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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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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百莫名地用手指捏着胡须末端,难启齿,“是了,有件事也想请教各位。就是有关陆讼师记簿里出现的怪物。”
“人冥?”李元丰。
“不错。真是对不住,对那个说法实在无法相信,乍听起来是愚蠢至极的。只得将它当作荒唐的话本小说,或是离奇的狂想。”
李元丰稍笑,“康老,信或不信是无甚紧要的。人冥的存在与否,只是在推断时,其中一个符号选项而已。至于何如去说明或介绍它,就是无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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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百拿出手帕,拭着脸上的汗水。
李元丰详细告知大家。
我们假定人冥是真的存在,以及在这个立场下,于这桩事件的说明和推断。旋,又说起我们从合安票号饲养的狗子———土巧身上所引出的断论。
康百坐针似地在椅子上扭动着身体,“这么一来,假定人冥真的存在,想继续查探下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李元丰的表情变得缓和了些,“是啊。线索全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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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城和周遭各村同时声论一片。坊间、巷尾、街头、茶摊之上,竟皆不约而同地出现狼王坊事件的详述。
———除去细叙事件的经过,另摘录陆讼师记簿的部分文章或大意。甚至将老旧故事和当世的悲剧附会地连在一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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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细述刚出现时,十里城百姓全皆陷入莫大的慌张心绪。非但如此,这股巨大的战栗和冰冷的恐惧,已席卷整个十里城周遭。
遇害人一夕之间忽然消失的情况,使人们除去觉得诧异,也对他们的惨亡表示哀悼,亦畏惧不知名的犯人,也为这场灾祸的诡奇而为之震颤。
由于坊间谈论于这宗悬疑案件,茶馆及书摊等说书的也开始争相大谈。终于使得百姓的不安越演越烈。
有识之士要求官邸尽早逮捕犯人,并希望公开详细案情。
然而十里城府长官邸却像是预备好一般,不约而同地表示他们尚未掌握任何新的消息。包括少府长在内,全皆试图否认这则细述。
侍卫们仅承认甚少部分是事实———五月,有桩集体失踪案,而失踪的人们可能在某处遭害。当然,这些皆已是众皆知之事。
至于发生在合安票号的命案,以及陆讼师记簿中所提及的“人冥”等部分,则完全隐瞒。
李元丰参和查探,也是其中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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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百姓开始焦躁难安,不知何如。只得倚仗幻象,热衷私下的探查。
臆测只带来越多的臆测,谣言演变成神疑。
数不清的假言迷惑人心,消息开始四处流窜。各种推断从十方八面互相交错。
人们只须聚在一齐,就是在谈论这个话头。
家里、路上、茶水店、巷旁、学堂。和家人、某友,陌生人,不论场所、无分对象。
终于使这桩事件染上相同的色彩。
疑惑只是不断广大,人心的狂乱丝毫无止息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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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这样的恐慌,于外,是源自于某个殊根。
李元丰和官邸的丁叔、十里城侍卫、官邸里的吏目或吏卒讨论后,决定适度提供一些讯息。当然,官邸对此论述加以否认一事,也是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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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示百姓,莫像那些遇害人一样,遭到不明的灾祸。此是细述的一层。再者,犯人得知十里城侍卫仍在拼命追查那起凶案。即使躲在狼王坊或其他地方,也会难耐,并体认到自己的安危不定。这时,其定得有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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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几日。
府长官邸同时获得许多百姓所提供的线索。然而那些几乎———不,全部———皆是假消息。这些线索根本毫无用处,亦遑论可当作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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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丁叔前来和我们会合。我们计划隔日造访川路附近的废弃酒庄———古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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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丁叔就搭乘单马车,自城门赶来,抵达合安票号。
几日前,李元丰已托人传信给他,和其商谈将事件内容走现出去的计划。
当时也提到,府长官邸已找到陆讼师记簿里的酒庄。丁叔便是想和随着一齐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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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末。
我们在一间阔大客栈吃饭。
这客栈位于巷子尽头,店内相当安静。据说这里除去米酒之外,至有名的还有蜗牛及酒炖鹅等具艮地风味的乡土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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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食毕,休顿些许。
李元丰和我们去到合安票号后,将所搜集到的线索,明日的预定访地等,全告知丁叔。
丁叔伸出瘦骨手,以看似痛苦的动作接过,“是了,大人,明日不是得去川路吗?谁人得一齐去呢?”
李元丰依序望瞧我和张老陪堂,“是我们三人。另有两位向导。”
“学堂里那个叫做曾是的人呢?”
“不去,他留在合安票号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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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去?”丁叔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是。得去,古井上酒庄。”
“嘿。”丁叔现出一自觉微笑。似是觉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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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丰呵笑着,“大概是罢!”
瘦骨人的的好心绪似乎被破坏了,干咳了两声,“回到题子罢,大人。那间酒庄已废弃了,前番十里城侍卫不是也无找到什么线索?那为什么仍得特地去那里一趟呢?”
张老听完后,衅问:“那么,你又为何特地从苏州来到这里呢?”
“是我问的!”丁叔鼓起腮帮子,忿说。
李元丰耸肩,现笑,“官邸和此般查探方法,实有些微妙差距。且………我们想找的东西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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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人的根秉一样,每个犯人的心理状况皆不同,而那必定会留在现场。就是得将它找出来。”
“那………有旁的期望吗?”丁叔问。
“是了,另一件事。”李元丰默然,“是新消息。陆讼师的记簿里曾提到,在他们前往古井上前,曾绕到另一个地方。就是一处种植山李子的小农家,他们在那里烤肉。侍卫们昨日寻到一地方,很可能就是那里罗。”
“住在里面的人呢?”
“一样也没人住。据说房里几乎无家具。至于李子园,则是从十多年前就属于附近某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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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狼王坊里的人,举动越来越可疑了。”
“是。”李元丰眼神诚挚。
“这样的话,各位,明日好似是一趟生趣的踏青。我特地从苏州来到这里,实在值得。”瘦骨丁不断地点头,光下巴瞧着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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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穹中飘着云,是个朗天。
我们一大早就在府长官邸前会合。亲自送路的康百这般祈福:“愿各位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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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怡人风,于田园中踏去。
放眼望尽,一片绿摇。
嫩叶青新的葡萄园连绵不绝,些许白点山脉立缀,悠然耸立于后。
一路上行踏顺。我们从合安票号出发,方向几乎是一直线。
从出发到我们的目的地———川路近郊的酒庄,只花去不到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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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陆讼师的记簿来看,从古井上到狼王坊之间,距离似乎不远。
过得一座林子后,便进入一间被零星的葡萄园围遮,坐落在丛生杂草中的残破白老宅。古色的院邸高耸。
不多时,轿子便抵达以栅栏隔开的宅前。
我们止步,眺望四周。
酒庄就是那座老院邸,在其左右和后方,则有三间以石板为屋顶的旧平房。
从大门口到那里的途中,皆种满了白杨木。
眼中所见的景致,皆和陆讼师记簿中所叙述的无二。
引我们来此的两名侍卫,双手一摊,观望四周,稍示,“大人,这里就是那间有问题的酒庄了。”
“………所有屋子皆无上锁,自行入内查看。由于鉴识皆已完成,各人可放心观瞧。我们会在那间老屋里准备午饭,候待各位。”
我们预定查探完这里,再去另一处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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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丰对我使了个眼色,便直走向旁侧。
那儿有一个酒桶倒在地上。
他观察着,“陆讼师的记簿里提到,这里有一写着‘古井上’的标示。这个木桶的底部有被钉过的痕迹,但是标志似已被拆去。”
“这么说来,那个标示也是使这里看起来像是酒庄的伪装之一?”
“不错。标示是新的本就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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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叔终于赶上,大肆气声,“大人,你们且去,匀口气儿我就过去。”
我们点头。
同张老陪堂一齐沿着杨木的步道,走向大门。
日头已爬升云间,使四周变得席闷。开满野兰的原野以及葡萄园中,有花蝶、蜂飞舞着,花草味儿弥漫在周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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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陪堂在光下眯着眼睛,“大人,这儿究竟能找到什么啊?”
李元丰用手背拭下额头,“不知。其实本也不抱太大的期望。问题不在‘贵客部’的六人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事,而是他们为何被带来这里。”
“为什么?”
“来到这座酒庄一事,本身不是重点。说不定,此行只是为了使‘贵客部’六人暂远离狼王坊。”
“喔?”
“在记簿中,陆讼师始终觉得很奇怪的一点,就是雷戈大管家反复拖延和‘贵客部’六人的会面时间。你们不觉得似事有蹊跷吗?”
张老陪堂眯起老灰的双眼,“大管家回到坊里时,可能有什么东西不想被客人看到。这样一来,此事和陆讼师在狼王坊地下所看到的那具遮面尸首,说不定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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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大略地看了一下当面的房间。
一栋以石墙砌成的主屋,以墙壁隔成几个小房间。每一间房里不但全无家具,地板上也尽是灰尘,另有蛛网从屋顶板上垂下,四下静寂。
不过,内部装潢却是新且巧。
我们看过厨房和饭厅等房间,也皆是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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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们大致探瞧完这间屋子时,丁叔便和两名侍卫一同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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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讼师就是在这里遇到头桩意外。
当时他认为是人冥所为,但是真犯人却是疑缉犯———来陌。
我们以李元丰为首,再次细查看这间酒窖。
屋里无窗户,全然漆黑。
我们使用预备的煤油灯。每间房里皆有空酒桶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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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陆讼师受伤之地。
许多木桶齐列着。为保险起见,我们仍是一一确认这些木桶,但各个皆是空的。
李元丰:“五月发生那桩事件时,定也是这样。为使这帮人信以为真,只在酒坛里装入真酒。”
“光是准备这个,也得花去不少时间和金银呢。”
“是啊。犯人一开始就计划带‘贵客部’的六人来这里。另,雷戈大管家迟不在狼王坊现面这事,或也在犯人的料想中。”
张老陪堂一面用煤油灯照着发霉、生黑斑的墙壁,一面观望四周,“不过,现在仍不能断定,坊里的人就是凶手。无任何证据显示他们就是那桩命案的主谋。他们或是担心自己卷入命案,才将客人所到之处皆清理干净而已。”
“是啊。我们不急着下定论。情况总是误导观者的判断。”李元丰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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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爬上陡斜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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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光亮得刺眼。
我们走向另一间厨房。
陆讼师受伤时,就是在这里休息。
横排成一列的房间同样只余空壳,后方的马厩和库房也是一片静寂。
终于,我们就和未寻到任何线索的侍卫们一样,收获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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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有点无力和甚饿的我们,决定回到主屋吃饭。
由于我们探查时间比预定久,想必丁叔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走到饭厅,只见桌上已铺好灰布、筷子和菜蔬等食,酒也皆齐摆于上面。
屋里不见人影,周遭沉浸在一片静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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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叔!!”我大声地唤,却无回应,“真怪,跑到哪儿去了?”
虽觉异,但实在太饿了,便拿起一馒头,旋眺望着四周。窗纸上满是泥泞,屋内的采光不是很良好,亦看不清外面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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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是不是在外面呀?”李元丰现出讶异的神色。
“大概是去望青了罢,等一下就是!”张老陪堂轻松说,旋坐在椅子上。
李元丰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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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
离开饭厅。
弄不好他们三寻到一整桶香醇酒,想合力将它抬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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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敞开的大门,来到亮眼的光下。
高昂的心绪在一瞬间冻结。
一人站在屋外。穿着茶色衣,年纪大约二十五、八岁。皮肤上有许多雀斑。体格稍痩,手脚相当修长。
“谁?”压根没想到这间酒庄竟然会来旁人,吓得直立原地。
那人带笑,走近一步,旋,用别扭的语气:“看来‘谁’就是问候了罢?我是特地来找你们的。”
“来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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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大寒。”
“谁?”大声吼叫,“哪儿听来的?”
“什么?………总之,我们已照面!”一派惬意地摊开手。
被其若无其事的态度所扰,不自觉也放送下来。
就在一瞬,手忽被向后折。
反应过来,双手已缚于背后,根本来不及抵抗。
不仅如此,另一穿着黑衣的人,遮面从老宅的阴影下走出。
手里拿着一火炮。
“不慌。”那人,“不想加害你们。只是得仗你们之助,使事进行得圆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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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呱声吱,榻、顶百虫光飞,
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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