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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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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棽拈须片刻,颇为郑重道:“若不能重新挖子孙井,只能将祖先棺床放在前室,无论如何不能入后室。”

    韩冀剑眉微挑,“这是为何?”

    众人现在所站之地,就是整个将军冢的后室。

    后室比前室更为宽敞,穹顶也更高,本应是放主棺的地方。

    黄棽上下环视一周,向韩冀解释:“后室虽是主棺安身之所,但这间后室建了东西耳室,且脚下这条内室风水河自东而来,绕棺床一周往西去。”

    黄棽说完,向后让了一步,露出他原先所站之处的一条暗槽。

    墓中众人瞬间议论纷纷,冯乘忍不住朝李清水嘀咕:“这都找谁看的风水?竟然在主墓室里修了条河?还一路向西,生怕家门不败孩子不死啊!”

    活水流通阴宅,会泄光大墓所有的祖荫,是为阴宅大忌。

    寻常人家选阴宅位置都要主动避开溪流暗河,这将军冢倒好,主动挖了条沟。

    黄棽面容越发庄重肃穆,“还请侯爷不要引水入墓。”

    韩冀又向他问道:“其他地方呢?可还有不妥之处?”

    “此乃将军冢第一要患。”

    韩冀背过身去,忽然笑了两声,“黄掌门不愧是大易第一堪舆名家,这河还未引水,便被你看了出来。跟聪明人说话,也就不必再绕弯子了。今天请黄掌门和诸位道长来此,就是想让能大家帮韩某出个主意,看看这条河活了之后,这大墓的风水要怎么改才好。”

    黄棽坚定道:“一旦引水入墓,整个将军冢便是大凶之宅,子孙后代泄耗克损无一幸免。”

    “也就是说,这暗河之水无论如何不能入墓。”韩冀踱着步子,朝人群走近了两步。他话音刚落,东边耳室忽然传来水流之声,

    阿浮抻着脖子,想看看这位名震大易的广谦候韩冀到底长什么样。可突然响起的水声,引去了在场所有道士的注意力,前方人群也都往墓中间围了过去。

    “侯爷您这般损毁自家阴宅的风水,到底目的何在?”一道苍老浑厚的女声响起,众人惊慌议论的声音顿时小了几分。

    “鬼婆,阴宅风水再好,也挡不住我们韩家气数要尽,对吗?”

    韩冀突然变了个语气,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杀气。

    气氛凝固,众人皆垂头看着这条已经缓缓流动起来的河,就韩冀这番话各自盘算起来。

    只有鬼婆继续说道:“家族气数乃天定,可子孙后代的福祸却与您当下的选择休戚相关。侯爷与国师交好,自然明白此中道理。”

    黄棽亦颔首赞同,“阴宅风水当世即可发力,侯爷孙辈的福禄平安皆受此影响。”

    韩冀大笑两声,“我既能影响子孙福祸,为何不能改变家族气数?黄掌门这话自相矛盾,当真是道长两张嘴,黑白任你说。”

    气氛突然急转直下,李清水连忙拽紧阿浮的手,将她牢牢固在身旁。

    黄棽亦冷了脸,扫了眼周遭侍卫的手,皆已抚上刀柄。

    他正了正身,寒声问道:“侯爷今日将我们困在此处,究竟有何目的?”

    阿浮太矮,看不见这些,只觉得韩冀话锋不对,李清水的掌心也有些发涩,“老头,侯爷是茶馆先生说的那种恶煞相吗?”

    “还好。”

    李清水将目光收回,低头看向她,轻声道:“很有阳刚之气,也有几分戾气,左脸上有道疤。”

    “哦,我怎么听着他有点不对劲。”阿浮心下惶惶,这要是平日,她就骑上李清水的背,或者让他把自己抱起来,但今天在人家祖坟里,还是安分一点好。

    只听那道粗粝的声音又起,“我想再问一次各位道长,现在暗河之水已经引入,将军冢的风水是不是就真的完了?”

    黄棽依旧不改他的立场,“侯爷如果非要这么选,老朽亦无力回天。”

    “好,那第二件事,还请各位道长各尽所长,不要客气。”

    韩冀说罢,扭头往西边的耳室走去,周围几十名侍卫齐齐抽刀立在耳室甬道两旁,随着韩冀向西耳室退去。

    阿浮看见西耳室有扇石门打开,韩冀径直走出墓室。

    石门外火把通明,侍卫也一一穿门而出,没有留下的意思。

    竟然全走了!?

    “老头,侯府的人怎么走了?”阿浮焦急起来,揪着李清水的袖子摇了两下,“他说的第二件事,难道是要把咱们关他家祖坟里?”

    这特么是要玩真人密室逃脱啊!

    李清水想起刚才在车上测的那个旅卦,眉心深皱。

    “韩冀什么意思?他这是要把咱们扔在这里陪葬吗?”一旁的冯乘也急了,连忙朝前挤了两步,向西耳室张望。

    只见一个身影突然朝那队侍卫跟了上去,高喊着:“侯爷,我家中还有八十岁老父要照顾,可否先放我出墓,银子我不要也…”

    他的话被长刀打断,刀回鞘时,人头已经滚在地上半米远。

    “啊!”阿浮看到那颗人头吓得惊叫起来,这不是浮云观的姜飞吗?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恐惧随着姜飞脖颈涌出的鲜血,在人群中快速蔓延。

    最后一位侍卫跨过石门后,将这座小门彻底关上。

    众人这才惊觉,大墓此时除了一众道士,连前室修地砖的工匠也不见了踪影。

    一拨人急忙朝前室跑去,只见来时所乘的马车已经不见,大墓前室的正门紧闭,早已被人锁死。

    “姓韩的这是什么意思?”

    惊惧之下有人不禁怒火中烧,“他怎么把咱们扔在这儿自己跑了,这哪是请人来看风水的态度?”

    “咱们都是第一次见侯爷,跟韩家无冤无仇,韩冀为何要这般行事?”

    李清水眉已深锁,阿浮从他眼中读出了几分焦虑,“老头,韩冀把咱们留下来干嘛?陪葬?”

    李清水攥着她的手,垂眸道:“这墓有古怪,你千万不要乱跑。”

    阿浮越来越害怕,疑惑道:“难道这座将军冢不是韩家的?”

    一旁的冯乘也急了,周围人已经开始四处拍墙找出路,他听阿浮这么一说,忍不住也说道:“我刚才也这么想,哪有把自己家祖坟风水整成这样的,可你看着大墓正门楼上的画像,确实是韩冀他爷爷韩段清啊!”

    冯乘一指,李清水和阿浮也看到正北墙顶门楼上,有一副手持金弓身穿盔甲的画像,“大易开国大将韩段清”几个字还是上一任国主题的。

    阿浮正看着这画像,只见门楼下的照墙竟然动了起来!

    “啊!老头那个墙有鬼!”阿浮急忙钻进李清水的袖子底下,却听见纷乱嘈杂的人群瞬间静了下来。

    “主棺出来了!”

    “主棺竟然真的在后室!韩冀真要绝自己的户?”

    阿浮放下袖子,从指缝间看到一樽巨大的石棺从照墙中推了出来,停在整间后室的中央。

    四周河槽环绕,流水由东入槽,从西侧驶入西耳室,正好自石棺南北两路围流一圈,四角还有一处深槽,水过之处形成四个小旋涡。

    这次连李清水都变了脸,“四水抽星!”

    冯乘也怔住,嘴角直抽却说不出话来,“韩…韩..他!他...疯了!”

    “老头,四水抽星是什么?”

    阿浮从未听李清水说过着四个字,可李清水还未来得及解释,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水声,仿佛是大坝开了闸,洪水就要扑过来。

    可如洪水一般迎面涌来的,不是水,而是水银。

    “封墓了!这是要封墓啊!他们要封墓了!!”

    “我们还在底下呢!他们怎么能封墓呢?是哪个不长眼的碰了机关?”

    铺天盖地的水银从墓室四周的照墙上汩汩流出,大墓的水银瀑只要启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墓里所有人必定全部命丧于此。

    哀嚎声瞬间充斥着双耳,年纪大些的躲闪不及,瞬间就倒在了地上。

    李清水急忙掏出龟甲往掌心一甩,屯卦。

    屯卦时逢春木才吉,可现下时逢金月金日,再遇水银瀑,金刀斩木已入凶途。只余震位东方一条绝路生门。

    “坏了!”李清水心道不妙,他急忙收起龟甲,拽起阿浮就往东耳室跑,“震东是吉位,咱们往那边去!”

    阿浮躲在他宽大的道袍下,和李清水一起,朝大墓东侧那个耳室躲了进去。

    方才跟他们站在一处的冯乘,急忙揪着李清水的道袍跟了过去。此时已是上牙打下牙,话都说不出句整的,“死…死了,咱们都得死..韩…韩冀这个骗!骗子!”

    李清水肃声道:“先进耳室暂避片刻!”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大墓耳室中,算上李清水师徒,就只有七个活人,蹲在这张没建完的半张棺床上。

    外间大墓不仅有水银瀑,还有机关暗弩。

    冯乘不敢看远处几具被暗弩射穿的尸体,只好颤巍巍地往李清水身后缩了缩。

    主墓的水银已经没过脚背,东耳室因要引水入墓,地势最高,水银反倒只淹到门口,几个人蹲在棺床上,珍惜着短暂的平安。

    阿浮看了眼身边的六个人,除了师父、冯乘和黄棽,还有一个老太太,一个白胡子老道跟一个年轻人。

    看来她今日若命丧于此,陪葬的还不少。

    年轻人忍不住自嘲,“想不到我苦修十几年风水玄学,最有用的是今天。只是不知道咱们还能在这里多活几个时辰。”

    方才第一时间跑到这里来,都是能在慌乱之中第一眼辩出吉位的,不论是那一派的,皆有些真本事。

    当然还有几分运气。

    年轻人看了一眼阿浮,“小兄弟你运气也不错。”

    他苦笑一声又丧着脸道:“倘若运气真好,便不该来这里。”

    黄棽忽然叹了口气,“阿堃,是师父不好。千里迢迢将你带到晋城,原以为能为大道玄学正一正名分,怎料中了韩冀的诡计!”

    这位行业领袖,白发苍苍,双眸灰败无光,“年纪越大,反倒执念越深。梦录愧对祖师爷,修心不足,连累了徒孙!”

    年轻人将头垂下,“师爷,我不怪您。是我自己非要来将军冢,您说只带一位徒孙去晋城时,我还怕大师兄挡我,在他饭里下了泻药。没想到老天果然公平,报应竟来得这般快。”

    黄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冯乘反倒自嘲起来:“呵,这哪是将军冢,这分明就是咱们大易大道玄学的五行墓!南卢、芜山、布卝、茅扎,加上千松甸,五行门齐活了!往后大易的大道玄学算是绝了户了。”

    今日蹲在这半张棺床上的七个人,好巧不巧,基本代表了整个大易国大道玄学的最高标准。

    黄棽忍不住打量起七人中他唯一不认识的李清水:“你是芜山派的?”

    李清水道:“弟子李清水。”

    鬼婆也开了口,“清字辈的?李清风是你什么人?”

    “清风掌门是我师兄。”李清水应了声,将圈在阿浮身前的手抱得更紧了一些。

    鬼婆摇着头,叹道:“今日就算李清风在此,也难逃一劫。那韩冀半月前亲自来求我去晋城看他韩家的阴宅风水,又答应我们千松甸,能将女弟子的名字从贱籍除名,从此与青楼歌妓不再同一个身份,而是良人。”

    五大派只有千松甸的掌门鬼婆是个女的,门下还收有几名女弟子。但大易视修大道玄学的女人为巫邪,各州及城府皆不愿落下她们的户籍,也就间接断了她们正常生活的门路,只能窝在深山度日。

    她说完扭头问身边那个白胡子老道,“十一,你呢?韩冀允了你什么?”

    这位十一道长,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钱。”

    老道不知道是哀叹还是懊悔,总之一直耷拉着脑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睨了一眼李清水,问道:“芜山派常年隐世不出山,你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李清水有些无奈,“本想结合韩家阴宅看一下小侯爷的命造,没料到将军冢是这样。”

    此话一出,黄棽原本高深无畏的神色一收,斜了一眼主室那樽石棺,摇头苦笑起来,“好一招四水抽星!韩冀难不成连自己儿子的死活都不管了?”

    阿浮终于忍不住问李清水,“师父,四水抽星到底是什么啊?”

    十一道长忽地冷笑两声,“韩家果然跟那邪门国师交好,这四水抽星不是你们芜山的绝学么?怎么,你师父没教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