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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边陲,坐落深山的一偏远山村,山林间稀稀落落的散落着几幢木房。虽早已通了电,可晚间少有人家舍得点灯,因为就是几块钱的电费,用的时候也是要掂量掂量的。深山里的人家过得朴实,赚钱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一块钱都要掰成几份来花,省着!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让你难堪。
淳朴的山村,还没有俗世的渲染,清晨在薄雾中被鸡鸣叫醒,没一会儿,土烟囱就冒出一缕缕黑烟。山村又在新的一天醒了过来,开始了它独有的喧嚣。
喧嚣!
没错,就是喧嚣。寂静的山村不再寂静,被不一样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滚吧!”一道粗厉似炸雷般声音在这深山响起。炸雷是一三十左右妇女发出的,穿着黑红相间的粗布妮子衣服,身材略微有些肥胖,皮肤微黄,看着还是有着一二分姿色......不过当你往上看,一瞬间你就忘记这一二分姿色了,还算看得过去的脸上,五官狰狞得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一手插着腰,口中连珠炮一般的发着炸雷,另一只手伸出食指不停的戳夺着。
若是要问泼妇什么样子,眼前这位活脱脱一泼妇!
泼妇的身边还有一唯唯诺诺的中年男子,瘦高的身材,蜡黄的脸庞,蓝布外套站在“泼妇”身边神色尴尬。低着头余光看了“泼妇”一眼,张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泼妇的炸雷没有半点停止的意思,不过骂的不是她身边的男子而是站在他们对面的人。一十三四岁干瘦男孩,皮肤黑黝黝的,头发乱糟糟一缕缕的沾在了一起。山里的秋已经有些凉意可是男孩还穿着单薄的黑布外套,而就是可怜的外套还缝了好几个补丁。
男孩低着头,脸庞挂着泪,微微的抽泣着承受着泼妇的辱骂。他想哭,可是不敢,他想反抗可更不敢。哭只会迎来更加恶毒的辱骂,反抗迎来的就是一顿毒打。
这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谁叫他是一个没有爸妈的孩子呢?寄人篱下的日子,他一个孩子能怎么办。
“说啥子都不可能,小杂种去哪里老娘管不着。亲妈都不管,老娘也不会管,滚***滚吧!滚吧!要死也死远一点。”泼妇继续大骂着。
身边的男人拉了拉她,她使劲甩了开,转头冲男人吼道:“干嘛!你个窝囊废没种的玩意!老娘告诉你,要是把他留下老娘就走。老娘说到做到。”说着又转回头对男孩怒声道:“亲老子死了,怎么!还要老娘养你大不成,你那妈呢?找她去。小杂种,什么东西,白吃白喝这么久。准备赖一辈子不成。”
“我爸的房......”男孩低声想要说什么。
泼妇像是被惊了的母狗般咆哮道:“什么房!那两间房你爸为了治病早就卖给我们了,那里还有房。白养你这么久,怎的,赖上了。要赖赖你妈去,我***你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泼妇似骂累了,白了男孩一眼,厌恶的转身进了身后的土坯瓦房,刚要进门,又停了下来冲那中年男子吼道:“还不滚进来!你个窝囊废。”说完直接进屋去了。
只有男孩和男子了,细看下两人还有些相像。男孩抬起头看了男子一眼,多希望他能留自己下来。哪怕被骂呢?因为他不知道去哪里,或者说能去那里?长这么大还是前年才去过一次县城呢?多热闹的地方啊,街边炸的油果子可是香得很。
男子不敢抬头看男孩,看得出他眼里的挣扎。可是他在怕,怕什么呢?怕那泼妇母老虎吧!
一时间山村又恢复了寂静,可是没一会儿屋里泼妇又在叫魂般的叫男子,男子最终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把手摸进衣兜摸出一把皱巴巴的东西。是钱!很旧了。男孩后来数过一共是十九块,用一白色的塑料袋装着的十九块钱。男子把钱扔在男孩身前转身急忙进了屋,男孩看着眼前的东西,脸庞还挂着泪,“哐!”屋门被狠狠的关上,刺耳的关门声让男孩愣了许久,心中的委屈遮掩不住,眼泪断线一般的滚落,想要哭却哭不出来!
天光大亮,也不知道男孩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只是在一瞬间,男孩蹲下抓起地上装钱的袋子,转身飞奔而去,跑得很快,像一只亡命奔逃的兔子。
一孤零零的土坟,没有碑就只是一座土包。男孩抓着钱袋子在坟前重重磕了几个头,脸上的泪痕犹在,他胡乱的抹了一把脸,脸更脏了。磕完头男孩站起来转身而去,朝着那条通往山外的道大步走去,微弱的阳光洒在小道上,似乎专门为男孩铺的一般。男孩并不知道该去哪里,能去那里,只是凭着心中的一丝不屈向前走着,而这一去待男孩归来已是物是人非。
小道连通县城,那是男孩去过最远的地方。也是心中最向往的地方,那时候爸爸妈妈都在,带着他去赶集,还给他买好吃的油果子
此去离县城并不近,男孩似乎不怕,心中好像有着一股什么力量支撑着他,足以让他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山里的人家都是这里一家,那里一户。男孩就像一孤傲的倔强的犬,大步大步的走着,累了也饿了,但是没有放慢步伐反而越走越快。
“你去哪儿?”一道脆声忽然响起,男孩猛的停下。抬眼望去,就在不远处有一户人家,而在一棵核桃树下站着女孩。女孩和男孩一般大,穿着粉色外套黑棉裤,梳着很好看的马尾辫,女孩长得也很可爱漂亮,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吃着。
见男孩停下她飞奔过来,问道:“曾林你去哪里?”男孩原来叫曾林,又见曾林似乎哭过,女孩小声道:“她又骂你了。”曾林没有回答,反而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小心的看了女孩手里的东西,是那香得很的油果子。
女孩也听到了,并没有吝啬直接全部递给曾林道:“你吃吧!我妈妈昨天去县城给我买的。”妈妈买的,曾林的心似乎被扎了一下。他并没有去接。
女孩没有嫌弃曾林脏兮兮的样子直接拉出曾林的手强行塞到曾林手里。
“钰儿。”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女孩一听对曾林道:“我妈叫我了,我先回去了。”说着就往回走去,似乎忘了问曾林去哪里,而曾林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女孩的背影,觉得她是那么好看,想起曾经两人玩耍时自己还说过要娶她做媳妇的。
女孩看不到了,手里的油果子确实诱人。曾林顾不得许多,大口大口吃起来,确实香得很,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曾林认为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也就是油果子了。油果子是什么呢?做法其实很简单,红薯切颗粒,和面粉浆拌在一起下锅油炸,这玩意现炸现吃还是味道不错的,不过隔夜的油果子没了酥脆的口感味道自然差了许多。
曾林狼吞虎咽一个油果子三两口就下了肚,手上的油曾林也没有浪费的嗦了个干净。看了一眼女孩的家曾林继续朝县城方向走去。曾林不知道的是,等看不到曾林身影的时候,那女孩又出现在刚才的地方,踮脚张望口中嘟囔道:“咦!去哪了呢!”
县城之路曾林依稀还记得,吃了油果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饿了,渴了喝点山泉水。虽然穿得单薄,不过走起路来也没有那么冷。
太阳西斜,终于看到了县城的样子。曾林找了处山泉,用冰冷的泉水把自己整理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邋遢。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出如此远的门,心里还是很忐忑的。去那里他也不知道,只是知道要走,离开那个委屈的地方......黑黝黝的手不时摸一下内包里的十九块钱,确认还在似乎底气多了不少。
终于进了县城,边陲县城并没有多么的繁华,不过对曾林来说已经够了。他只来过一次县城,他知道还有更加繁华的大城市,不过对大城市唯一印象也是来自村里那个来支教的美丽老师在课堂上告诉他的,那个脸上有着酒窝爱笑的美丽老师在曾林还没有如此悲惨时就结束了支教,回到了生活的大城市了,接替她的是一个男老师,有些凶的男老师。
一角一个的油果子还在卖还是那么香!不过他忍住了。一角两块的薄荷方糖肯定很甜吧?曾林只能咽咽口水。眼见天黑下来了,晚上怎么办呢?夜晚的冷风和饥饿不会因为曾林是孩子就可怜他放过他。
曾林是个聪慧的孩子,那个漂亮的女老师就挺喜欢曾林,曾林也有些同龄孩子没有的小机灵。十四岁的曾林已经是半大小子,揣着十九元“巨款”,思考着以后怎么办。他想过去找那个不知所踪的妈妈,可是不知去向......眼见着天已经黑了下来,解决今晚的落脚才是当下的大事。
夜晚肚子很饿,曾林没有去动“巨款”。而是在天黑以后去县城外的地里悄悄咪咪刨了几个还没有挖的红薯,也算晚餐了。睡哪里?一孔桥洞也算遮住了风雨,只是晚上依旧冷得厉害,曾林只能让自己蜷缩起来。
啃着红薯靠着冰冷的桥石,眼泪不争气的又要掉下来。
“啪!”一声响,忽然曾林自己给自己一个大嘴巴,用尽了力,牙齿咬得咯咯做响,听得曾林狠声道:“曾林。从今以后不许哭。对,不许哭!”
眼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没一会儿曾林抽呼一口气,因为刚才太用力把自己抽痛了,他暗暗骂自己傻,不哭就不哭呗,打自己干啥,还打那么用力。也就是没有镜子,不然必定可以看看自己的杰作——巴掌印。
蜷缩着曾林此时想自己要去哪里。想着想着曾林想起了脸上有着酒窝的美丽老师,曾林记得老师说过她是从魔都来的。一个非常繁华的大城市,据说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魔都!
“我就去魔都!”曾林自语道。这个十四岁的“男人”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去看看那繁华的魔都是如何的精彩。不过对只有十九元巨款的他如何去魔都还是一个问题。怎么去?从哪里走他不知道,而且钱肯定是不够的,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曾林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当然曾林没有想到这么多,于冷风和幻想中缓缓迷糊睡着。
清晨,天还没有亮曾林被冻醒了。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将还没有吃完的地瓜囫囵的啃完,曾林来到街上,想着如何才能去魔都。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铺子也一家家的开了门。曾林来到县城的车站,说是车站其实通往县城外的车就停在路边,一间还不算破的屋就是售票的地方了。在这小县城如何会有直接到魔都的车呢?曾林在车站转悠一会儿也明白了。但是打定的主意总不能就这样放弃吧。
离开车站,曾林在街上瞎转悠,主要是想如何才能去想去的地方。转眼就是中午,曾林来到一家名叫“好又来”的饭店,这是县城最好的饭店,曾林也没有进去只是听说在里面吃饭贵得很。饭店门口停了一部县政府的小车外,还有几部曾林也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小轿车。曾林没有坐过小轿车,只是在饭店外张望张望。
饭店内这时出现一行人,四个男子和一个模样不错的女子。曾林也停了下来,他停下来的原因主要是那个胖得发福的男子说了魔都二字。苦于无路的曾林自然一下精神过来,侧耳细听。
男子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被那女子扶着,不过曾林没有听到他想要的答案。曾林看看男子,手握了握拳头似再给自己打气,终于鼓起勇气走到男子旁边。
男子虽然有些醉,可是也还算清醒。见一脏兮兮小孩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笑道:“小子,看着我干嘛?”其余几人也看向曾林。
曾林咬咬牙看着男子,小声道:“叔叔,您,您能告诉我如何去魔都吗?”男子看着眼前有些脏和黑的男孩,笑道:“小子问这干嘛?”曾林看着男子没有回答,而是用真诚的眼神道:“您能告诉我吗?”
“哈哈哈!”男子哈哈一笑,似乎没有嫌弃曾林的脏乱笑着道,“那可远了,先坐车去省城然后坐火车或者飞机才能到,你说你一小孩问这干嘛?”曾林听得很仔细,也知道了要去魔都必须要先去省城。想着曾林冲男子一鞠躬道:“谢谢叔叔!”说完快步跑开。男子几人看着曾林背影一愣,不过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先去省城!曾林知道了,再一次来到车站。车站倒是有去省城的车,三天一班,而且今天就有。可是有一件事难住了曾林,车票要近百块,他只有十九块。而且曾林什么身份证明也没有。
曾林来到那去县城的班车前转悠了几圈。红壳的班车,车顶是行李架,愿意坐车去省城的都是去务工要赚大钱的人。转了一会儿曾林想到了什么,转身疾步往城外跑去,待其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袋子,可以看到袋子里不知道又去那里刨了六七个硕大的红薯。
曾林就在班车附近晃悠,寻找着什么。终于到了发车的时间,曾林紧盯车,见其一启动曾林赶快提着他的袋子朝前面奔去。县城的街道可不宽敞,有的地方堪堪能过,所以速度很慢。当车行到一狭窄的巷道时,车速到了最慢。而且这里也没有什么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猴般灵敏的身影抓着袋子爬上了行李架,并且藏了起来。那猴,就是曾林。对于山里的孩子来说,爬这个真不算什么,这也是曾林唯一的办法了。至于袋子的红薯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口粮,因为去省城的时间可不短。
到了车上曾林不敢乱动,怕被发觉。把自己藏好后,便睡了起来,四周都是行李,倒是比桥洞暖和些。当第一觉睡醒天已经黑了下来,曾林怕被发现不敢乱动,肚子却已经饿得咕咕叫,小心翼翼的取个红薯,小口小口啃着。就这样曾林一直在车上蜷缩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疲倦得睡了过去。
当曾林再一次睡醒时,是被嘈杂的人声吵醒的。曾林探头一看车已经停了,而且看样子已经到了省城。曾林急忙溜下车。手里拎着剩了两个红薯的袋子。
下了车曾林来不及看四周,找了个没人看到地方痛快一番,车上憋了许久总算轻松了。溜出车站,曾林走在街上,心中忐忑紧张,满眼都是人和车,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人和车,曾林暗叹“这就是大城市吗?”乱花渐入迷人眼,曾林一时间昏了头,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中了,只是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新奇,那样的引人入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