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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平安见她欲言又止，于是猜道：“我这性格是不是不好？”
李小浮安慰他，“天道既然分了阴阳，凡事皆不可一概而论。任何人的性格都有利有弊。温柔之人易寡断，热烈之人易急躁。你被那些恶言恶语左右多年，未曾看清你原本的心性。”
韩平安问她：“那...我原本的心性是什么？”
李小浮放下笔，有些犹豫，“按理说应该是内秀腼腆之人，可我看着不像。”
对着韩平安一张懵懵懂懂的脸，李小浮咬唇思索，在心里又将毕生所学往他身上套了一遍，可总是差点什么。
她只好岔开话题，拿宋婆子说事，“性格虽然天定了大半，但怎样发展却是人为。好比宋婆子，虽说火命之人容易说话太急，有始无终，但他们见弱不欺，逢恶不怕，比一般人有更好的统御能力。所以这人做管人采买之类的活计，要比钻研一项技艺好得多。若是将她困于一处日复一日做些重复工作，她只会更加焦躁。不如放手让她自己钻营，倒是个有行动力的人。”
“所以你昨日才说，让她做立雪堂的管事嬷嬷？”
李小浮笑笑，“府里这些人，论统御力，最上乘的当属韩仁。这人我虽未见过，从八字中却能看出他收放自如，稳重大气。是个城府极深又明辨是非的人，也是韩文泰重用他的原因。但他是金命，宋婆子是火命。”
韩平安睁大眼，“火克金？所以宋婆子比韩仁厉害！”
李小浮却道：“幼稚！五行相生相克若只是比谁更厉害，人早就没法活了！天道既然分了阴阳，她的奥秘就在于制衡。”
她解释道：“火克金，金能够生水，水反向又可以克火，若是在他二人之中再添一个水命之人，凑到一起反倒互相制衡，形成一个生克稳定的三角，有利于你掌控。”
韩平安奇道：“那谁是水命之人？”
李小浮莞尔，“你说呢？”
韩平安将府里所有人的八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道：“苏嬷嬷？！”
他这才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在苏嬷嬷和韩仁之间，插一个宋婆子？”
李小浮将苏嬷嬷送来的韩家八字展开递到他面前，“日后你识人用人，一定要记住我今日的话。谁压住谁，谁孱弱被欺，谁一家独大，都不是最佳之选。长久稳妥的办法是让你手下人生克平衡。宋婆子正好处于火旺喜金的状态，没有五行金的稳定，她的性格和做事风格会很急躁，风风火火渐变成火急火燎，最终会不可避免地失败。但她夹在水命和金命之间，就既有她能对付的、又有能对付她的，自然就会学乖。性格会渐渐变得温和，做事效率大大提升。”
韩平安如醍醐灌顶一般，看着纸上众人的八字。
王府这么多年连分作两派，其实就是苏嬷嬷和韩仁各管一边，两人势同水火，互相看不起。
苏嬷嬷即便百分百向着他，韩平安也不能压过韩文泰。
但有三分之二的人心，就不一样了。
李小浮才来两日，就能从几个人的生辰中挑出一个横插在两派中间的人，他对她的洞察力惊讶中又带着几分佩服。
李小浮接着教育他，“你只管捏住宋婆子，她只要对你死心塌地，苏嬷嬷又是自己人，王府的下人就已经大半被你拿在手里。”
韩平安觉得自己听是听明白了，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宋婆子现在只不过是个烧火婆子，她又怎能站在跟韩仁一样的位置替我做事？”
李小浮拿起笔，蘸了墨继续写她的十二长生，“过两天你就知道了。来，咱们继续学，第三种运势就是冠带，冠带也就是帽子。八字中命坐冠带的人，自尊心过强，喜欢支配他人，不愿被人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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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平安晚饭后举着这摞纸，一直背到三更。
甚至有人进门他都没听见脚步声。
“小王爷。”宋婆子和丹儿跪在地下半天也不见韩平安抬头，暗道这祖宗不会让女鬼吸光精气了吧？
“宋嬷嬷来了。”韩平安连忙放下功课，面上正襟危坐，心里却在打鼓。
李小浮说，自己要时刻想着能给对方解决什么问题。
韩平安墨迹半天终于开了口：“你…”
宋婆子跪了半天终于等不及：“您…”
韩平安马上道：“嬷嬷请先说！”
宋婆子立即说：“王爷请先说！”
二人同时开口，相视一愣，皆是想笑又不敢笑。
终于，宋嬷嬷还是低了下头，丹儿见她不作声，自己也不敢冒头说话，只是看小王爷的眼神多了三分痴。
她们毕竟是下人，听主子吩咐才是本分。
于是丹儿收回少女含情脉脉的眸光，跟她姑一起垂头等候发落。
韩平安见她们放弃先开口，只好把宋婆子的八字按照十二长生的分类，在肚子里捋了一遍。
她是丙火落墓，去年流年大运逢厚土，火土枯燥，李小浮说过，这种情况会遭遇一场大病或大难。
于是他开口试探道：“宋嬷嬷家中可有难事？”
嗯？
宋婆子抬了头，眼珠子转了两转，有点弄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她跟韩平安的这点交情，还轮不到被主子这么关心。
宋婆子又一思索，反正她已经不怕死了，胆子大一些又何妨？
“不瞒小王爷，我丈夫好赌，去年输光了家当，又被人打断腿养在家中。眼下两个儿子到了成亲的年纪却没钱娶媳妇，我…”
韩平安点点头，这个问题好解决。他除了钱，啥都没有。
“好说，你日后只要跟着我，不比韩仁挣得少。”
韩仁？！
宋婆子一听韩仁两个字，当即瘫了一瘫，“这…奴婢怎么敢跟韩大管家相提并论！”
小王爷说话就跟窜天猴一样，一句蹦老高，完全跟不上他的想法。
她一个烧火婆子，看见韩仁除了不跪，其他方面跟主子没什么区别。
但有些话就像巫术，一旦得到话里的暗示，白日梦转眼就成了奋斗目标。
宋婆子眨巴两下眼，心道主子既然提前开口，她攒了一肚子表忠心的话说是不说？
原本打算求一求韩平安，说自己昨日不愿做管事嬷嬷，是猪油蒙了心，是脑袋勾了欠。
今夜跪在这里就是想请主子再给一次机会。
韩平安努力模仿着记忆中李小浮对下人说话的态度，不苟言笑道：“我能给你钱，但是管事嬷嬷的地位得靠你自己争取。就像我一样，虽然你们都叫我小王爷，可我在府里什么地位，大家都清楚。日后能不能跟韩仁平起平坐，就靠你自己了。”
按李小浮的方法，先画大饼，再把锅甩过去，这事就成功一半。
“奴婢明白。”她都四十岁了，知道韩平安说的是什么意思。当立雪堂的嬷嬷肯定不是个好差事，不然怎么会轮到她？
怎么值得赏这么多的工钱？
她真心道：“只要有钱，什么事儿都好办。”
韩平安咂摸着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没有什么不妥，于是又问了一遍，“那宋嬷嬷可还有别的难处？”
宋婆子有些懵。
她的难处就是穷，不是已经问一遍了？
宋婆子忽然灵光一现，心道主子的意思应该是问，她做管事嬷嬷有没有难度？
“绝对没有！”宋婆子坚定道：“奴婢一定对得起小王爷的赏识！”
对她这种末等下人来说，这种机老天爷不会再给她第三次！
今天就算没有金刚钻，她也要揽下这个瓷器活！
韩平安没想到宋婆子态度如此坚定，跟昨日判若两人，反倒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他将昨夜李小浮对她们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所以，记好昨日李姑娘提的三点要求，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二人又各自领了一片金叶子，回到灶下。
丹儿脸上不自觉带着笑，“姑，我发现小王爷人长得俊俏，心肠也好。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扫把星呢？你说是不是有人故意诋毁他？”
宋婆子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完成女鬼的任务，小王爷哪怕潘安再世她也看不进眼里，“你还是先想想今晚怎么扫立雪堂吧！”
立雪堂一共三进，前后院子加厢房有二十多间屋。
虽说是王府里最小的院子，可两个人再怎么拼命，一宿也打扫不完。
昨夜她俩只是扫了韩平安住的那一进，就干到天亮，今天再这么干下去，不累也得残。
宋婆子推开厢房的门，刚打算拎着笤帚去干活，却见李小浮坐在炕上跟个石像一样，一动不动。
“啊！！鬼！”
宋婆子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一脚绊倒门槛，直接将脸扑倒在李小浮脚下。
“宋嬷嬷不必行此大礼。”
李小浮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眸光似聚非聚地扫着她，让宋婆子瞬间从头发丝儿凉到脚后跟。
“起来吧。”李小浮又指了指炕沿儿，“坐。”
丹儿搀她起来，两人哆哆嗦嗦站在墙角说什么也不肯挨着她坐下。
“那我就长话短说。”李小浮从袖里抽出一张银票放在炕边。
宋婆子瞥了眼那张轻飘飘的纸，“纹银壹仟两”五个大字就跟胶一样粘住了她所有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