡扶新王朝。”
箫沐青眼光黯淡,握住风去哀的那只手变凉了。哪怕还有一口气,风去哀也会选择花在天耀子民身上。新王的邀请,比残狱狱尊的求助更加有价值。
“副刑主会告诉你该如何做。”风去哀淡淡地说。箫沐青眼中又燃起了光亮,他握住风去哀的那只手,又有了温度。他哑着嗓子,不敢相信地看着风去哀:“刑主选择跟我走吗?”
法门的弟子们听了,都沉默不语。他们心情非常难过,刑主也能抛弃法门吗?那还有谁是不会背弃法门的?
风去哀将天罟剑交到东营暗军的大弟子手里:“这是法门刑主的信物。转交给皇甫副刑主。本刑主时日无多,大限已至,留在法门,对你们用处已经不大,不过是度日等死,白享尊荣和供奉。本刑主要传位给副刑主,并与狱尊共赴残狱,将所学所得,传于残狱之人,以实现先刑主的未尽之愿,偿还法门给残狱人带来的痛楚,将法门传至四海八方,更壮汝同道之威,壮天下同法之势。”
她又从怀中取出法门刑主令,递到大弟子手上。“副刑主知晓一切来龙去脉,你且替我向他道歉。法门未必一定是风家的,风家陵墓,恐怕我也等不到进去的那一天了。你们去吧。”
法门弟子沉痛领命而去。虽然风去哀一直声称,法门有她没她,一样会赢得与戎赵的战争,但箫沐青深知,她放不下众人的安危。
两人如一道天堑一样,挡在戎赵和法门弟子之间,直到弟子们彻底安全离开了。箫沐青环抱着风去哀的腰,众人眼前一花,两人已经上了马,绝尘而去。
箫沐青在风去哀耳边耳语:“对不起,小风。我一定会保护你周全地进入残狱。小风,我爱你。但你不必爱我。”想起她可能要孤独终老,箫沐青心中剧痛一阵接一阵。火海之神啊,求你给我们一条相伴的路。
天耀气数已尽,戎赵入京称王,改国名为凤泽,取其水德之意。有人说,凤是指戎赵人雄鹰图腾,化其为尊贵的凤鸟。有人说,凤是指法门的风家。
法门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低调而超然的地位,从不宣称凌驾于皇朝之上,而处事时以法门宗旨为首。皇甫禁名接任了刑主之位,改称风为名。风为名刑主日夜揣摩天罟剑上留下的心法口诀,还有刑主令中,风去哀画下的风家心剑剑谱。
残狱外围的火海已经再度燃起,熊熊火势更胜从前。残狱之人,未能在火势重燃之前,等到狱尊回归。天灾频仍,地热异常,火势不断侵蚀着残狱的国土,人心大乱,纷乱不止。
一天,一个陌生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抱着一个黑匣子,踩着被火海烧焦之后的黑土,缓缓走进残狱。
她孤身一人,鬓边插着一朵白色的小花,仿佛戴孝之身。她身上从容威仪的气度,就像是残狱中的万物之主。当在械斗的人们看清她脸上的火纹,还有手中的禅让令时,哭着跪了下去:
“狱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