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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
突然有人指着天上一个浅淡的金影,兴奋地喊着:“凤凰!天上有凤凰!”
这一叫得可了不得,连抬棺材的八仙都忍不住抬头望天,险些撒手把纸糊的柳士彬砸在地上。
只见还未完全放晴的那半边天空,忽然划过一道金色的流光剪影。两只巨大的金翼正在云层中慢慢浮现出她们的轮廓。
这双翅膀从一圈浅淡的印记开始,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显露出它完整的容貌。
就连翅上层叠的羽毛,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晰着。
“金凤凰!这是金凤凰啊!”
不知是谁起了头,一瞬间“金凤凰”这三个字从四面八方响起,每个看热闹的人皆因目睹了这场神仙显灵而荣幸不已,甚至再也没人想起这本是个晦气的场面。
“天啊!我看到凤凰啦!我看到凤凰啦!”
那些躲在门后不敢出来的人,忽然开始奔走相告,生怕错过这次机会,此生便再也见不到如此震撼人心的神迹。
至此,一场肃穆盛大的出殡大礼,在凤凰显灵的加持下,成了孟菀人生命运的转折点。
不论男女老幼,不论高矮胖瘦,但凡是个会说话能听声的,都在议论着穆城城主的小女儿孟菀。
她竟是天上下来历劫的凤凰天女!
那可是要母仪天下的命啊!
大地迅速放晴,方才的那一小片映着凤凰的乌云也很快被耀阳驱散。秋日以它独有的腔调,展现着一如既往的天高云淡。
而那只一闪而过的金凤凰,却永远留在了今日这场盛宴中每个人的脑海里。
孟菀冲城楼方向轻轻比了个手势,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走吧。”
她迈开脚步,穿过城门缓缓向城郊走去。
身后那些还未回过神的人,在这道温沉有力的声音下,宛如得到了神的指引。
刹那间唢呐声起,锣鼓喧天,白幡飘扬,孟府送葬的队伍跟在孟菀的身后,生生踏出了一种激动人心的步伐来。
跨出这道城门,孟菀忍不住向身后回望。这座困了她半生的城,终于要破了。
从今以后,不论是诅咒还是祝福,她都不会听!她再也不会活在别人的嘴里和眼里!她要所有的人重新认识她,要他们为昔日那无遮拦的浅薄和愚昧悔恨终生!
她要扼住命运的咽喉,按照自己的意志活一次!
孟菀垂下黑沉的眸子,忽然想起什么,偏头向映翠问道:“杜月桥来了么?”
映翠摇摇头,继而咬牙道:“早上奴婢找人去怡韵阁打听,她昨日竟真的走了!夫人,您昨日为何不让我把话说完,当初那碗药是老爷让您送的,又不是您的主意!平白无故让她误会您这么多年,我都替您委屈。”
孟菀将目光放远,就像欣赏这雨后晴空的美景一样淡然,“不委屈。她从来都知道,那药不是我一个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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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这烟花做的~得加两个鸡腿!”李小浮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子,将抻了半天的脑袋放下来。
她接过凉姑手里的行囊,象征性地抱了抱她,“我走了啊。”
凉姑本就偏圆的一双眼瞬间哭成了金鱼泡儿,“你再住两天呗!”
“我都九天玄女下凡了,还住个屁!别说两天,就说现在回长乐馆,门口找我算命的都能排到护城河去!我要是再待下去,你那生意就别做了,直接改行跟我算命得了!”
李小浮说完拍拍凉姑的肩膀,又向其他人挥了挥手,飞快地跑向城墙边下了楼梯。
“常回来看看!”
“缺钱了给我来个信儿!”
“要是成亲了,记得跟我要份子钱啊!”
她高举起右手挥了挥,却始终没有回头,只留一个背影消失在凉姑眼底,连句再见的话都不肯多说。
她知道,很多时候,再见意味着无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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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驿站有往霍城方向去的马车,早就被凉姑打点了银子,此时正停在官道旁,等着接李小浮这单私活。
车夫在后车槽里给她腾了个位置,李小浮道了声谢,刚把包袱扔进去,就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叫魂一般喊着她的名字:
“阿浮姑娘。”
李小浮:“......”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见这个吊着胳膊的男人,就会同时产生两种不同的念头:既想跳起来骂街,又想坐下来跟他好好讲道理。
这两种冲动在胸口反复交战,最终,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本着该有的思想觉悟,她选择了讲道理。
“不是跟你说了别跟着我吗?我这会儿往西去,跟你八字不合。”
平安死死揪着胸前的包袱带,一双可怜巴巴的大杏眼活像老陈养的大黑狗。
“要不这样吧。”李小浮从包里摸出来三个铜钱,“我起一卦,让老天决定你的去向。”
占一卦要将三个铜板扔六回,取六次正反数记做一爻。
李小浮颠了颠手里的铜板,一个起伏让这三枚铜钱腾空后,只见两枚落回手里,剩下那一枚正好从指缝溜走,顺着坡道往东边一路滚下去。
“唉!~怎么跑了!你快帮我捡回来啊!”
李小浮拍着大腿,痛心疾首的模样哪里像丢了一个铜板,分明是跑了一锭金元宝。
那位正在苦苦等待结果的天选之子,见她这幅表情,连忙跟着铜板追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李小浮一个翻身上了马车,一巴掌拍在赶车人的后背上,急吼吼道:“快走快走快走!”
“好嘞!”
马鞭一扬,马儿踏着哒哒声向西启程。
斑驳的树影随马车前行而变幻,洒在李小浮脸上犹如一出顽闹的皮影戏。
那个吊着胳膊的人,正举着一只铜板追在车后。
李小浮冲他摆摆手,远远地喊着:“送你啦~拿着吧!”
面对一个跑得不怎么轻松的残疾人,她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
可惜,马车和追车人的距离越拉越远,李小浮的笑容却越来越僵。
这个一根筋的玩意儿也不知道图什么,生生跟在车后追了二里地也不放弃。
李小浮朝前头看了一眼,马车眼看就要爬到坡顶,待会下坡后,就算腿长两米八,也是赶不上马的。
但人就是很奇怪,不管心再怎么硬,苦情戏码一旦演到自己头上,李小浮就有些不舒服。
“大哥,麻烦快点哈!”李小浮忍不住催着赶车人。
前头又一个扬鞭,马车顺坡而下。没过多久,车子拐了个弯,就再也看不到那个执着的身影,李小浮总算松了口气。
可算甩了。
秋日的晨光直接打在她脸上,马车颠簸在早间的官道上,这个时辰太早,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什么同行的伙伴。
李小浮抬手在额前搭了个棚,看着一马平川的庄稼地和万里无云的蓝天,突然心下就有些空荡荡。
记得半年前,她决心一脚踏进红尘找寻李清水下落时,也是这样自己一个人,搭着辆拉草的牛车,慢慢悠悠晃在一条黄土路上。
那时候,从路尽头追过来的是一条老黄狗,期期艾艾跟了她好长时间,终于在讨下第二只肉包子后,停在了路口。
缘散莫要执着。
浮世羁绊不过一尘芒。
李小浮迎着阳光,半眯起了眼,仿佛又在路的尽头看到了那条老黄狗。
不对…
那好像不是狗…
那好像是个人….
是个摔倒了趴在地上又站起来跑的男人!
李小浮猛地坐直,急忙抬起两只手挡在眼前,逆着阳光向他望去。
那个吊着胳膊的男人,从马车刚才转弯的那个路口再次追了上来!
李小浮愣住了。
马车约莫跑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根本就没有甩掉他。
她凝视着那个越来越小的黄点儿许久,终于从八卦袋里摸了一块碎银子,转身拍了拍赶车的后背,说道:“我再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