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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8章水中的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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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龙山庄——犬吠山一带是个闹嚷的地方,犬吠山下庙宇林立,虽然逆乱初定,但是天龙山庄附近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盛景象,尤其这一带,烧香朝拜的人络绎不绝。

    李陌一从好几个成山庙一路巡来,自从他和立陵城的几个小侍卫一同被临时征调到天龙山庄后,就没那么轻松自在了。

    帝上亲临天龙山庄。

    天龙山庄上下不敢有丝毫之怠慢,把下面的人赶得团团转,怨不得拿鞭子在后面赶着,李陌一运气还不错,只得了个犬吠山一带的日常巡逻活计,这里庙宇林立,商铺也很多,山贼更是极少的,李陌一又去上同钱庄取了一万两,身上不缺银子,是以每天得以大饱口五。

    天龙山庄靠近苏州,苏州服饰就是这年月的潮流风向,姑娘们一个个都打扮得俏丽可人,也没有传说中那么拘谨,她们呼朋引伴招摇而过,有看得中眼的俊郎她们也会抛个眼儿过去,李陌一虽然身着寻常的布衣,但是气质殊异的他在人群中却有独一般的观感,因此时不时也会接到一两个眼儿。

    正瞧得乐呵,路边一家客栈中突然冲出个人来,李陌一闪避不及,被那人当场撞了个趔趄,撞他的人却先行身倒在地。

    一声哎哟哟传来,撞了李陌一的那个人竟然是一个布衣白裙的小女孩。

    一个身着黑色葛袍的壮汉从李陌一背后的天下客栈大步冲了出来,一把揪住地上女子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李陌一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那壮汉已经冲着那女子吼说:“臭丫头,大爷见你生病,好心让你赊欠住在最好的上房,还请来名医为你治病………你欠了我大半个月房钱和医药费不给居然还想偷溜,我要抓你去见差人!!”

    那女子看起来约摸二十出头的样子,面色煞白,双眼无神、嘴唇焦枯,一副病蔫蔫的样子,她的身子芊瘦一身素白,在那壮汉手中就如柳枝般柔弱无依。

    她无力的苍白小手想掰开壮汉的大手,出着大气艰难地分辩说:“我只是想去当点东西换银子而已,你不要凭空冤枉我!!”

    那壮汉恶行恶相地冷笑一声:“当东西?笑话,你身无长物,连随身的包裹都抛下不顾了,还拿什么去当?难不成你想去那运河中把自己当了不成?我不管,你欠我那么多银子,不给钱,我就拉你去见差人!!”

    不少路人围上观看,客栈中的两个跑堂伙计也凑了上来,帮腔说:“就是,你这丫头在我们客栈什么都要用最精致的,自己却没银子付账,若不是老板好心给你赊欠,又请来大夫给你治病,你早就亡身在路边了。”

    另一个说:“姑娘,你在天龙山庄这一带无亲无故,若是进了官邸你可就出不来了,还不如乖乖签了契约,给我家老板做上几年丫鬟把债还了的好。”

    女孩气得发抖,怒喝说:“你做梦,快放开我!!我去取银子还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

    客栈的壮汉老板哪肯放手,换的另一只手抓住女孩瘦削的肩膀,转头对围观的人说:“大家都看见了,不是我凭白欺负她,欠债就得还钱,没银子就得抵押给我做丫鬟,大家都是个见证!!”

    围观的人转眼走掉了大半,李陌一冷眼旁观下发现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怎会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李陌一当然不能任由这壮汉老板当众欺凌一个弱女子,他伸手向怀中探去,正要挺身而出的时候………

    女子飞起一脚踢在壮汉老板的膝盖上,壮汉老板一声大叫松开了手,抱着脚像个大弹簧一样单足蹦了几下,那女子转身就跑。

    壮汉老板哇哇大叫说:“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那两个伙计反应很快,那女子身体虚弱脚下很慢,没跑出两步就被他们追上,一个抓住她的肩膀一个抓住了她的头发。

    李陌一一声大喝已经沉到了咽喉,正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但听那两个伙计同时惊呼一声,就像被烫到一般松开了手,那女子虽然得了自由,却无力地一头栽向了地面………

    李陌一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女子的额头就要碰到地面的时候将她全全接住,这一次总算赶上了。

    “喂………怎么就晕了………醒醒,姑娘你醒醒………”

    李陌一半蹲下,腾出空来细细看去,发现她浑身冒着冷汗,已经昏迷不醒,李陌一试了试她的鼻息和颈侧的脉搏,发觉她呼吸急促心脉较乱,不过应该暂时没有小命之忧。

    “小子,不要多管闲事,快把她交给我!!”壮汉老板恶绝绝地叫说。

    李陌一还没说话,同样负责巡逻的王正小侍卫正巧路过,见得此景当即挺身而出,威风凛凛地喝说:“你好大胆子,竟敢在我们李大哥面前大呼小叫,给我滚开点!!”

    那壮汉老板气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怒极反笑,伸手拦住了两个伙计,喝说:“哪里冒出的两个小混求,你们可知道我乃天下商会大老板——马七,人称浑天星是也,我姐夫是天龙山庄北镇队马司总领队——陆昊!!你们最好给我识相点!!”

    天龙山庄北镇队马司——负责缉盗和维护当地安定,虽然不同所属,不过在这个特殊时期勉强也可算是李陌一的上级,李陌一对此虽不甚了了,但是也知道那是个强力部门,他心中警惕起来,嘴上却冷笑说:“任谁人也不能强买强卖、迫良为娼,这姑娘欠你多少银子?我替她还便是!!”

    “臭小子,给脸不要脸是吗,她欠我足足五十两银子,你这穷小子给得起吗?识相的马上滚远点,否则我就把你揍得连你娘都认不出!!!”

    马七上前推开王正小侍卫,就要伸手抢人。

    一听这大数目,李陌一心中有了底,手上也不紧不慢起来………

    将那女孩扶着站了起来,大声说:“这姑娘在你这里住了至多半个月,加上医药费怕是也没个几钱银子,你却说她欠你足足五十两………好啊,你拿证据出来,若算不出这整整五十两银子,你就是强自勒索!!照律要杖责五十,戴枷示众的!!”

    马七哪里拿得出什么证据来,他见围观者越来越多,心中也急了,他哆嗦着身子,发出一声怪叫说:“证据?你家马大爷说的话就是证据,来人啊,给我狠狠教训他们,把人抢回来!!”

    “大胆!!”

    李陌一一声厉喝,厉声说:“当众袭击差人,你们想谋反啊!!”

    说话间朝着王正小侍卫眨巴了下眼。

    王正小侍卫当即会了意,一手掏出侍卫腰牌,亮于众人面前………

    ………

    宋府长之乱刚刚平息,现今整个天龙山庄地界上下都在抓反贼,正是人言可畏之时,李陌一这一声厉喝果然镇住了在场所有人,马七眼睁睁地呆望着王正小侍卫手上的腰牌,心中记起了姐夫的警告,一时乱了手脚。

    李陌一不给他思索反应的时间,继续大声说:“浑天星马七………在帝上亲临天龙山庄之时,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强自勒索、袭击公差,我怀疑马七有作乱之心,来人啊,给我锁回官邸仔细审问!!凡敢包庇拘捕者,以共犯同处之!!”

    王正小侍卫当即上手,将马七胳膊扭住了,马七给吓得不知所措也不敢反抗,这时客栈中急步跑出个人来,陪着笑脸连声说:“误会,误会,几位公爷请慢动手,大水冲了龙王庙,全是误会!!”

    李陌一哼了一声,王正小侍卫当即便停下手,静观其变。

    那账房先生模样的人陪笑说:“这位差爷,这位姑娘其实只欠我们五两纹银,看在差爷面上也就算了,我家东翁听错了数目,又见她准备悄悄离开,一时气愤才追出来责问,请差爷见谅,这件事就不要闹大了。”

    账房先生飞快地塞了锭金子到李陌一手里,小声地说:“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几位差爷喝壶好茶,算小的替东翁赔个不是。”

    李陌一将那金子抛了抛,冷笑说:“你想再多加一条当众行贿之罪吗………本差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这位姑娘欠你们的银子跟这锭金子就当作马七赔给她的医药费好了………另外,她好像还有行李在你们店里吧?”

    账房先生急忙招呼伙计将一只浅白色布包取了出来,李陌一又简单说了几句话,这才扶起那女子扬长而去。

    …………

    马七终于回过了神来,怒斥那账房先生说:“你干的好事,见差就见差,难不成还怕了他们不成!!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外地来的野小子,抓到北镇队马司暗自害了都没人会知道的!!”

    账房先生拉着他低声劝说:“今日非同往日,东家你还是少说两句吧,这家伙也不知什么来头,一口一个谋反砍头的,东家还是不要给陆大人惹事的好,那女子也不是什么绝色,还是算了吧………”

    “你懂个烂………”

    马七给他提醒顿时丧气了,转身向店里走去,嘴上却还嘟囔不断………

    …………

    没好戏瞧了,围观者渐渐散开,一个青衣华衫的年轻人抬头看了天下客栈的招牌一眼,随口说:“天龙山庄北镇队马司总领队——陆昊?他这个妹夫人不人狗不狗的,竟敢自称什么浑天星,甚是狂妄………”

    “是,是,这小子是该好好教训下,不过这种小事爷就不必费心了,小的们会处理好的,咱们还是按计划去游湖吧。”华衫少年身边站着个年纪略大,左边脸上有个疤痕的英武男子,他脸上陪着笑,但是疤痕扭曲了笑容,显得有些凶狞,他虎背熊腰,明明高了那少年人半个头,却故意屈膝弯腰缩脖子地矮过前边少年一寸………

    华衫少年说:“这个恶霸和他姐夫你给我好好左治一下………那个人倒是有趣,很会给人下套啊………”英武男子唯唯应声,两人又漫步向前游玩去了。

    …………

    …………

    李陌一已在犬吠山一带巡逻半天了,对这一带勉强还算熟络,他过了一座石桥,在大街上找到一家张姓的药堂。

    …………

    张大夫给那姑娘搭了会脉:“这位姑娘暂时没事,她不知怎么无故震伤了内腑,一直得不到好好的医治和休息,因此才久久未好,我开服药给她,她好好休养些日子就会好了。”

    李陌一有些为难,想了想:“大夫,我们是临时被征调到此地的,一行几个人,住的地方却小而杂乱,每天还有很多差事要办,无法照顾她,可否暂时将她托放在这药铺里头,这锭金子暂充她的医药费以及暂住在这里的一切费用,若是不够以后我们来的时候再补上。”

    张大夫接过金锭后似乎顿了一顿,随后说:“足够了,足够了,我们济世房有专门为重病患者准备的卧榻位,这位姑娘安养半个月应该就可以痊愈,所需药费以及住宿、照看费用至多不过百两银子,这锭金子已经足够有余,我们一定会好好照料这位姑娘的。”

    济世房中果然有专门的屋子,李陌一将那女子安顿好后,那女孩依旧昏睡不醒。

    …………

    李陌一简单查看了一下那女子的包袱。

    只见女子包裹中整整齐齐地叠着几件寻常的换洗衣物,最上边则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张路引。

    …………

    路引上写得很清楚,王沐,苏州人,年二十一。

    …………

    不过正是这张来路清晰的路引引起了李陌一的好奇,这是一张才发没多久的长期路引,而且没有目的地限制,也就是说这个王沐可以凭这张路引长期通行于各地,寻常百姓可没有这种待遇。

    要说她家境很好是名门之后,可她又身着布衣,而且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子,在这年月应该早就出嫁了才对,就算没有,一般大户人家也绝不可能任由她一个人四处乱跑?

    “李大哥,有什么发现吗?我们该继续巡逻去了。”

    王正小侍卫走过来低声说。

    “或许她与家人失散了………在这时局动乱之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等她醒来再问问吧。”

    李陌一回过神来:“张大夫,你好好照顾她,明天早上我再来看她。”

    将将踏出门,王正小侍卫就笑嘻嘻地说:“李大哥,你是不是看上那姑娘了?”

    李陌一当即否认说:“胡扯………我不过是路见不平顺势相助罢了,走,还不知道那个北镇队马司总领队会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呢。”

    这确实是一个令人担忧的问题,那个恶霸当时被镇住,事后未必肯善罢甘休,强龙难降地头蛇,况且李陌一他们只是几个外地来的小泥鳅。

    …………

    不过李陌一似乎多虑了,直到第二天大清早也没有任何事发生,李陌一在街上买了两张葱油饼,就着清粥送下肚去,然后顺着路再次来到济世房药铺。

    …………

    …………

    张大夫引着他来到屋中,王沐已经醒了,她经过梳洗打扮,脸色虽然还有些差,但是两眼已经比昨天有神了许多。

    …………

    …………

    李陌一非常安静地走进内厅。

    王沐只觉自己周身突然生起一阵爆发的觉受,好像眼前出现无量之光,对面走来的那个人似乎充满了整间屋子。

    有一刹那,王沐觉得自己似乎即将支离破碎,除了盯着他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

    张大夫引见之后,三人终于在桌旁坐定。

    似乎是感到了气氛的玄妙,迟疑了一下,张大夫开始谈起他七天前在战事中亡去的妻子,也谈到他对她的爱,和那份强烈的失落感,他似乎无法承受这一切。

    …………

    不知怎的,从昨日第一次见面时,张大夫便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绝绝不凡。

    他问李陌一,他亡身之后有没有可能和妻子重逢。

    这时候,王沐感到李陌一给人的那种强烈的感受逐渐消失,于是她放松地坐定下来,等着他给这位张大夫适时的安合。她以前听过见过有很多伤心失意的人相互安合的场景,她想眼前这个人一定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合这位张大夫。

    突然,李陌一开口说话了:“很抱歉,张大夫,你找错人了,你要的安合之语我并不能给你。”

    王沐立刻将身体坐直,有点不知所措。

    “你希望我告诉你亡身之后能和妻子重逢,然而你想重逢的到底是哪个妻子?是那个和你拜天地的女人?那个当你年轻时就和你在一块儿的女人?还是那个七天之前亡去的女人?”

    他停下来,安静了十几息,“你想重逢的到底是哪个妻子?很显然,那个七天之前亡去的女人早已经不是那个和你拜天地的女人了。”

    王沐感觉自己突然专注起来,她听到的是一种前所未闻的说法。

    张大夫似乎十分不安,他并未准备好接受“时间会改变他所爱的人”这个观念。

    他说:“我的妻子不会变的。”

    李陌一回答:“你为什么要和她重逢?你怀念的并不是你的妻子,而是你对她的诸多回忆。”他再度停顿下来。

    “张大夫,请原谅我!!”

    他稍稍一欠身。

    “你为什么仍然充满着回忆?你为什么要让她在你的心中复活?你为什么要活在幻境中,并且还让这份幻境持续下去?”

    王沐的全副感官突然活泼了起来,李陌一拒绝以容易被人接受的和善态度来安合人,这点本就令她十分之震撼,她的心开始快速地跟随他清晰而精准的话语移动。

    王沐感觉自己正在和一个浩然无际而又全新的东西接触。

    虽然那些话听起来很刺耳,他的眼神却是温和的,而且现出一份疗愈的特质。

    王沐看到面前这位张大夫已经十分不安了,就把话头转向了自己。

    她告诉李陌一,她是苏州人,来天龙山庄寻亲的,不曾想半路遇上了此战灾,跌落马车受了伤,与护送她来天龙山庄的家仆失散了………好不容易才独自一人来到天龙山庄,在客栈中住了几天连随身首饰以及好一些的衣物都当光了,原以为那马老板是个好人,没想到他却暗藏祸心…………

    李陌一肃穆地转向她,不带一点打探地看着她说,“你到底想逃避什么?”

    王沐发现李陌一的话令她十分不安,却又觉得必须深入探索。

    对她而言,生活就是行动,李陌一的话很难令她理解。

    她问李陌一是否希望她坐在屋中什么也不干。

    李陌一静静听着。

    王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倾听的方式,和她先前察觉到的、经验过的都不一样。然后,他对这个提出的问题发出了一丝微笑,整个屋子又被充满了。

    后来,张大夫准备离开了,李陌一临走前冲着王沐说:“我们会再见面的。”

    …………

    …………

    离开了济世房,王正小侍卫躲在济世房外奇怪的望着李陌一。

    李陌一顿了顿,只大喝说:“做事!!”

    王正小侍卫没敢再啰嗦,快步叫人而去。

    …………

    …………

    李陌一和几个小侍卫按着巡逻路线慢慢走去,天还早,路上行人不是很多,但是远远的就看到天下客栈前围了一群人,走近后更是听到一阵大哭大嚎的惨叫。

    “那混求又在欺负谁人!!”

    李陌一心中怒火腾地就上来了,他推开静悄悄的围观者,挤到人圈内侧,看清楚里头的情况后却当场愣住了………

    …………

    只见昨天还很狂妄的那个马七马大老板,现在正整个趴在客栈大门前,一个身穿从六品武差服色的人横断双手,熟练地指挥着两个小卒打板子………

    一板一板都打得很是结实,一点也没作假,只打得马七皮开肉绽,马七哭嚎连天,却又不敢躲,甚至求饶都不敢,这时他突然见到了李陌一,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跪着快爬到李陌一面前,用力地磕头叫说:“差爷,大人,饶命啊,我再也不敢啦!!”

    周围的人纷纷退后几步,李陌一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那个六品武差便令那两个小卒收起板子,漫步就走了过来,向李陌一拱手说:“在下天龙山庄北镇队马司总领队——陆昊,阁下是………”

    李陌一也抱拳还礼,微笑说:“小人乃立陵城小小书吏李太平,见过陆大人。”

    陆昊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原来是李大书吏,昨日想必就是李大书吏制止了马七当众作恶,救走了那位姑娘?”

    “不错,是我,听说陆大人是这位马老板的姐夫?”

    李陌一不知内情,随口反问了回去,心中暗想说:“难不成我昨天说这马七谋反吓着这位北镇队马司总领队大人了?”

    陆昊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心中的疑念已经消去,别看对面这小子只是个区区从九品的城级小书吏,可他见着远高于他数级的从六品差竟然还能全然镇定自若,甚至语气之中还带着点反讽之味………

    这说明了什么?这小子没个靠山那就怪了………

    陆昊心中暗说:“难怪昨天这边才发生事情没多久,身为北镇队马司司长的叔父就怒气冲冲地亲临北镇队马司官邸,将我臭骂了一通,若非我平日孝敬不少。又是家中独苗一个,丢掉头上这帽子都是一句话的事,这小子不知是个什么来头,决不能再轻易开罪!!”

    陆昊以比对上差还要恭敬的语气说:“李大书吏,我这妹夫实在不成个样子,平日假我名号欺压百姓,若非昨日闹出事来我还不知道呢,昨夜我已经将他叫去家中教训了一通,今日更当着大家的面重重责罚于他,只望能安抚往日受他欺压的百姓,也希望李大书吏海涵一二,饶了这厮一遭,今后我必严加看管,叫他不敢再作歹。”

    “大人,李大书吏,饶了小的一命吧!!”马七被打得够惨,他早得到过陆昊的叮嘱,此刻不敢有二话,只顾一个劲儿求饶,平日被他欺负过的人心中不禁暗暗拍手称快,来看热闹的人更是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全全不通。

    李陌一虽然不明就里,不过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正好借坡而下地说:“原来如此………现今马老板自个儿也吃了不少苦头,昨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吧,陆大人,小差有事在身,不能久待,请陆大人带着马老板去疗伤吧,拖久了就怕人越聚越多,有些不妥啊!!”

    陆昊面上一笑,将一颗忐忑的心放进了肚子里,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纸,塞到李陌一手上,笑说:“我这妹夫太胡闹了,还请李大书吏见谅,这是他暗暗留下那位姑娘的东西,还请李大书吏妥善处置,本差告辞了。”

    陆昊带着几个手下提着马七进了客栈,想必大夫早已请来等在里面,李陌一大声向围观人群叫说:“都散了,没好戏看了………”

    闻声,大家出乎意料的轰然散去。

    能让北镇队马司总领队——陆昊亲身说歉的人自然不凡。

    …………

    …………

    连跟在李陌一身旁的几个侍卫他们都很惊讶。

    才离开天下客栈不远。王启便凑近了说:“李大书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家伙吃错药了不成?”

    “我也不知道,或许昨天的旁观者中有什么大人物,在事后警示了陆昊一顿吧。”李陌一答说,虽然是猜的,不过却也是最合理的答案。

    顿了顿,李陌一又说:“咱们是临时调配来的,事情能这么解决便是最好了,今后还要小心从事。”

    侍卫王启连连点头,跟着李陌一走了几步他终究好奇地问说:“李大书吏,他塞了东西给你,是银票么?”

    李陌一知道大家都很好奇,他顺势将那张纸在众人面前展开了,大声说:“不是银票,是一张卖身契,想必是那马七乘人家姑娘昏迷的时候假造的,这个东西回头我还是交给那位姑娘让她自个儿亲手撕了吧。”

    王启他们恍然大悟,附近的人听到李陌一的话后也收回了或好奇或鄙夷的眼神,也有个别人飞快地将刚记下的东西一笔划掉了。

    …………

    …………

    事情并没有像李陌一想的那样就此了结,他们在街上巡逻没多久,在石桥上远远就看见一抬轿子飞快赶来。

    轿子前快步走着一个人,正是负责安排李陌一他们起居和巡防地点的天龙山庄——府长步震山大人。

    当世天下限定京差三品以上方可乘轿,天龙山庄虽然不是京都,却一直延续着这个规矩,李陌一讶然地抢上几步,一拱手说:“步大人………”

    步震山赶忙回了个礼:“李大书吏,总算找到你了,我们差县御吏大人为了找你差不多把这一片都走遍了。”

    轿子停在李陌一面前,身穿从三品差服的天龙山庄——差县御吏谢千下了轿,眯着眼瞧了李陌一一眼,脸上堆起了笑容:“你就是李太平李大书吏?果然一表人才啊。”

    李陌一正要上前拜见,谢千却伸手把他扶着,似乎不敢受他这一拜,乐呵呵的说:“不必多礼,李大书吏这么早就开始巡查了,倘若我手下的人都像李大书吏这样勤于公事,我这个差县御吏可就轻松了。”

    李陌一听他口气好像有意招揽,心中诧异着,李陌一随口自谦了几句,谢御吏熟络地跟他聊了起来,东一句西一句地探李陌一的底。

    无关左右的李陌一全数据实以告,谢御吏问了半天也弄不清李陌一背后究竟是哪尊大山,最后只能带着疑问而去。

    差县御吏一走,步震山便立刻给李陌一他们改了分派,从今往后李陌一他们只需呆在天龙山庄官邸中喝喝茶,接送点公文便可。

    “这是怎么回事?”李陌一自言自语说:“是谁人在整我吗?”

    近旁一个侍卫说:“李大哥,这是好事呀,喝喝茶看看抄报便可逍遥一天,不用日晒雨淋,也不用担心不小心惹上什么麻烦,这不是挺好的吗?”

    李陌一说:“说你呆还真不假,呆在那官邸之中有什么好的,再也吃不到成山庙前的葱油饼子不说………而且天龙山庄的官邸中随便来个小吏都比咱们大,到时光是点头哈腰都得累坏咱们,你当那是乐呵事吗?”

    大家听了之后也不禁面面相觑,李大哥说的不错,喝茶看报哪有现今这般天天在街上来得轻松自在,反正吃什么都是李大哥包的………

    李陌一眼珠子一转,又有了主意,他笑说:“别都愁眉苦脸的,他让咱们呆在官邸里头咱们就呆在官邸里头吗,自有法子对之………”

    …………

    既然上头有令,李陌一他们也乐得轻松,派了个侍卫回去简单交接之后,大伙儿便又自在地逛起街来。

    …………

    下午大伙儿在一家小店吃中饭,正天北地南地说着时,另一桌的一个客人突然叫说:“小二,给我吩咐厨房做一个三凌鸡,带走的。”

    转身他对另一个客人说:“我媳妇大病初愈,需要养养身体,希望不要落下病根。”

    李陌一心中一动,叫来小二说:“给我也准备一份三凌鸡,带走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