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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这证据似乎是铁证,但实际上,但凡多思忖一下就会知道,这证据实在是有些没来由。
若季太傅真的就是工部、户部两桩贪腐案的幕后主使者,便是下面还有那么多的官员需要收买,但季太傅这个主使者必定能够获取让人难以想象的巨额利润,可谁都知道,季太傅为官堪称两袖清风。
季家虽然日子过得不错,但这并不是因为季太傅在官场上获利多少,而是因为季老夫人刘氏是个极为擅长打理家业的,季太傅最初为官之时,季家可谓是极为清贫,是刘氏精打细算之后攒下了一笔银子给季家置了产业,这样一年又一年的积累下来,季家才算是渐渐有了私产。
等到季正和季明娶妻时,季太傅在朝中已经站稳了脚跟,两人娶的媳妇不能说身份有多尊贵,但也都算名门之后,嫁妆自是不会少的,当然了,也不是说季家图媳妇的嫁妆,而是有刘氏打理季家的私产,再加上有两个嫁妆丰厚的儿媳,季家看着才有了后来的花团锦簇。
季家所有的产业,都是可以明明白白的查到出处的。
而众所周知的是,当初季家被抄家,抄出来的家产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那自然是天文数字,但是对于京中权贵来说,季家的这点家产就有点上不得台面了。
如此一来,问题就来了。
既然先帝认定了季太傅参与了贪腐案,甚至还是幕后主使者,那么大笔的赃款,难不成还能平空消失不成?
再则,那时的季太傅已经位列三公,还是内阁首辅、吏部尚书,真要说起来,那也是手中权柄滔天,可以说已经位极人臣了,根本就用不着再让人将贪腐案嫁祸给端王,从而挑拨皇室成员的关系把持朝政,这样做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有害而无益。
季太傅又不傻,他为何会做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那时候工部和户部的两桩重大的贪腐案早已经结案,涉案的官员在先帝的大怒之下斩的斩流放的流放,根本就没有人能真的指证季太傅与这两桩案子有关。
至于那封被先帝当成了重要证据的书信……
那封书信虽然确实是季太傅的笔迹,但要知道,这世间擅长模仿他人笔迹的人虽然算不得多,但其实也不少,仅仅凭着这样一封单薄的书信,如何能定季太傅的罪?
偏偏,先帝还真的就凭着这样一封书信写了季太傅的罪,不仅判了季家十六岁以上的男丁斩立决,还将季家的女眷孩童都流放去了岭南。
这其中的蹊跷之处简直数不胜数,可以说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明白,只不过一来当时季家已经在先帝的雷霆之怒下分崩离析,既然已成事实,那便是有人帮着季太傅说话也于事无补,二来朝中百官们也都慑于先帝的怒气,所以除了几名御史差点在金銮殿上撞了柱子之外,其他人噤若寒蝉之下,却是根本就没敢吭声。
也正因为对这些都心知肚明,所以隆泰帝看完这几封信之后,立刻就笃定,当初季太傅之所以蒙冤,根本就是有人精心设计的!
那幕后之人,利用了先帝那时对季太傅的恼怒,选了一个正正好的时机将那封被称为“证据”的信呈给了先帝,从而让季家遭遇了这样一场大祸。
见着隆泰帝那一脸铁青的样子,贺章压低了声音:“皇上,臣见着这几封信之后也大为震惊,臣先前也去看过当初季太傅的案子留下的‘证据’,可以确认那封书信与臣拿到的三封书信其一不管笔迹还是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甚至连纸张都是一致的,而这种纸张,臣经过探访知晓,是郭氏纸坊的大姑娘十年前所制,因为在这之后郭家大姑娘很快就出嫁了,所以这种纸张只得那一批,而十年前的这批纸,都被……”
说到这里,贺章抬头看了隆泰帝一眼,但不等隆泰帝看过来,又很快低下了头。
隆泰帝正在听取贺章对此事的调查呢,见他突然顿住,眉头微拧,“被谁买走了?”
贺章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道:“臣不敢隐瞒皇上,十年前的这批纸是放到了致远书斋寄卖的,正好当日安国公去了致远书斋,见猎心喜之下,将那批纸尽数买下了。”
“安国公?”隆泰帝的眉头紧紧拧起。
安贵妃入宫以来,也确实得了隆泰帝的宠爱,所以乍一听到贺章说安国公也与这件事有关,隆泰帝第一反应是要维护一二。
但很快,隆泰帝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因为……
若贺章所言不假,那就意味着,季家的案子,安国公也是掺和在内的。
更重要的是,隆泰帝几乎可以断定,十年前季太傅之所以遭此一劫,绝对与端王有关,若是安国公也搅和在了这件事之中,那就是说,安国公与端王,早就有所往来。
这,就是隆泰帝所不能容忍的了。
因为端王,隆泰帝这个皇室嫡长子在年少之时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甚至连身下这张龙椅都差点被端王抢了去,毫无疑问,端王就是隆泰帝最痛恨的那个人,若不是不想担个残害手足的名声,早在隆泰帝登基那日,他就让端王暴病而亡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知道安国公很有可能与端王有往来,甚至十年前安国公只怕是暗中支持端王的,这让隆泰帝如何能容忍?
哪怕隆泰帝再怎么宠安贵妃,也是不可能将此事轻轻揭过的。
贺章又道:“皇上,安国公乃安贵妃之父,原本臣也不该让皇上为着这件事而烦心的,但臣更不希望皇上您被奸人所蒙骗,便是皇上您因此而责怪微臣,微臣也要将此事原原本本地禀告给皇上!”
话说完,贺章一撩下摆,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双唇更是紧紧抿起,神色之中透着一股子倔强,显然是宁愿惹怒了隆泰帝,也不会将说出去的话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