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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是不是昨天把脑子摔坏了?
李小浮觉得好笑,“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没听懂吗?你跟我学是没有出路的。”
她瞥了两眼书生继续道:“再说我还有事要办,马上就离开穆城了。”
“没关系!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书生弯着嘴角,笑得十分好看。
中年花痴凉姑已经一眼沦陷,方才离别的伤感早就化做了绕指柔,“小郎君,咱们阿浮姑娘也是好意。你若想修此道,最好正经拜个师,日后扬名立万也快一些。”
“我学这个不是为了出名的,我就是为了…”书生垂眸斟酌了一下用词,“就是为了学以致用。”
这话反倒给李小浮气笑了,“那些名门正派的正统道术都不好用吗?再说你了解我吗?知道我用的是哪门哪派的道术就跟我学?”
“你跟他们不一样,”少年目光坚定,“你能改命!”
说罢他看了眼凉姑,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愿意改那些大门派不愿管的衰命,能救活长乐馆,还能..还能用一个石子拆了玉皇洞。”
“那你是误会了,”李小浮笑笑,救谁不救谁主要取决于师父的《衰命通会》里有没有,但这话没法说出来,她只好眨眨眼道:“我改命,主要看在钱的份儿上。”
没料到竟是这个答案,他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那需要多少钱,你说个数。”
这人明显听不出好赖话,李小浮耐心有限,“我没工夫跟你闲扯,我要出城了,你找别人算去吧。”
“那我也出城!”
一阵冷风扫过,少年书生被呛的咳嗽声连连,但他还是捂着那条折了个胳膊,脚步虚浮地跟上了李小浮。
李小浮:“…”
李小浮有些无语,这哪是拜师,这是图她能免费收尸吧?
“无论做什么事,首先得有个好身体。”
“仙姑愿意等我?”书生的眼眸倏地亮了起来。
“看在昨夜是我误伤你的份儿上,我可以让凉姑收留你。”
李小浮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再跟他啰嗦就赶不上官道那趟车了。
她系紧身后的包袱,跟凉姑又道了句“再见”,刚要转身朝城门迈去,却被迫停下了脚步。
一辆六驾马车突然横在路中间,车饰华丽气派,还挂着一个全城人都认识的名牌。
牌子上嵌着一个鎏金的“孟”字,昭示着这辆车是城主府的专有财产。
六驾的排场,也彰显着车里人的身份地位。
李小浮缓缓向后撤了半步。
车夫飞快跳下车,掀开了一半车帘,一只绣着海棠纹的绛紫色衣袖露了出来。
不知从哪又冒出来的两个侍女,端着这只袖子慢慢将这位贵人扶下马车。
这位贵人满头珠翠,雍容华贵。长相亦是端庄秀美,一眼望去气质高雅,瞎子也能看出来这是位金尊玉贵的主儿。
贵妇浅浅一笑,嗓音温沉优雅。
“听说仙姑今日出城,特来送上一送。不知仙姑肯不肯赏脸喝我一盏践行茶?”
这女人哪里都好,美中不足的,是她眉心有一颗红痣。
这是二女争夫的面相,李小浮心中起了涟漪。
“敢问这位夫人…”
“我姓孟,单名一个菀字。”
孟菀?!
连凉姑身后的姑娘也都拿起帕子捂着嘴。
这就是城主的小女儿?
传说中那个结了三次婚,克死两个丈夫的穆城第一美女?
凉姑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跟这位美女一比,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扫把星也不算最扫把。
长得这么漂亮一样死男人,凉姑既欣慰又同情。
“夫人找我所为何事?”
鬼才信她有闲情逸致找自己喝茶,这摆明了是上门找她算命的。
李小浮开门见山道:“占卦十两,批命八十。”
孟菀牵起嘴角,一笑倾国倾城,“仙姑果然爽快。那咱们就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孟菀拉着李小浮去了怡韵阁--穆城最大最豪华的茶楼。
怡韵阁里不少歌姬跟长乐馆是竞争关系,凉姑非常有眼力见的回避了。
但李小浮还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放那个书生跟他一起进楼。
“咳咳。”书生忍不住低头轻咳了两声。
他跟在李小浮后面,离的不远不近。
过楼梯转角的时候,李小浮瞥见他背后的那个灰色包袱,终于恍然大悟。
这是谁给他背了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包袱啊!!
加上他又穿着长乐馆的杂役服,任谁看过去都会觉得他是李小浮的贴身仆从。
二楼的雅间薰香太浓,书生忍不住掩着口鼻又轻轻咳了两声。
待孟菀坐定,他规规矩矩站到了李小浮身后。
对比着对面四个丫鬟、两个护卫在孟菀身后一字排开的架势,李小浮犹豫了一下,把赶他走的念头暂时压了下去。
谁还没个排面。
“仙姑尝尝这怡韵阁的点心,滴酥鲍螺可是一绝。”
孟菀只这么提了一句,顷刻间,半张桌子的果子点心都往李小浮这边挪了挪。
女人仪态端庄,一颦一笑落落大方,她不仅长得漂亮,对李小浮这种下九流从业者也算谦恭有礼。
李小浮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感慨着还是大家闺秀好相处。
可她也很好奇,活得这么富贵,死两个丈夫又有何妨。
她找自己到底要算什么?
孟菀轻轻抬起手,最近的侍女连忙把一张花笺递到李小浮跟前。
撒着金箔的花笺纸在这个时代挺贵,尤其招贵妇小姐喜欢。
李小浮展开纸张,八个字映入眼帘。
戊寅-戊午-癸亥-戊午
这是《衰命通会》里记的其中一例妇人伤官的命造。
李小浮当即来了兴致,“这八字不是夫人的吧?”
孟菀温和一笑,“仙姑怎就断得这八字不是我的呢?”
李小浮掖了下鬓角的碎发,把握十足,“这个八字,支下二午旺财生官,天干三透戊官,争和日元,不是正妻之命。日元癸水,初运丁巳年,财官过旺父母双亡,当年怕是已流落为娼。二十五岁壬戌年,大运入辰,收火燥气,所以被显贵看上纳了妾。不过这姑娘心气儿高,怕是做妾没几天就厌了,今年又逢七杀大运,怕是又重操旧业了吧?”
孟菀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极力压制着内心的震惊。但她面上还是一派从容,努力不让自己失态。
“不愧是以一人之力赶走整个玉皇洞的仙姑,断的句句都准。”
孟菀垂下眸子,手上的劲儿也泄了下来,“这是老爷曾经的小妾,名唤杜月桥。”
李小浮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惊讶,“杜月桥?你是说这怡韵阁的头牌,月桥仙?”
整个穆城人都知道,花魁月桥仙喜欢一个唱戏的,前一阵子还差点跟着这位伶人私奔,结果被老板抓了回来差点打断腿。
这姑娘连送上门的富贵都不要,非要跟戏子私奔,果然是能入书的衰命,脑回路异于常人。
“不知夫人找我看她的八字是为何意?”
孟菀眼中忽然露出一丝哀伤,她垂首静默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想找仙姑帮我看一下,她跟老爷,还有没有和好的可能。”
李小浮:???
李小浮觉得自己耳朵瞎了:“您说什么?”
“我想替老爷把杜月桥纳回府去。”
孟菀轻叹着,眼中甚至生出一丝绝望,“老爷病重,就这么一个心愿。”
李小浮瞬间明白过来,这孟菀的第三任丈夫怕是也要挂了。
孟菀继续道:“我原本想着把她再纳回府去,替老爷冲冲喜,可是她…她并不愿。”
“老爷深爱着她,只这么一个愿望…”
“我也找杜月桥商议过,允她在老爷过世后放她自由…”
“可她,她只想…”
李小浮干笑一声,“她只想做正妻,是吧?”
孟菀惊讶地看着她,“仙姑果然料事如神。”
李小浮挺无奈的,这种性格的女人通常都是一根筋,“她命里夫星伤绝,一辈子做不了正妻,正所谓越缺什么越要什么。对她来说,要么彻底放下出家为尼,要么不论富贵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钱财地位她都不稀罕。”
“是这样的!”孟菀忍不住微微点头,“仙姑可有破解之法?”
李小浮摸起了下巴,这个八字记在书的后半册,师父没有注释。
“我试试看吧。”
虽然不确定该怎么做,但这个八字出现在师父的书里,李小浮还是决定接下这个差事。
“不知她人在何处?”李小浮觉得有必要看看她的面相。
孟菀朝一旁的侍女递了个眼色,身后的帘子缓缓卷起,露出了一楼大厅的台子。
一个清瘦的身影在舞台翩翩起舞,跳舞之人舞姿妖娆,媚态迷人,那一把细腰更是勾人心魄。
头牌就是头牌,比她们长乐馆的水平高多了!
李小浮抓起盘子里的瓜子,看得津津有味,刚打算嗑第二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咕噜噜”的肚子叫声。
忘了!她后面还站着个人呢!
想想人家一睁开眼就追到城门,早饭肯定是没吃了。
李小浮就近端起桌上一盘点心,递到身后,“吃点?”
一只好看的手伸了出来,不过没有朝向这盘点心,而是指着桌上那盘滴酥鲍螺道:“我想吃那盘。”
李小浮难以置信地扭头望着他,这都什么毛病?还带点菜呢?
书生有些羞赧地冲他吐了吐舌头,笑容干净柔和,就像冬日里化雪的阳光,让人忍不住多看上两眼。
李小浮瞬间臣服在美颜之下,没好气的把手里这盘摔到桌子上,端起那盘滴酥鲍螺向后翻了个白眼。
“喏!”
“谢谢师父!”书生拿了两只,退后一步,吃相还挺儒雅。
“哎哎哎?谁是你师父?”李小浮一股子肝火窜了上来,打算跟这个不长眼色的男人好好说道说道。
楼下忽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杜月桥一舞完毕,看客们正在打赏。
孟菀忙道:“仙姑,可要与她见上一见?”
“先等等。”
李小浮起身走到窗前,认真打量起杜月桥。
美则美矣,只是跟身边这位大家闺秀比起来—-李小浮转头又看了一眼孟菀,明显哪哪儿都不输杜月桥。
李小浮觉得,城主这位女婿怕是脑袋有点问题。
“我能去府上看一眼老爷吗?”
不论什么时代,二女争夫的症结永远不在女人,而在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