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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平安站在李小浮身旁静静看她写字,看她写到一个“甲申”开头的八字,忽然神色变了变。
“这个八字差在哪里?”
“你说这个?”李小浮指着自己刚写的这一行说:“这个是典型的杀印相生,就是天干在地支处于绝地,地支所藏的天干是天干的七杀,天干衰弱。也就是生我者成了克我者,这人身弱杀强,行运杀旺之时,立见凶灾,这个八字的主人若是身边亲人七杀重,或遇到七杀重的年份,容易横死。”
韩平安拿过她手中的纸,面色沉重。
李小浮不知道他为何变了脸,又将这个八字默念了一遍。
没错啊,是杀印相生的倒霉命。
韩平安忽然开口:“我记得你说过我爹的七杀很重。”
这一句直接把李小浮混沌的脑袋敲醒了,这“甲申”打头的八字正好早乙未十一年,她急忙翻出苏嬷嬷送来的那一页生辰,找到韩文靳的出生日期,六月初四。
书里这个八字竟然是韩文靳的?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自己还真是病糊涂了,《衰命通会》她背了这么多年,竟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韩平安的声音冷冷落下来,“所以说,克死韩文靳的其实是我爹,对吧?”
“这...”李小浮没想到徒弟已经能活学活用了,“理论上讲,还真是...”
“呵。”韩平安一声冷笑,将手中的纸还给她。
“你家这事儿...还真是挺蹊跷。”事到如今,傻子也看出来韩冀跟韩平安的父子关系有大问题,李小浮甚至又开始怀疑这爹到底是不是亲的。
可话又说回来,韩文靳如果是被韩冀克死的,“那韩文靳是怎么死的?”
“落水而亡。”
韩平安的声音里没有情绪,李小浮却能明显感觉出他的不对劲。
“小王爷,姑娘。”丹儿匆匆进了门,将手中这个黑色的小锦囊放到桌上,韩平安最近气质越发阴冷,丹儿有点怕他。
“那个拐杖上挂骷髅的老太太又来了,她让我把这个给您,说能救李姑娘的命。”
李小浮十指的指甲已经青绿,丹儿虽不知她得了什么病,但这幅模样俨然病得挺重。
“唐婆婆?”李小浮隔着袋子捏了下里面的东西,“青衣寒牙?”
韩平安声音发沉,“让她滚。”
丹儿就知道还是这个回答,刚要退下去却被李小浮叫住:
“等等!你去请她进来。”
一声不响就让自己鬼上身,她还没找这老太太算账呢!
韩平安面色阴沉,拿起桌上的青衣寒牙就要扔。
李小浮急忙拦下,“这东西日后还有用处,别丢。”
韩平安这几日就像被人在心底埋了碳,总有一种难以抑制的躁闷,既像心口有东西要破茧而出,又像被成千上万条绳子捆住手脚无法伸展。
叮铃啷当一阵空骨相撞的声响,唐婆婆进了门。
韩平安眉宇之间,又隐隐生出几分威严之气,唐婆婆越发觉得面前这位年轻人不简单,这人气旺到近青衣寒牙而不衰,实属罕见。
也不知他被压制的气运恢复后是什么样子。
唐婆婆开门见山道:“老身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说好的能用青衣寒牙救命呢?
原来不是来当**的,是有偿帮忙啊。
李小浮撇了撇嘴,“婆婆有话请直说。”
“只要姑娘能告知鬼婆的尸身所在,老身能为姑娘续命五十年。”
韩平安猛地抬了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唐婆婆横过拐杖,将婴骨骷髅抱在怀里轻轻摸着,就像怀里抱了只猫,“姑娘想必不太了解千松甸的鬼语术,虽说普通人通鬼语后与鬼同寿,只能活七七四十九天。”
“四十九天?”韩平安眼中瞬间生出怒火,“当日你让她替姜深说话之时,说过保她不死的,你诓我!”
“小王爷息怒,先听我把话说完。”唐婆婆不愿对上他的目光,垂眸摆弄起婴骨骷髅的胳膊腿,继续道:“当日她碰了青衣寒牙,激起体内残存的尸气,即便不用鬼语术,她也没几日活头,反倒不如通了鬼语,还能多留几日。”
李小浮无语,“那我倒要谢谢您了?”
“信不信由你,我这把年纪了,没必要诓你们这些小辈。”唐婆婆面色依旧,“怪只怪你被祭阵之骨戳穿了心脉。你其实早就该死了,若不是那姓姜之人怨念太深,根本就留不到今日。你瞧瞧自己的十指,若不是沾了青衣寒牙,旺了那鬼的阴气,你现在的指甲早已黑紫,命入绝地也就几日的事。”
李小浮其实有些预感,刚开始她的指甲是青紫色,气运已经入墓,孙大夫说她最少能活两三月,算是客气了。
而如今指甲发绿,反倒由墓返衰。
“我不止活四十九天?”
唐婆婆冲李小浮笑笑,“你染的尸气是经阵法炼化过的尸气,不是普通尸气。能活多久全看这鬼执念多深,他吊着你一口气,是想让你帮他完成未了的心愿。”
唐婆婆看了眼韩平安,话点到为止,“只是他这心愿...怕是很难完成。”
李小浮也偷偷看了眼韩平安,姜深的愿望是让韩家倒台,还真是挺难。
“所以,姑娘想续命还有一种办法。”
李小浮忍不住抬眼望她,“是做人魅吗?”
唐婆婆摇摇头,“不到万不得已,不必走那一步。”
韩平安忽然亮了眼,“那是什么办法?”
唐婆婆道:“姑娘那日说,你知道谁杀了鬼婆。”
那日李小浮本想跟她说两句鬼婆的事,毕竟孤军奋战总是不如拉两个盟友下水成功率高,但她也要试试唐婆婆对鬼婆什么态度。
想当年她千里迢迢跑去九如观找冯子渊,却发现布卝早就分了家,甚至不少人盼着冯乘也死了算了。冯南臣前脚闭了眼,他在九如观的三个亲徒后脚就将家产分了个干净。
李小浮一年之后才要饭要到安儿山,等她去到那里,九如观都拆干净了。
但韩平安在这儿,总不能当他面说,你爹当年屠了五大派的掌门吧?
就算对着桌上那一大碗瓜子仁,她也不敢拿他俩这点友谊跟人家亲爹比。
李小浮只好说:“不知这件事跟我的性命有什么关系?”
唐婆婆笑笑,“我与姑娘第二次见面,自然不算亲厚,也无信任可言。但千松甸历代掌门都有一个婴骨骷髅,姑娘应该有所耳闻。婴骨骷髅是从千千万万个被抛弃的死婴中挑出来、养在通鬼语者身边五十年以上的鬼灵,对你们来说,那是怪物。可对我们来说,婴骨骷髅就是自己的孩子。姐姐若是枉死,她的鬼灵必定怨念深重,你要能替姐姐报仇,老身可以用青衣寒牙让它将身上五十年的鬼寿送给你。”
“此话当真?”韩平安向前一步问道:“那得了鬼寿之后,她会怎样?”
唐婆婆摸着她的小骷髅,“那就得问问姐姐的婴骨了。李姑娘,鬼婆是我孪生姐姐,老身今年已经九十有六,没几日活头。此生唯有一个心愿,就是找到姐姐的尸骨,将她带回蝼蛄山安葬,不管你信与不信,想不想活命,老身诚意至此,你好好思量。”
唐婆婆竖起拐杖,站了起来,“你若想通了,就让梁松昌找我。”
直到唐婆婆出了院门,李小浮仍旧呆在那里,没出声。
韩平安急道:“阿浮,你真知道她姐姐是谁杀的?那她的尸体到底在哪儿?”
李小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知道,就在你家祖坟里,你爹亲手杀的人。
不知道,自从她从将军冢逃出来,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不管哪种答案都不能跟韩平安说,因为她想活命就要杀了韩冀。
“我有点累,我去躺会儿。”
李小浮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逃避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能解决眼前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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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望衡等在紫乾殿外,站了许久都不得国主的召见。
他越等越慌,天色渐晚,殿内宫人已开始掌灯。白日的大雪早就停了,现下苍白的大地衬得天色有些青蓝。
大太监郝安垂着头一路自殿内小跑出来,急急赶到门外向季望衡一礼,“国主允召,峘王殿下还请速速进殿。”
季望衡迅速收敛心神,振了振衣袖随他往内殿去。
“郝总管,不知国主方才在内殿与谁相谈?”他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打探一下前头面圣这人是谁,也好揣摩国主现在的心思是喜是怒,自己该如何开口。
郝安无声一叹,似是很无奈,“是谦王殿下。”
“韩冀?”
季望衡脚下一顿,险些让郝安撞倒。
郝安在里头旁听了一个时辰,自是知道季望衡站在这紫乾殿门口,为了什么甘愿挨一个时辰的冻。
“王爷待会进去,切不可太激动。”郝安的话向来只能点到为止,不敢多说。
季望衡一颗心全沉了下去,再迈腿时,脚下就跟灌了铅一样。
不知是殿内碳火旺还是怎地,季望衡刚跪下,额上就生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本就生得瘦小干瘪,做事没什么主见,早年被季望岳上位大清扫吓破了胆,这些年只要一见到这位国主哥哥就主动送上膝盖。
“说了多少回,你我一母同胞,不必跪。”季望岳笑着命人给他抬椅子。
季望衡抹了抹额头的汗,琢磨着该怎么开这个口。
来时那一肚子火在殿外冻灭了一大半,此时见了季望岳,剩下这一小半也快被汗浇灭了。
“望衡,翎南今年多大了?”
“十、十七。”季望衡偷偷向上瞥了一眼,季望岳看起来心情不错。
“孤记得,你还有三个女儿。”
语调平缓轻松,甚至还有些拉家常的意味,季望衡心口却跟擂鼓一样,半截身子止不住地往后塌。
听这语气,他的翎南已经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