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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浮连忙蹲回他身边,语气软绵,近乎央求,“朱道长,虽说这人是四大空亡命,可他活过了四十岁!您可是断命的高手,就帮我看看他现在身在何处,是死是活。”
朱十三见她目光灼灼,真诚不像做戏,于是掏出他的七十二龙罗盘,又冲她伸出手,“把你那个木牌再拿我看一眼。”
李小浮急忙把小木牌又递了回去。
“这八字...”朱十三越看,眉头拧得越深,“还是个四柱皆空,他这空亡是正犯空亡,若带得,主一生阻滞,不问贫贱富贵皆夭折。”
朱十三忍不住抬起眼,“敢问这命主是你什么人?”
“我师父。”
李小浮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苦意,在听到朱十三的命断后,她眸子里原本闪起的希冀之光又一次黯淡。
朱十三反倒亮了眼,“若是你师父,那姑娘可有他的贴身之物?”
李小浮立刻挺直了后背,“道长的意思是,他还有生机?”
“大凡断命,有两种人不入命理之中。一种是不到周岁的小儿,六识不全,天道不咎;另一种是修为高深的得道高人,他们窥破天机,早就不受这阴阳五行的支配。以姑娘的造化,能做你的师父,恐怕已近真仙。这种超脱红尘世俗人,普通道术无法看破他的命造。”
朱十三蹙起了眉头,有些无奈,“但反过来说,这种大成之人,生亦是死,死亦是生。”
李小浮睫毛倏地落下,“还是没有办法…”
她睫毛又忽然抬起,“那你问我要他的贴身之物是何意?”
朱十三眯起眼道:“我师父天机真人曾传下一门寻人秘术,你若是想求,我可为你一试,只是…”
“只是什么?”李小浮干脆盘起腿坐到朱十三身边。
“次秘术只管找人,不断生死。所以…”朱十三显得有些遗憾,“占出来的只是方位,至于是人还是骨…”
“是坟我也认了!”李小浮二话不说把身上的八卦袋摘下,递到朱十三眼前,“这是我师父的包,他至少背了十年。你看用这个行吗?”
朱十三接过这个磨得发白的破烂布包,有些嫌弃地前后翻了一遍,最终揪下边角的一根粗线,捏在手中。
“大圆,你把为师的甘露碗拿来。”
身后的大徒弟应声冲进废墟里一顿踅摸,东寻西觅后终于翻出来一只破铜碗,碗口还被砸豁了边。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凉姑提着把菜刀,把头探进这四人围起的小圈子里,好奇地打量着这口破碗。
方才她眼睁睁看着李小浮砸塌了人家的房子,生怕朱十三一时怒火攻心,来个激情犯罪,当场杀人泄愤。于是急忙跑到后厨抄起菜刀,又喊了刚才前院打架没排上号的来助阵。
怎料她们一行十几人踏出后院大门,却见李小浮与朱十三俩人盘腿对坐在地下,拿着块木头嘀嘀咕咕,有商有量,和谐至极。
凉姑简直怀疑李小浮给朱十三下了降头,这老头子怎么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跟仇人坐一起。
李小浮冷不丁一回头,被这柄挂着鱼鳞的玄铁大菜刀吓了个结实。
“凉姑你倒是把它刷刷再拿出来啊!多味儿啊!”
“我这不是怕你被人欺负没顾上么!”凉姑凑近闻了闻确实有一股子鱼腥味儿,急忙把刀扔给身后的护院,自己则挤到李小浮身边蹲下来,专心致志地看着朱十三摆弄这口破碗。
朱十三把粗线扔进碗中,将他的七十二龙罗盘倒扣在碗上。
摆定之后,他凝神闭目,口中念念有词,手上则将罗盘扣着碗边翻转回来,变成了罗盘在下,碗扣在罗盘之上。
朱十三忽然睁开眼,冲李小浮道:“你开碗吧。”
“这。。。这就行了?”
李小浮显然觉得这个仪式太过于普通,“你不用再吐口水,打个卦什么的?”
朱十三觉得自己再次受到了侮辱,“你到底掀不掀!不掀我不算了!”
“掀掀掀!”李小浮急忙拦下朱十三要摔碗的手,一脸谄笑,“我这就掀,这就掀。”
铜碗倒扣在罗盘正上方,碗边又正好与罗盘的外圈吻合,将罗盘内所有的符号都罩在碗下,所以自上往下看时,李小浮除了碗屁股看不到罗盘上任何一个字。
她蜷了蜷手指,深吸一口气朝那碗底伸了过去。
铜碗打开,那根粗线落在罗盘正中间,竟然是直立的。
她屏住了呼吸,忍不住揪起朱十三的袍子,兴奋道:“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代表人还活着,你看一根线都能竖起来!”
朱十三却不理他,手一拂,粗线左右摇晃起来。一圈人生怕影响到它的发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粗线左摇右摆后终于倒下,它顺着罗盘的脉络躺平,落在两个卦位之间。
李小浮有些失望地看着这根粗线头子,“这也能算秘术,这不就是把线头往罗盘上一扔…”
话还未说完,只见那根粗线突然自燃了起来,只一眨眼的工夫,那乍现的幽幽绿火熄灭,化做如烟灰烬,又被一缕微风悄然带走,消散于这茫茫虚空之中。
朱十三终于松了口气,“冥火既现,天机已显。你按这个位置找人吧。”
李小浮一时有些楞,她显示未从这冥火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朱十三,“真…真的灵么?”
“你爱信不信。”
朱十三十分傲气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拍干净袍子上的土,转身对身后两个徒弟扬了扬眉,“大圆小圆,咱们走。”
朱大圆拉着缺牙小师弟的手,看着眼前塌了的玉皇洞,十分沮丧,“师父,咱们去哪儿?”
朱十三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晴空,摸摸怀里的银票,突然生出几分从容的底气,“找个好山好水好地方,师父带你们过两年好日子去!”
他迈出一步,却又转了回来。
朱十三站在原地似乎犹豫着什么,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李姑娘,咱们既是同道中人,老朽有些话想要劝你一劝。”
李小浮抱起双臂,表示洗耳恭听。
朱十三之前见这位姑娘变幻莫测的笑脸,就如天边的浮云,忽而阴,忽而晴,但他此刻终于勘破这浮云下的天色,也明白她为何做人这般乖张桀骜。
“我以前总是想不通,修大道玄学之人虽少有女子,可女子之中也没有像你这般来者不拒连,敲锣打鼓做事的。你这般高调做人,好事坏事都要做大做绝,其实是为了把名声作大,好让你师父来寻你,是吧?”
心事被朱十三戳破,李小浮歪着头,笑得不咸不淡,“朱道长果然是高手,只落一卦就瞧出来了。”
方才那根粗线落在夬卦和需卦之间。
“你不肯暴露师承,又无门派依仗,孤身一人在这大易国靠这种方式寻你师父,我若是你师父,一定很担心,会极力反对的。”
朱十三似乎是叹了口气,仰头看向天边的云霞,“夬卦,不利即戒;需卦,想必你比我明白,如此强势急于求成,反到让客位不从。你看,连你师父都在劝你,不要这般莽撞行事。若是有缘,你等就是了,他自会来寻你。”
“我已经等了他七年,我不想再等了。”
李小浮微微一笑,眼中却突然闪出一种让人不可忽视的光芒,“我师父曾经为了救我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而我得他再造之恩,只能苟活于世却无法回报。换做是你,这种日子过得下去吗?”
一丝讶异划过朱十三的脸。
“我活这一世,只这么一个日夜牵挂的人,我一定要找到他,不计代价。”
少女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竟然让朱十三这位年过半百之人有些自愧不如。
他微张着嘴,想说些感慨或者嘱咐的话,却发现在李小浮自信的笑容下,什么都是多余。
他转身拉起小徒弟的手,迎着残阳的余光,向巷子口走去。
夕阳将他们三人的影子拉得斜长,斑白的双鬓在夕阳的映衬下,亦显出几分迟暮之意。
但李小浮知道,那不是凄凉孤索,那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是甩掉一切,抓住重新开始这机遇的决心。
“他就这么走了?你把他房子都拆了,他怎么不找你算账就走了?”
凉姑瞠目结舌地看着已作废墟状的玉皇洞,她愈发觉得李小浮是神仙,不仅能气死仇人,还能让仇人不记仇。
“我这半年赚的钱全给他了,他还找我算什么账?”
该他好好谢谢自己才对!
说罢,李小浮从八卦袋里摸出她的银罗盘,顺着朱十三刚才测出来那个位置,抬眼望去。
“仙....仙姑...”,一个怯懦的男声响起。
她本想看看方位,怎料顺着这分金线一抬头,一位落魄书生映入眼帘。
是那个额角淌着半只蛋黄的书生。
还有两根鸡毛在他头顶迎风舞动。
“仙姑!我...”
书生看起来想近一步跟李小浮说话,可惜太过于紧张,不小心踩到一片断瓦,堪堪摔了个狗吃屎。
石板路坚硬,书生一头栽下去半天没起得来。
此情此景,李小浮拽起凉姑就往长乐馆后院大门跑。
大门关严实了以后,李小浮忍不住摇了摇头,感叹起这世道艰难人心不古。
“好好个大男人,干什么不好,学人家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